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意氣之爭
山頂之上,佛光如大日,劍氣如游魚熾光衝擊,兩位轉世陽神交手之下,苔嶺山頂,已然淪為一片焦土!
面對鈞山真人和妙真和尚發出的邀請,謝玄衣沒有猶豫,直接選擇了回絕。
「二位————謝某還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今夜至此,只是為了除魔。
妙真也好,鈞山也罷。
謝玄衣都不想與之交手,現在這兩人正好打在了一起。
此時不撤,更待何時?
「想走!?」
聽到這聲音。
鈞山和妙真同時回頭,目光凝落在這謝真身上。
兩人不愧是前世冤家,此刻所做的舉動,都一模一樣。
鳴沙寶杖與道門雷法相抗,兩位轉世者同時分出一縷心力,牽住謝玄衣,拽住一角衣袖,將其拉入這場勁氣相爭之中。
轟隆!
這一下,佛光與劍氣同時掠來,上一剎還在爭鬥的兩人,忽然就站在了同一戰線。
想撤退的自己,一下成為了眾矢之的!
謝玄衣瞳孔收縮。
「???」
這兩個老東西,莫不是真的有病!
只一下。
他便被拽入渦流之中。
「明知對手是『轉世者」,小山主不退反進,真是令人讚嘆。『
站在山頂結界外的段照,聽不見聲音,只能看到一些模糊影像,通過猜測,判斷裡面發生了什麼。
這一下。
在他看來,很顯然是謝真看兩位轉世者打得激烈,不甘寂寞,主動入局!
「。」
段照身旁,忽然響起一道稚嫩的孩童之聲。
他低下頭,發現原來苔嶺山頂,不知何時,爬上來一個小沙彌。
小沙彌背著厚厚的行囊,撐著紙傘,踩著泥濘,來到此地。
山頂結界大綻光明。
三位轉世者,打得極其用力,拳腳對撞,飛劍肆虐,哪怕隔著一座結界,也能感受到此戰的激烈!
「你也是梵音寺的?」
段照挑了挑眉。
小沙彌雙手合十,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施主,我來找佛子大人。」
「別急,你家佛子大人就在那邊呢。」
段照指了指不遠處的結界,咧嘴笑道:「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激戰啊·——」
「激戰?」
小沙彌看著結界,有些不敢置信。
佛子大人可是「菩薩」轉世,聽說前一世打遍同境無敵手,轉世之後,更是同輩無敵-—-這結界之中溢散出的氣息,連他都能感受出來,乃是洞天境的殘缺道則,這個境界竟然有人可以與佛子大人相爭激戰嗎?
更重要的是。
他已經看到了升空的鳴沙寶杖,以及爆燃的佛珠聖像。
這說明—
佛子大人不僅僅出手了,而且還是全力以赴!
身後的腳步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隨妙真一同離開大離王朝的梵音寺西渡使團,陸續抵達苔嶺,所有人的神色都和那個小沙彌一樣。
震驚,茫然,不敢置信。
今夜抵達苔嶺的,不止佛門。
很快。
符篆的破空之聲,也在苔嶺山頂響起,這次來了好幾位道門的仙子,這些仙子個個身披白紗,
儀態端正,風姿綽約。梵音寺的年輕僧人盡皆誦經垂眸,不去直視,這支使團紀律森嚴,雖然人數不多,但每個僧人都極有「佛相」,天庭飽滿,血氣旺盛。
道門與梵音寺相聚,自然而然形成了兩片陣營。
「噴——..
段照忍不住出聲感慨。
今夜這趟出城真值,比想像中要熱鬧得多。
最後。
便是皇城方向,遠天雷鳴之中,夾雜著飛劍之聲,一團幽暗光火在雨夜之中燃起,落在苔嶺山頂。
來者正是深得元繼謨信任的皇城司特執使銅骨。
今夜的苔嶺,本來不該有這麼多人。
如若沒有意外。
那麼此刻,便應該是皇城司特執使,和南疆使團會面,雙方一同秘談「討伐紙人道」的行動細節。
「」.·這是什麼情況?」
銅骨落地之後,看到有這麼多人,忍不住皺起眉頭。
今夜因為一些瑣事,導致他無法按照約定時辰出發,稍稍遲到了一會。
怎麼遲到半個時辰,苔嶺就變得這麼熱鬧了?
