第330章 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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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0章 欺人太甚

  來都來了。

  這是大褚王朝大街小巷常說的一句話。

  來都來了,不如坐坐。

  來都來了,不如喝上一杯。

  來都來了—這塵世間有如此多的煩惱,可來都來了,為何不出去讓自己活得開心一些?

  這,便是鈞山此刻的想法。

  好不容易重新活出第二世,以他的性格,怎能甘心隱居道門之中修行一甲子又一甲子。

  上一世。

  他便是為了活出個自在,才選擇兵解重修。

  「啪!」

  謝玄衣當即舉杯,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滿飲而盡。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謝玄衣微笑道:「鈞山道兄,有你相助,此次出使必定會順利許多。「

  「你這臭小子。」

  鈞山真人面露無奈之色,緩緩將盞中涼茶飲盡。

  這姓謝的,連稱呼都變了,道兄都喊上了!

  不過,這稱呼他還蠻喜歡的。

  鈞山記得很清楚,上一世他成就陽神之境,回到道門之後,宗內年輕後生看他的眼神是又驚又畏———--他想要上前搭話,對方都恨不得行叩拜大禮,想找幾個能夠正常對話的弟子都難。

  那個時候他便感到費解。

  自己不過是修成了陽神,又不是成仙。

  至於嗎?

  後來他明白了。

  修仙界弱肉強食,有人修行只圖自己一個自在。

  而有些人,就是為了得到這樣的眼神。

  如今的道門,提及「崇龕」之名,絕大多數弟子都會露出這樣的神色—這種神色鈞山不喜歡,但崇龕師兄很喜歡。

  大真人三個字,聽起來輕飄飄如鴻毛,但實際上重若泰山,能壓死人。

  「還有一件事。」

  謝玄衣握拳輕輕咳嗽一聲,沉聲道:「鈞山道兄應該清楚,這次出使,必不太平—-我有諸多仇家。」

  「..—.啊。」」

  鈞山挑了挑眉,雙手環臂摟著紫霄飛劍,仰起頭來,靜靜待著後文。

  他就知道。

  這聲道兄不是白喊的。

  「一旦離開大褚,必有仇家來襲。

  謝玄衣頓了頓,說道:「之所以請你同行,便是為了——」

  「為了殺敵。」

  鈞山輕描淡寫說道:「你那點小心思,能瞞得過誰?」

  「道兄慧眼如炬。」

  謝玄衣笑道:「這大褚王朝總有人不講道理--若只有謝某一人,那些布局者必定毫無忌憚,

  可若道兄同行,這些人多少有些顧慮。」

  鈞山真人相當於一位陰神級戰力。

  除此之外。

  這位老祖可是實打實陽神轉世,道門當今掌權者的師弟。

  誰來襲殺,都要掂量三分。

  「不必多言。」

  鈞山抬起手,示意這些都不算什麼。

  他沉聲說道:「此事本座心中已經瞭然—-既然選擇與你一同出使離國,該做的事情,便一件不會少做。不過你似乎沒必要如此謹慎吧,妙真也在使團之中,這傢伙的實力不容小,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我還要更強一些。」

  「道兄這話說的——·誰會嫌棄靠山多?」

  謝玄衣笑著回道。

  三言兩語,道兄已經喊得熟稔,對方聽得享受,自己也喊得開心。

  「也是。」

  饒是鈞山伴裝淡定,這眉梢喜色,已經壓不下去。

  他沉聲道:「這些都是小事,使團具體何日動身?

  「快了,最多不過三五日。」

  謝玄衣道:「如今聖后閉關,仁壽宮大陣鑄起,梵音寺使團不必即見,這次出使要不了多久就會結束..

  聖后閉關的時間點很巧。

  這省去了不少時間。

  妙真西渡,只為一件事。

  開壇講道,收集氣運,為密雲拿下佛骨,開啟轉世之身。

  既然目的達成,便沒有必要久留。

  這幾日。

  使團只需要收拾整理一些細碎,便可以動身。

  「很好。」

  鈞山點了點頭,道:「我今日便寫信給道門——大普渡寺的氣運之爭,算是結了善果。道門瑣事處理,也需要三五日時辰。」

  「前輩。」

  謝玄衣卻在此時開口:「還有一事。」」

  鈞山不喜歡拐彎抹角:「說。」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謝真對自己稱呼的變化。

  先前邀請自己同行大離,喊的是道兄。

  而如今是前輩。

  看來··.這是鄭重的有事相求。

  「若有可能,我希望前輩可以與我聯手,除掉一人。」

  謝玄衣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你要殺元繼謨?」

  鈞山真人眉頭皺起。

  謝玄衣笑著問道:「前輩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只是隱於道門,並不是瞎了聾了。」

  鈞山翻了個白眼:「你小子殺齊羽,說殺就殺了——-想來只有陰神境的仇人,才能讓你出口求我。這敵人也必定常住皇城,不然你也不會今日開口,思前想後,還能有誰?只能是元繼謨。」

