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弒帝
謝玄衣是一個篤信直覺的人。
在鯉潮城初見陸鈺真時,他便意識到·-這位白袍道士所說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先前北海陵。
陸鈺真希望謝玄衣和他一同離開青州。
若不是返回大穗劍宮,見了師尊一面,關於「不死泉」的事情——-可能謝玄衣還要蒙在鼓裡許久。
「師父,您的不死泉,似乎和我的不太一樣?」
謝玄衣盯著純陽掌教掌心的那滴不死泉,看了許久。
這滴不死泉,生機極其飽滿,並非自己丹田中的不死泉可以相比。
「嗯?」
聞言,純陽掌教的面色稍稍有些變化。
謝玄衣祭出了丹田中的那小半滴不死泉。
贈予姜凰,擦拭劍鋒之後。
這不死泉便開始自行「恢復」,無數水汽纏繞,緩緩增漲。
「你這———
趙純陽挑了挑眉,眼神之中有些不敢置信。
眾所周知,不死泉,乃是消耗品。
用一滴,少一滴!
這也是當年飲之戰,會有頂級戰力,背叛大褚的原因—-墨大尊贈出了實實在在的「不死泉水」。
嘗到甜頭之後。
想要再獲得,便需要背叛大褚,加入妖國!
趙純陽輕輕了一聲。
他盯著謝玄衣丹田中的半滴水汽,看了許久。
這小半滴不死泉,雖然無法與自己掌心的相比,但是卻在增漲,在修復。
「北海復甦之後,就是這樣了·——」
謝玄衣小心翼翼說道:「或許我繼續修行下去,這不死泉,會越來越多?」
「有點意思。」
趙純陽伸出手掌,輕輕觸碰著這縷水汽,他喃喃說道:「你的劍氣洞天在不死泉上紮根,因為這滴泉水之故,你獲得了比我想像中還要完美的『新生』——..」
服用不死泉,的確可以延續壽命。
但趙純陽卻也沒見過像謝玄衣這樣的特例。
北海隕落之後,非但沒有老去,反而年輕了十歲。
「最重要的是,這滴泉水,可以再生。」
謝玄衣望向小院角落那邊,沉聲說道:「我將半滴不死泉贈予了她,又取出一些不死水汽,用來擦拭【沉】。不過半個月,這滴水滴又再次恢復到了這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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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純陽眉須微微挑動,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這就是自己教出來的好弟子!
拿不死泉救人也就罷了,拿不死泉擦劍?
「對了。」
謝玄衣正色說道:「您此去皇城,不只是與秦家老祖一戰那麼簡單吧?」
他有許多話想問師尊。
十年前,自己被追殺千里,大穗劍宮因故封山。
這缺失的十年歲月。
案卷被封存。
許多事情..都只能依靠猜測「那是自然。」
趙純陽低垂眉眼,輕輕笑了笑:「秦祖只是一個『武痴』,今日我與他一戰,不過是表象。」
謝玄衣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從青隼捏碎玉符,到武謫仙迎接神念,都只是一個局。」
趙純陽平靜道:「聖后遣特使來大穗劍宮·—無非就是想要看到我的下落。這些年有許多謠言,說我死了,但那些人心底清楚,我沒那麼容易死,大穗劍宮既然開山,我便需要露面。」
這個道理,謝玄衣還是懂的。
大穗劍宮如今有掌律撐腰,便已算得上一流勢力。
但想要與道門並肩,若只有掌律一位陽神。
可遠遠不夠!
北海陵破碎,偌大氣運湧入大褚,大穗劍宮在此選擇開山收徒,便是要將衰敗已久的劍道氣運,重新引入諸峰之中—--如若沒有足夠鎮得住場面的人物出面,這通天氣運,大褚皇族不會輕易放手。
別的不說,單單是那位秦祖,就足以截斷這場大氣運。
「這是——聖后的局?」
謝玄衣神情凝重起來,
今日純陽掌教與秦祖一戰,只是表象———-那真正踏入皇城要見的人,自然只能是聖后。
「不錯。」
趙純陽低眉笑了笑,道:「好不容易將大褚王朝重新握於掌心之中,大穗開山,她總要見我一面,才能放心。」
謝玄衣皺眉:「她想借秦祖試探您?」
「一方面是試探我。」
「另外一方面,是試探你。」
趙純陽意味深長地望著自己的得意弟子。
謝玄衣知道,大褚王朝一直都在調查自己的下落,北海隕落之後,大褚派出無數人搜尋自己的屍體·—很顯然,皇宮那位並不相信自己就這麼死了。
「聖后很清楚,蓮花峰的氣運,並不壓在老一輩人的身上。」
趙純陽淡淡說道:「大穗劍宮並不可怕,如果沒有新一代的接掌者,那麼劍宮——-很快就會凋落。我年齡大了,師弟也一樣,一旦兩位鎮山陽神死去,到那時候,劍宮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聖地,對大褚皇室不再具備任何的威脅。你看大褚皇室,會對百花谷百般忌憚麼?」
謝玄衣陷入了沉默。
當年他的資質,壓過了所有人。
一旦晉昇陽神。
那麼他將成為劍宮新一代的領袖,
「其實這就是師弟一直反對你擔任未來掌教的緣故—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趙純陽低聲道:「在師弟看來,一位合格的劍宮領袖,務必要學會藏鋒,在真正成長起來之前,不要太過引人矚目。」
當年謝玄衣選擇風光登頂,成為劍道魁首。
但這個選擇,也理下了隱患。
正如他前半夜所面臨的羊皮魂契一樣——.