四方人馬,最終齊聚於此。
那座結界之中的爭鬥,也落下了惟幕。
謝玄衣沒想到,自己會以這麼荒誕的方式,被迫捲入妙真和鈞山的「意氣之爭」。
他一邊施展滅之道則,與鈞山劍氣相抗,一邊施展生之道則,扛住妙真的佛門秘法。
大月國頓悟之後。
雖然神魂境界有所突破,但卻始終差了一線。
謝玄衣心底清楚。
想要在「神魂」上有所突破,恐怕要等到陽神了。
如今這一番交戰,讓他體會了與陽神轉世者的細微差別—
鈞山和妙真,在道則運用上比自己更熟稔。
因為他們前世站得比自己更高。
但這並不是「差距」,只是「差別」。
站得高,也有弊端。
鈞山和妙真,如今所走的路,還是老路,幾乎沒有變化。
可謝玄衣則不同。
他自玉珠鎮醒來之後,就想著開闢新法。
其實謝玄衣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轉世者」。他的「新生」,與道門梵音寺的「轉世」截然不同。
鈞山和妙真,都是以提前了結為代價,開啟這次轉世的。
他們在賭。
對他們來說,散去一身修為,提前圓寂坐化,極大概率是就此泯滅。
但謝玄衣的「新生」並不是賭。
而是命運和機緣作用之下的必然!
有趙純陽留下的不死泉,他墜入北海,即便陷入沉眠,也必將迎來復甦。
他的肉身仍在,神魂也並未破滅。
這便是他和鈞山妙真的不同之處——---某種程度上來說,如今的鈞山妙真,已經不再是完整的「自己」了。
轉世秘法,更像是強大神魂操縱下的「投胎」。
這兩位竭盡全力,將神魂留在下一任「轉世宿主」身上,如果順利,他們便會慢慢「復甦」,
如果不順—或許這縷神魂便會迎來永遠的寂滅。
最好的「轉世宿主」,其實是體弱多病的病秧子。
原主魂弱壽短,剛剛轉世的那份神魂,正好可以慢慢復甦。
倘若原主神魂強大,這份轉世神魂即便復甦,也未必能夠占據「主動之位」
「你小子,有點東西!」
鈞山以玉清齋劍術,與謝玄衣的劍意對撞,
他意味深長地傳音道:「你這大穗劍宮的引劍之術,是趙純陽親自教導的吧,即便是劍道天才,不修行個二三十載,很難抵達這種境界啊—」
謝玄衣平靜回應道:「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其實你的身份,我並不在意。」
鈞山真人挑眉說道:「不過總有其他人在意。眾所周知,能和轉世真人交手的,便只有轉世真人-外面來的人越來越多了,你有沒有想過該怎麼收場?」
謝玄衣沉默不應。
「我有辦法收場。」
鈞山真人微笑道:「你幫我壓住這禿驢,讓我占點便宜,剩下的交給我。」
謝玄衣眼神閃爍。
鈞山真人—·.自己能相信他麼?
搖擺猶豫了片刻,最終謝玄衣輕嘆一聲,他還是順從心湖指引,選擇了幫鈞山出手。
鈞山輕笑一聲,微微握拳,鋪天蓋地的玉清齋劍意回掠。
與此同時,謝玄衣收回滅之道則,轉身將其擲出,滅之道則化為劍潮,沖向高懸的大日佛珠。
「嗖嗖嗖!」
璀璨聖光,頓時被漆黑道則淹沒那高懸大日劇烈震顫起來,由於滅之道則的猛烈進攻,短短數息,便變得一半赤紅,一半漆黑。
這變故使得妙真和尚一愜。
轟!
下一刻鈞山真人沖拳砸出,蓄勢已久的劍氣盡數掠出,撞在那佛珠熾日之上,將妙真和尚撞得向後跟跪飛去,年輕僧人連忙拽住寶杖,穩住身形,極其心疼地召回佛珠。
熾日破裂,光華黯淡。
「你們聯手,不講武德!?」
妙真怒聲開口。
「怎麼就不講武德了———就這荒山野嶺,打也打不痛快。」」
鈞山笑眯眯提議道:「不若換個地方,繼續來過?」
謝玄衣相當頭疼,還要繼續打?
