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亡國之恨
鐵鎖巷火海散去,無數黑在空中飄零謝玄衣殺了鐵蜂,並且搜颳了此人破碎的魂海。
「鳩王爺—池五——熔蟬—熾只翎令—」
謝玄衣默默消化著鐵蜂魂海里的記憶碎片。
這個執掌殘缺道則的半步妖尊,與自己先前在塔樓斬殺的那頭大妖「熔蟬」一樣,均是鳩王爺魔下影衛。
每一位熾翎城妖修。
都被熾翎令控制著「妖心」
「鳩王爺還在古戰場幻夢之中,追殺人族陰神。」
謝玄衣微微皺眉。
鐵蜂與池五的對話,只進行到一半就結束了。
按目前情況推測。
鳩王爺很快就會降臨這座古國。
一位陰神巔峰!
這種級別的戰力,一旦踏入此界,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場災難——
毫無疑問,鳩王爺一旦駕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殺自己。
此次熾翎城,所帶的死士,影衛。
十三位洞天,兩位半步陰神!
這些人,全都是在死在了自己手上!
人族與妖族之間的仇恨不共戴天,在這般仇恨之下,敖嬰的事情,都可以暫且擱置了。畢竟同處一座秘境,如果不出意外,龍女最終也逃不出熾翎城手掌心。
「諸位,趕緊離開鐵鎖巷。」
謝玄衣回過身,平靜道:「有多遠逃多遠。」
很顯然。
鳩王爺一旦來到古國,抵臨的第一處地點。
就是這裡!
鐵蜂臨死之前一定以熾翎令傳出了訊號.·自己沒有完全凝聚「滅之道則」,除非對方像熔蟬那樣,毫無防備,否則很難做到瞬殺「半步陰神」。
那些離魅,圍在珊蠻身旁。
他們沒有離去,而是等待著珊蠻開口。
大月國早就覆滅。
他們記憶中的「國」,在千年前就支離破碎。
至於「家」。
鐵鎖巷,才是他們的家。
珊蠻,給了每一個離魅指引——她是所有人的「新生父母」
「木牛,帶著大家離開鐵鎖巷。」
老人微微垂眸,輕聲說道:「大月國還有一座「歸處」——-我對你說過的,帶著大家去那裡。
「是!」
木牛連忙應下。
他抱著空蕩蕩的三枚黑匣,神色複雜地望著謝玄衣,這雙眼中一半是感激,一半是擔憂。
謝玄衣對他點了點頭。
「青鯉,你先留下。」
眾人紛紛散去,正當小啞女也準備離去之際。
珊蠻伸出手,輕輕拽住了青鯉。
本就依依不捨,不想離去的小姑娘,一下子眉眼都有了活力,她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原因,但還是乖乖聽話,站在了輪椅一旁。
「年輕人,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因為不死泉那一縷水汽的緣故,老人的傷勢好了許多,她原本胸膛深可見骨的豁口,已經開始癒合。
青鯉推著老人的輪椅,往前走了數步,來到謝玄衣身前。
「我本就被大月鐵騎追殺,再多一個也無妨。」
謝玄衣無奈笑了笑,道:「接下來,我準備逃入『主城』。」
珊蠻仰起頭來。
她注視著這個面容稚嫩,眼蘊眾生的少年。
她本以為,自己看透了這個小傢伙。
現在來看,她看不透,差得遠。
「這是我答應你的『護身符』。
老者攤開手掌。
在她掌心,一枚漆黑石符靜靜躺在其中,散發著一股悠遠的幽暗之力。
她注視著少年雙眼,一字一句問道:「你現在是否下定決心———要去主城,取那枚『神明果謝玄衣淡然一笑:「從未變過。」
「這枚石符,還差最後一步————」你隨我來。」
老者輕輕一嘆。
青鯉推著珊蠻輪椅,走得很是費力,忽而一陣輕鬆。
謝玄衣接了過去,他兩枚手掌輕輕抵在椅後:「您呢,不準備逃嗎?「
原先熱鬧的鐵鎖巷,已被大火焚滅,這些離魅開始逃命——-木牛正在帶著這群人一同奔向遠方,或許在鳩王爺來臨之前,萬夫長攜帶的鐵騎就會抵達此處,鐵騎洪流會將這片本就殘破的老街,再度毀滅一次。
「逃?」
老者笑了笑:「這個國就這麼大,往哪裡逃?更何況,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哪裡在乎死上第二回?」」
謝玄衣只能沉默。
也是。
若是先前他未趕到,此刻的老人,應該已經死去。
木屋前。
珊蠻叫停了青鯉,她讓小啞女在門外稍等片刻。
謝玄衣有些擔憂。
雖然他斬殺鐵蜂,並沒有花費太久時間·—
但地鳴聲音已經接近。
要不了多久。
萬夫長應該便會抵達此地。
「放心。」
老人一眼就看出了謝玄衣的顧慮,她微笑說道:「耽誤不了多久,我保證你們會安全離開這裡雖是這麼說。
但謝玄衣還是覺察到了異樣,
他隨珊蠻一同踏入此屋,木屋門合上的那一刻,一座小型陣紋也隨之點燃「前輩?」
謝玄衣挑了挑眉。
他認得出來,這是隔絕聲音的陣紋。
這是為了防止談話聲音被外面的青鯉聽見?