  謝玄衣這一次不是虛情假意的恭維,而是態度誠懇拍了個馬屁:「前輩實在厲害,雖是道門真人,卻修出了梵音寺的『天眼神通」。」

  「少來。」

  關鍵時刻,鈞山也不含糊。

  他平靜說道:「想殺元繼謨的人很多,不少你一個,這些年都沒人成功—-這傢伙身上的保命手段,比你想像中要強硬。」

  「哦?」謝玄衣收斂笑意,眯起雙眼。

  「作為聖后最看重的孤臣,如果就這麼輕易死了·———誰還願意當皇城最兇狠的家犬?」

  鈞山笑道:「姓謝的,說句掏心窩子的大實話,即便你以後晉升陰神,也別動刺殺元繼謨的念頭。這傢伙比絕大多數人想的還要難殺,若是龜縮於皇城之中,即便是陽神境大修士,也不敢說一定能夠穩穩殺之。」

  的確。

  皇城有聖后,有秦祖,還有武謫仙。

  倘若陽神入城刺殺,反而會第一時間引起注意,需要顧慮許多。

  「如果.—

  謝玄衣頓了頓,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元繼謨離開皇城呢?」

  鈞山不假思索道:「那也要看他離開皇城的範圍。他身上的保命寶器一旦生效,秦祖或者聖后當中的某一位,會立刻撕開空間趕到——--」-只要在中州地界,只要不是陽神出手,他都能逃過一劫。

  怎麼,你能請動陽神?」

  ......

  謝玄衣陷入思索之中。

  「呵啊,我就說嘛。」

  鈞山笑嘻嘻道:「大穗劍宮再寵你,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出面干預—-光明正大刺殺元繼謨,

  就等於和聖后公開為敵。就算殺了他,之後該怎麼辦?這傢伙不過是一條吠犬,不值得陽神出手。倘若我恢復了當年境界修為,也不會幫你幹這種事,不值當,沒必要。」

  「倘若元繼謨離開中州,這次刺殺,不給他捏碎信物傳訊的機會。」

  謝玄衣抬起頭來,平靜說道:「前輩願意試上一試嗎?」

  此言一出。

  庭院寂靜下來。

  鈞山真人臉上的笑意逐漸凝固,他匪夷所思地看著眼前黑衣少年,眼神掠過一抹複雜和不解。

  「元繼謨怎麼你了?」

  鈞山托著下巴,好奇問道:「他和你有什麼血海深仇———你這麼想殺他?」」

  這是一個好問題。

  謝玄衣很難回答——他也問過自己,為什麼如此討厭元繼謨?

  是因為元繼謨初次見面,就給自己設下了永安街的構陷圈套麼?

  仔細想想。

  之所以有如此濃烈的殺心。

  還真不是因為此事。

  謝玄衣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在第一次看到元繼謨的時候,他的心湖便泛起了凜冽的殺意,這殺意的嚴肅程度,幾乎快要趕上了白鬼——」

  謝玄衣很篤定。

  元繼謨一定對自己做過什麼。

  自己和元繼謨並不算是熟人。

  更準確點說,是謝玄衣不認識元繼謨。

  若干年前。

  或許他曾經見過這位當時還籍籍無名的未來皇城司首座。

  極有可能,就如同今日的大普渡寺門前。

  山呼海嘯的呼喊聲中,有許多目光默默望向自己。

  有人艷羨,有人妒忌,有人憎恨。

  元繼謨就藏在其中。

  庭院的靜默,被鈞山真人打破。

  稚童真人敲了敲石桌,無奈說道:「好啦好啦,你也沒必要解釋。其實本座並不關心你的殺意起因—-老子當年也是劍修,決意去殺一個人,哪裡需要那麼多理由?你幫了我大普渡寺這一次,

  按理來說,我應該還你一個人情——..」

  「如果。」

  鈞山沉聲道:「我是說如果,你能做到剛剛所說的這一切,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我可以出一份力。」

  謝玄衣眼神一亮。

  「不過話說清楚。」

  鈞山真人嚴肅說道:「我幫你,與道門無關。你別想讓我聯繫太上齋和玉清齋的齋主殺元繼謨,是你的事情,我幫你,也是我的事情。」

  「這——.

