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道童
道門玉清齋山下,有一片鯉湖,湖底有好幾位真人留下的洞天遺藏。
這裡元氣氮盒,乃是修行寶地。
剛剛入夜,湖畔空地,涼氣十足。
一縷劍光呼嘯,掠過湖面,盪出陣陣漣漪。
飛劍掠出數十丈,而後返回,而後搖搖晃晃,懸停在白衫女子面前。
一息。
十息。
就當飛劍懸空時間,接近百息之時,一陣微風吹過,這把飛劍開始劇烈震顫起來,不再能夠穩定懸停。
「嗡嗡!」
鄧白漪面色在這一刻變得難看起來。
她單臂抬起,雙指併攏,死死指著飛劍所在位置,另外一條手臂,則是用力握手腕,要將其抬起。
只可惜,馭劍時間越久,壓力越大。
接近百息,那條負責引劍的手臂,隨著飛劍一同不斷震顫,仿佛承受了千鈞之重。
即便鄧白漪咬牙苦苦堅持,也只能一點點垂落手臂。
隨著手臂落下。
那把飛劍,最終應聲墜入湖畔草地之中。
「九十一息—」
「鄧師妹,你的劍道天賦,比我想像中要高不少咧!」
鄧白漪身旁,負責指引修行的玉清齋仙子程芝感慨開口:「剛剛接觸飛劍,不過月余,便能夠讓飛劍掠行三十丈,懸停一百息,這可是玉清齋築基上層修士的修行功課。她們都說你至少需要三年,才能馭氣,可按照這個進度來看,最多一年,你就可以以氣馭劍了。」
聽聞此言。
鄧白漪只是搖了搖頭,臉上並沒有太多喜色,在玉清齋閉關這段時間,她每日刻苦修行,在馭劍之術上,取得了不小的進展。
但鄧白漪很清楚。
這並非是自己「天賦異稟」,只是運氣不錯。
謝真傳授的那份劍術心得,在自己接觸飛劍之道後,逐漸展露效果。
至於先前和唐齋主遊歷之時,繪製的那些符篆,同樣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繪符之道,看似是「旁門左術」,但其實大有門道。那些陣紋師,沉浸繪符之中,往往一閉關就是十數個時辰,聚精會神,這對神魂有著極高的要求。
這份打磨,使得鄧白漪的神魂境界,要超出同境修士不少。
修行猶如蓋樓。
自己這個泥塑胚胎,劍道天資一般,但卻是碰巧遇到了兩位貴人,於是打了一份相當牢固的地基。
但即便如此,想要馭氣·—也需要花費很大力氣。
鄧白漪心底清楚,真正最適合自己的道,還是符道。
自己修行劍道,即便付出數倍的努力,也未必能有尋常天才一半的收穫。
「鄧師妹,似乎有些不太開心?」
程芝眨了眨眼。
「唐齋主去後山,已經半個月了。」
鄧白漪認真開口:「舒寧齋主說,唐齋主是去拜訪崇龕大真人一面——-究竟是何等拜訪,需要花費如此之久?」
這一問,讓程芝無法回答。
「我聽說,崇龕大真人與唐齋主積怨頗深。」
鄧白漪繼續開口:「難道唐齋主是被扣在了後山?」
「我不過是玉清齋的普通弟子,哪裡有資格知道這些?」
程芝苦笑一聲,無奈道:「師尊讓我陪鄧師妹在鯉湖練劍,也吩咐過,其他事情,不要多問,
不要多想。」
鄧白漪幽幽道:「唐齋主對我有恩,如今她就這麼消失了,難道要我當做沒看到?」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
為何先前,心中一直有不祥預感。
原來唐齋主回道門,竟是如此兇險的一程,怪不得她執意帶自己來玉清齋一趟,原來是要借練劍之名,將自己託付給舒寧。
「鄧師妹,大真人不是壞人。」
這位玉清齋年輕弟子小心翼翼解釋,「道門後山,乃是禁閉之地。唐齋主這幾年做了不少荒唐事,道門之內,聲討諸多,許是大真人禁了她的足,待她好好反思一段時日,便會將其放出。」
鄧白漪望著後山,只能沉默,
程芝連忙又道:「鄧師妹,這些話你我說說也就算了。去到外面,可不要胡亂說去。」
「遠方為何燈火通明?」
鄧白漪忽然望向鯉湖對面。
「北狩結束,商師姐帶著玉清齋弟子返回道門了。」
程芝與鄧白漪並肩,目光越過鯉湖,望著遠方山上呼嘯的劍光,笑著說道:「此次北狩兇險,
商師姐能夠安然無恙,乃是一樁喜事。今夜玉清齋設宴,待會你與我一同赴宴?」
雖然在玉清齋閉關,但大事小事,鄧白漪都有所耳聞。
她皺了皺眉,好奇問道:「我聽說此次北狩,太上齋損失慘重。隔了一座山頭,玉清齋就這麼開宴慶賀,這樣好嗎?」
「道門七齋,一齋有一齋的過法。」
「北狩遇難,生者倖存,自當慶祝,聽說太上齋的人還留在皇城,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程芝想了想,補充道:「鄧師妹,你有所不知,前些年,玉清齋和太上齋關係還好,這幾年,
兩位齋主便不怎麼聯繫了。也不知歷塵是如何招惹舒齋主了———-其實那太上齋的道子方航,早些年也挺好的,這幾年來許是入了歧途,模樣雖然未怎麼變化,但整個人的行事風格卻好像變了。」