「有些事情,暫時還不好讓她知道。」
老者神色複雜,緩緩道:「.——」-我沒想好該怎麼對她說。」
「你知道,為何讓木牛帶著其他人離開,唯獨讓青鯉留下來?」
面對這個問題,謝玄衣搖了搖頭。
他其實並不明白,珊蠻這麼安排有何用意。
「青鯉不是離魅。」
只一句話。
便讓謝玄衣愜住。
老者注視著眼前少年,以平定的口吻,緩慢的語速,重新說了一遍。
「青鯉,不是離魅。」
謝玄衣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回想初次見面。
這個小啞女雖然對自己有所「冒犯」,但他卻並沒有因此動怒。
以自己的性格。
換了他人。
多少—要挨上一劍。
後來,他與青鯉相處時間越長,心底便對這個小姑娘越是「喜歡」,這種「喜歡」是發自心湖的感受。
與青鯉相處,他感到內心平靜。
須知。
謝玄衣的心湖,可與那些大褚天驕,不是一個概念。
他上一世見過無數風景。
只差一步。
就可登頂絕巔。
如青鯉相處,就像是踏入了一座頂級的洞天福地之中修行,心神安寧,事半功倍。
過了許久,謝玄衣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問道:「若她不是離魅,又是什麼?」
「好問題。」
老者坐在輪椅上,神色有些感慨噓。
她默默捏著石符,自嘲笑道:「這一百餘年,我也常常問我自己—她是什麼?」」
謝玄衣再次住。
他記得,珊蠻說自己活了一百二十一歲。
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還記得麼,我曾對你說—-我遇到一個人,那個人賦予了我生命,給了我漫長的一生。」」
老者陷入回憶,輕輕呢喃道:「當年大月國破滅,數百萬生靈都被祭煉。按理來說,本不該有『離魅」這種東西存在——」-」-但正因『它」的出現,遊蕩在古國之中的殘魂游念,擁有了奇蹟般的第二次生命。」
「你說的『它」是————·青鯉?」
謝玄衣瞳孔收縮。
「喏。」
珊蠻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丟出了一枚玉簡:「看第一卷即可。」
她曾以這一屋子的古籍史料,作為誘惑,規勸謝玄衣不要前去大月井」
這些古籍,早被拓入玉簡之中。
謝玄衣接過玉簡,神念浸入其中。
這第一卷,乃是關於伐龍之戰的古史記載··
「朔靈歷一十三年,龍裔大妖垂降國土。
「為救九百萬蒼生於水火之中,國主『元』聚四境之力,舉國伐龍。」
謝玄衣默默看完,心神久久不能平靜。
他曾親自見識過了那波瀾壯闊,猶如夢幻的古戰場畫面。
無數鐵騎,伐龍而戰!
這場古戰的大概緣由,謝玄衣心中早已瞭然,
玉簡中的記載,與他想像中相差無幾,只不過歷史縫隙中的許多細節,得到了填補。
「這頭龍裔大尊要渡『真龍劫」,將大月國當做飼料。」
合卷之後,謝玄衣困惑開口:「因此,元帝怒而反抗————-舉境討伐,將這頭『偽龍」斬殺—————
這段古史有什麼問題嗎?」
「這段古史——」
老人並沒有直接回答謝玄衣的問題,而是悠悠開口:「是由我的父親親自記載,那時我還年幼,整個大月國都在這場戰爭中被磨滅。最終那條『惡龍』」沒有取得勝利,真龍劫渡劫失敗,它身死道消——-某種意義上來說,伐龍之戰,算是成功了。」
「等等。」
謝玄衣忽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如果當初那一戰,鐵騎獲勝,真龍渡劫失敗-—-為何大月國最終還是破滅了?」
「啊—..
老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悲哀說道:「你發現不對了麼?這些死去千年的鐵騎,借陣而生,表面上來看,它們是在維護古國秩序,可遇到故國子民,卻是一律斬殺無赦——.」
是了。
謝玄衣早就覺察到了不對。
木牛也好,青鯉也罷。
躲在鐵鎖巷裡陰暗度日的這些人,拋開離魅身份,一千年前,本就是大月國的一份子,可他們卻不敢被鐵騎發現,生怕下一剎就被處死!
這些鐵騎·—到底在維護什麼?
是因為這些子民的怨念太大?
可是。
這些子民,又是因何而怨?因亡國而怨?亦或者是?因為其他原因?
「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老人垂下眼眸,冷靜說道:「我就是史官,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