大褚皇室要你跪下來。
若是想站,便只能死。
「我——
謝玄衣一時之間有些堵塞。
「別擔心,聖后那邊的疑慮,我暫時壓下了。」
趙純陽挑了挑眉,道:「這女人的直覺很恐怖-——-與秦祖一戰之後,她與我見面,直接詢問,
你是否還活著。」
謝玄衣心頭一跳,有些緊張地望著師尊。
這種頂級大人物的神魂感應,極其精準。
「我告訴她,你的魂燈————-在十年前就已經熄了。如若不信,隨時可來劍宮清查。」
趙純陽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沙啞。
這一句話,沒有造假。
謝玄衣的確是「死」過一次的人。
魂燈熄滅,也絕非假象。
聖后與純陽掌教的談話,註定不會太長,她並不是要得到掌教的「真話」,只是要看掌教的反應—-給出這個回應之後,這場伏線千里的布局,便算是就此完成。
「這一次,大褚皇室理虧。」
趙純陽笑道:「這段時日,掌律師弟忍得十分辛苦—不過好在那位皇城司特使總算沒能忍住氣,有他這場行刺在前,即便再鬧得再大一些,大褚皇族也無話可說。」
謝玄衣聽到這,神色如常,倒是沒有太多異。
這一切——在當時看來,便已有了些許「蛛絲馬跡」
整個劍氣大典,劍宮掌律自始至終沒有露面,在外人看來,還算合理,可對謝玄衣而言—這略微顯得有些刻意。
將金鰲峰敕令交付到祁烈手上。
便在為「刺客」提供行刺機會。
正是因為洞察到了這隱隱約約的布局意圖,所以謝玄衣才選擇在當夜去往蓮花峰後山--他本以為,那場行刺,便會引出師尊。
可不曾想。
師尊站在更高一層,不僅僅看穿了「自己」的演技,也看穿了青隼背後那位的念頭。
借火鑄金身,登頂玄水洞天。
所有一切塵埃落定···
這位刺客「無比順利」潛入自己府邸。
這個時候,才是師尊真正出場之時。
捏死一個刺客,算得了什麼?
一定要等到皇城玉符出現,等到這位刺客主動亮出真正的背景,才方便「興師問罪」!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謝玄衣有些感慨。
「還有一事。」
他望著師尊,沉聲問道:「弟子想知道——-十年之前,大穗劍宮封山的來龍去脈。」
趙純陽看著眼前少年。
他平靜道:「封山之令,是我下達的。」
掌教下令,大穗封山。
而後.大穗便就此封山這件事情,說起來十分轟動,但所謂的來龍去脈,就是如此簡單。
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整座大穗劍宮,千千萬萬劍修,最信服之人,便是純陽掌教。
他說今日封山,那麼山門大陣閉合,便絕不會拖到第二日。
「你一定好奇,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曾說過.」
掌教指尖輕輕敲擊著瓷質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音。
「天下大道,不分左右。世間萬法,無外高低。」
「劍修所修之道,何必只是劍道?」
趙純陽的聲音,在小院中迴蕩。
這句話,早就深深烙刻在了謝玄衣心中。
「當年北海一案——-大褚皇室借天下之勢,站在了絕對高地,不僅僅對你懸令緝殺,更是對劍宮蠢蠢欲動。」
趙純陽輕聲感慨道:「那年我的身體,出現了一些情況,需要閉關是真的。不想和大褚皇室為敵,也是真的。」
話鋒一轉。
「只不過,你的死,卻是假的。」
這個活了許久,站在天下修行界最高峰的老者,淡淡說道:「既然理虧,那麼封山十年,讓她十年,又有何妨?老朽活了這麼久,不在乎自身生死,可劍宮山上有千萬人,不能讓他們就這麼平白無故去送死。」
謝玄衣搖了搖頭。
他誠懇說道:「師父,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他從來不怨劍宮封山。
純陽掌教的選擇——毫無意外是正確的,明智的。
哪怕再來一次。
他依舊希望劍宮不要摻和到當年的悲劇之中。
「弟子想知道—
謝玄衣惘然地看著師尊,緩緩問出了心底最大的那個疑惑。
「當年大褚皇室,為何懸令通緝於我?」
此言一出。
趙純陽臉上的神色不再淡定了,他困惑地看著自己弟子。
師徒二人這次的對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長。
「因為—」
趙純陽神色複雜說道:「你—·殺了上一任的褚帝。」
(PS:辛苦久等。上一章進行了一個很重要的修改,不死泉不再是頂級陽神彼此平分,大家可以跳轉回去重新觀看趙純陽的解釋,這一卷會有某些信息密度較大的章節,因為日更緣故,需要反覆斟酌,有問題的會立刻修改。對大家連載期觀看體驗造成的影響深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