緊接著。
鈞山直接取出一張符篆,以道門符術,掙脫虛空束縛,邀請二人離開,還對謝玄衣投去一個淡定的眼神。
「」..好!」」
看到這一幕,謝玄衣心領神會,毫不猶豫,掠入門戶之中。
「來,繼續!」
妙真相當好戰,不假思索,踏入門戶之中。
三人打得莫名其妙,走得也匪夷所思。
鈞山以符篆召開一座虛空門戶,三人就這麼結伴離去,只留得苔嶺眾人面面相。
梵音寺使團,道門仙子,以及皇城司特執使,都在等待此戰落幕,結界消散可現在,結界的確消散了。
但兩位轉世者,以及謝真,都不見了!
苔嶺只留下一片荒蕪破碎的空蕩山頂。
橫渡虛空是陽神才能施展的神通。
這門術法,需要修行者擁有極其強硬的體魄——--」-通過符篆之術,固然也可以復刻「橫渡虛空」的手段,但這畢竟無法與陽神大道相提比論,傳送陣符能夠開啟的空間門戶,最多也不過二十里。
再遠,便會遭遇「空間亂流」之類的危險。
妙真雖然好戰,善戰,卻也不傻。
他之所以毫不猶豫踏入此扇門戶,便是因為他篤信自己體魄比鈞山要強。
倘若這傳送陣符有假,遭遇危險,最先倒霉的也是鈞山。
只是他沒想到。
鈞山所準備的手段,並不是製造一張假的傳送陣符。
此次傳送的終點,恰恰好好是二十里外,苔嶺以南的一座荒蕪山頂,妙真對這裡很熟悉,就在剛剛西渡使團才在這裡落腳,山頂有一座枯廟,廟裡還燃著尚未熄滅的篝火-—---只是此刻在篝火之上,還懸浮飄搖著一張嶄新雪白的傳送陣符。
這張傳送陣符,讓妙真神色發生了變化。
他感受到了苔嶺的邪修氣息,故而施展神足通,快速離開—」
很顯然,鈞山真人一直跟在西渡使團身後,
這張傳送陣符,便是鈞山在自己離去之後,刻意布下的。
「姓謝的,快來!」
踏出門戶那一刻,鈞山真人連忙傳音,他直接掐滅第一張陣符,而後以神魂點燃第二張傳送陣符,召出了通向它處的新門。
換一個地方,繼續來過?
這當然是騙人的!
除了妙真,這裡沒人真的想要打架!
謝玄衣速度極快,直接踏入門戶之中。
最後一個入門的妙真,連忙大踏步前進,但鈞山直接以劍氣出擊,漫天劍氣如落雨一般里啪啦擊打在他的金身之上,打得金光進濺。
妙真在怒吼聲中連連後退,只能眼睜睜看著第二扇門戶快速開啟,快速關閉。
這是何等無恥的逃竄手段?
鈞山真人,當真配得上道門陽神之名?
第二扇門戶開啟,是在皇城東郊,一片謝玄衣未去過的湖泊之前。
傳送並沒有結束。
鈞山真人連忙取出了第三張陣符,認真解釋道:「這傢伙有『天耳通」,能夠聽到我們的落點。還有『神足通』,很快就能追上來。所以我們想要清淨,還得跑遠一點。」
謝玄衣問:「苔嶺道門的那些人?」
「那些不必理會。」
鈞山擺了擺手:「崇龕的眼線罷了,帶著她們,反而不自在。」
就這麼取出了第三張,第四張傳送陣符。
一連傳送了七次。
鈞山真人不愧是轉世陽神,神念極其強大,浩瀚如海,催動「傳送陣符」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二十里的傳送便需要耗盡一位洞天圓滿的全部神念--他快速催動了七次,也只是稍稍有些氣喘。
最後一次傳送落點,是在一座距離皇城不遠的小城之中。
準確來說。
是這座小城內的一座酒館雅間之中。
雅間內部,早就被靜音符包裹,無論這裡聲音如何喧囂,都不會被外人所感知。
於是這一次的傳送,極其靜謐,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謝玄衣踏出了傳送門戶,順勢無比自然地坐在了桌前。
桌上有著熱氣騰騰的酒菜。
桌對面,坐著一個托腮正在等待著什麼的白衣姑娘。
他坐了下來。
她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