曦噓了一陣。
程芝嘆息道:「師尊交代過,要我們不要和太上齋有過多往來。此次賀宴,也只是為玉清齋弟子平安歸來而辦。」
「原來如此。」
鄧白漪抬手召回飛劍,輕聲道:「能從北狩之中平安歸來,的確是一樁喜事,程師姐,多謝你這些日子的指點了。我初來乍到,今晚這宴就不去了。」
程芝了。
「哪裡話。」
她笑著拇了拇髮絲,認真說道:「鄧師妹資質絕佳,有大陣紋師的潛質,即便只修劍道,未來成就也在我等普通弟子之上。商儀師姐最是愛才,若是見到你,必定會十分歡喜的———」」
無論怎麼勸說,鄧白漪始終不為所動。
她堅持要留在鯉湖練劍。
程芝勸說不動,只能獨自一人離去。
鯉湖重歸平靜,道門長夜,遠方山頭光芒閃爍,仙樂陣陣。
湖泊之中,水紋震顫。
「嘩啦啦!」
落入泥濘中的飛劍,搖搖晃晃升起,掠向黑夜盡頭,濺起兩行水浪。
鄧白漪咬緊牙關,眼神愈發熾亮。
一息·—.十息。
這一次,飛劍懸空,爆發出了銀亮劍氣,在空中懸停,足足百息,方才墜下。
鄧白漪精疲力盡坐了下來,不顧儀態。
片刻之後。
稍稍恢復了些許元氣的鄧白漪,再次準備嘗試引劍,飛劍從草坪掠回身前,隨風震顫,俯低身子,看樣子她是準備踏上飛劍,嘗試馭劍而行。
每每入夜,鄧白漪總會想起自己曾抬頭看見的那一道道劍光。
馭劍升空,被喚一聲劍仙。
這便是她先前最大的心愿。
「想要馭劍飛行,只怕現在的你,還差了些火候。」
便在此時,一道稚嫩青澀的笑聲,從身後夜幕之中響起。
鄧白漪連忙回頭。
一位身著雪白道袍的孩童,環抱大袖,坐在鯉湖湖畔的大榕樹上,雙腳在樹梢之上晃蕩,整個人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但眼神卻出奇澄澈,猶如一片湛藍湖泊。
「你是誰?」
鄧白漪連忙警惕開口。
雖然境界不高,但畢竟身為繪符師,她的神念感應極其敏銳。
在鯉湖練劍這麼久了,她竟然完全沒感應到有人接近———·
唯一的解釋。
就是這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神魂境界,要高出築基境許多。
「別擔心,看見我這身道袍了嗎?」
孩童微微一笑,抬了抬寬大衣袖,道:「在道門裡,哪有什麼壞人?」
「呵。」
這本是示好之言,卻換來了鄧白漪的一聲冷笑。
孩童有些鬱悶,無奈說道:「你們倆先前說的事情,我都聽到了———-」-總不能因為唐鳳書被崇龕關了禁閉,就讓你對道門產生偏見了吧?崇龕這些年帶著道門成為天下第一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我不認識什麼崇龕。」
鄧白漪平靜說道:「我只知道唐齋主對我很好,是個不折不扣的善人。她救下了整個鯉潮城,
結果返回自家宗門,非但沒有收穫讚譽,反而失去了自由。」
孩童陷入沉默。
「這件事,很難一言兩語說清楚。」
他指了指鄧白漪的那把飛劍,好奇問道:「你剛剛的馭劍之術,再施展一次,我仔細看看———
這幾日教你飛劍的人,應該只有玉清齋的小弟子吧?我怎麼看到了老熟人的影子。」
鄧白漪更警惕了,她撿起飛劍,以衣袖擦拭了一番,而後抱入懷中,冷冷道:「我不。」
教她飛劍的,不止是玉清齋。
先前謝真也教了她一些口訣,心法。
以她的劍道天賦,最多也就是參悟三四,運用一二。
這一點點痕跡,也能被這小道童看出來?
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哎哎哎,格局小了啊。」
孩童雙手撐著樹幹,輕飄飄跳了下來,原來他披了一件相當寬大的道袍,幾乎垂落及地。
小傢伙負手而立,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沒好氣道:「道門的符篆之術早都外泄了,讓我看看劍宮的劍法,又有什麼大不了!你這個小丫頭,偷偷學了點不入流的皮毛本領,難不成還把它當塊寶貝了?」
鄧白漪瞪大雙眼:「呸,你說誰小丫頭?」
「你再施展一遍飛劍。」
小孩童忽略了這個問題。
他挑了挑眉,下意識抬起頭來,仰望著眼前女子,意識到自己因為身高原因,實在有些「低人一等」,於是連忙馭氣升空,來到與鄧白漪視線平齊的位置,他也不占人便宜,就這麼平視過去,
語氣之中帶著些許得意,以及驕傲:「你且讓我看看劍宮的飛劍之術,到底有幾分斤兩,看完之後,本座教你更厲害的!」
(今天稍稍有些卡文,大家久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