  謝玄衣苦笑一聲,眼裡亮起的火光稍稍有些黯淡。

  可惜。

  如果鈞山真人願意搬動這兩位齋主出手,那麼擊殺元繼謨的難度會大大降低-—」

  「一眼就能瞅出來,你小子沒好屁。」

  鈞山真人看出了謝真的神色變化,譏笑道:「前面一口一個道兄,現在一口一個前輩,敢情是看上了本座的道門背景啊?」

  「道兄,前輩,大真人———.」

  謝玄衣連忙道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行了,不必解釋。」

  鈞山真人神色緩和了許多,他輕輕撫摸著那把飛劍,柔聲說道:「本座距離陰神只有一線之隔—」一旦破境,此劍威力便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蛻變。若真到了這一劍不得不出的時刻,這陰神境門檻,本座一腳便可踏破。」

  話說到這份上。

  謝玄衣便明白了鈞山真人這份人情的含金量。

  「這一劍未必會出。」

  謝玄衣誠懇說道:「今日能聽到前輩這句交心之語,足矣。」

  「還喊前輩?」

  鈞山真人幽幽開口。

  「道兄,道兄.

  謝玄衣連忙改口,苦笑道:「以後都喊道兄。」

  皇城司幽暗地牢,逼仄長廊的地面,有風聲吹過,有水滴落下。

  咔!

  水滴墜落,發出異常清脆的響聲。

  竟是一落地,便凝成了冰,碎裂開來。

  坐在青燈桌案前閱卷的元繼謨,忽然皺起眉頭。

  他沒有抬頭,依舊翻著手中的案卷,面無表情說道:「雪主大人大駕光臨,元某還真是有失遠迎啊今兒是什麼風,能把方圓坊小坊主吹到皇城司?」」

  元繼謨面前,無數雪屑翻滾席捲,凝成虛無縹緲的身形。

  雪主從皇家別苑趕到皇城司,只用了半柱香不到。

  她沒開口寒暄,直接抬手揮袖啪嗒。

  一枚金簡,被雪主丟出,落在了元繼謨的桌前。

  元繼謨皺眉翻開金簡.··—

  熟悉的字跡印入眼帘。

  這段時日,皇城司一直在研究謝真的案卷,沒有人比他更熟悉謝真的一切。

  這是謝真的字。

  「平海丹一百枚,元火丹一百枚———」

  元繼謨警了一眼,心湖蹭一下湧起無名怒火,他冷冷開口:「這是什麼?」

  「這些是陛下給出的封賞。」

  雪主言簡意:「大普渡寺氣運之爭,謝真勝下梵音寺佛子,該賞。」

  該賞?

  元繼謨抬起頭來,他竭力保持著冷靜,一字一句開口:「今日謝真大勝,的確該賞——-可小坊主來皇城司做什麼?」

  「這一枚金簡的賞賜內容,從皇城司的庫存撥。」

  雪主平靜道:「這是聖諭。」

  「拿皇城司的物件賞賜謝真?」

  元繼謨額頭有青筋鼓起。

  雪主不開口,只是默默釋放出一縷道意,風雪瀰漫在地牢之中,凜冽的寒意擴散開來。

  「雀契!把司里的丹藥都取出來!」

  元繼謨再次壓下怒火,喊來一位特執使。

  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女人的對手。

  雪主至少是陰神十九境,很有可能抵達了陰神圓滿。

  這一次,對方帶著聖諭而來,名正言順,若是以往自己還能借著請求聖后旨意,拖延一段時日,可如今聖后閉關仁壽宮,這些小事,該忍就忍——

  元繼謨注意到,雪主這次似乎帶著兩枚金簡。

  第一枚金簡里的丹藥盡數交付之後。

  雪主並沒有離開。

  啪嗒。

  她擲出了第二枚金簡,這金簡里的名單則是皇城司的寶器,護具———

  雪主平靜說道:「陛下吩咐,這第二枚金簡,也從皇城司的庫存里撥。」

  「寶器護具——理應從煉器司出,還找皇城司,這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元繼謨驟然站起身子,雙手死死按住桌案。

  他死死盯著眼前的女人。

  對此,雪主只是淡淡一笑,她的眼中滿是冷漠。

  還有那麼一分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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