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的封地是在吳地,這裡並不算太繁榮,連接各地的河流由於泥沙淤積,河床過高,一到汛期便洪水泛濫,使得當地百姓苦不堪言,黃歇將自己的發展目標放在了大後方的這些領土上,他通過國內貴族的力量來治理這些水流,疏通河道,築造堤壩,倒是改善了楚國南方地區的生活環境。
楚人便將春申君所治理的水稱為申水,黃水。
因為楚王的信任,春申君並沒有因為先前的戰敗而受到指責。相反,他在楚國的地位卻是越來越高,所有那些向楚王控訴春申君罪行的人,都被楚王所處置,楚王根本不會聽他們的謠言,更不會去忌憚自己的國相,而春申君則也完成了自己的不少政策,如治理後方,清查權貴等,這使得春申君逐漸變得有些驕橫起來。
當然,這種驕橫並不是說他已經膨脹到想要代替楚王之類,這種驕橫純碎就是在對待國中貴者時的態度,春申君已經不把國內的這些仇視他的人當作是威脅,甚至,他都不再像從前那樣外出都令數十武士來保護自己,他已經認定,國中的貴族們對自己沒有什麼辦法,他們根本對付不了自己。
他的門客朱英說:「您任楚國令尹已經很多年了,在楚國沒有人可以比得上您的權勢的,沒有人敢違背您的命令的,可我所要說的:我聽聞以吳王僚的地位,以慶忌德勇武,都難以抵擋小人的謀害,您又該怎麼樣呢?您如今懷著憐憫的心,沒有殺死您的敵人,等您的敵人找到機會,他們還會對您仁慈嗎?」
「所以我想請您不要放下心裡的戒備,也不要輕易的寬恕您的敵人。君子的地位越是高,他的敵人也就越是多,這是古代的賢人就已經知道了的道理,您如今貴為楚國的令尹,因為您的緣故丟失了爵位的,因為您的緣故沒落了名望的,有失去了封地的,有親人犯法被您處死的,像這樣的仇恨,他的報復也一定是殘酷的,請您做好準備啊。」
黃歇覺得有些生氣,因為他急著要去見楚王,商量一件大事,而朱英卻總是喜歡在這種時候,在自己最忙的時候來勸諫自己,黃歇有些無奈的點著頭,說道:「我知道了。」,這才急忙讓朱英讓開道路,朝著王宮走去,朱英跟在了他的身後,黃歇也算是經歷了幾次的起伏。
最初,他的門客非常的多,有各種各樣的能人來輔佐他,而因為戰敗的緣故,他的不少門客棄他而去,留在身邊的不到三百人,而如今,因為他的勢力增加,前來投效他的人卻更多了,朱英就是一直都跟隨在他身邊的門客,資歷很高,奈何,因為他太愛勸諫,說話又直,黃歇並不是很看重他。
例如黃歇受到了賞賜,所有人都很在祝福他的時候,朱英就會起身來勸諫他,說什麼得到功勞後要做的事情不是設立宴會來慶祝,而是通過更大的努力來回報恩賜之類的,這就很掃興了。
黃歇趕到了王宮的時候,楚王正在殿前舞劍,看到黃歇前來,楚王興沖沖的令人丟給黃歇一把劍,兩人就在殿前比試了起來,楚王的劍法還是不錯的,他力氣很大,黃歇只是接了幾招,就有些接不住了,被楚王打飛了手中的劍,楚王將寶劍放在了黃歇的肩膀,這才笑眯眯的收起了寶劍。
楚王搖著頭,說道:「我們練了這麼久,您還是沒有一點的長進這怎麼能行呢?若是遇到歹人,恐怕您都無法保護自己!」,黃歇苦笑著,說道:「我是楚國的令尹,若是有人要殺我,那就絕對不是一兩個人,面對那麼多人,就是有您這樣的劍法,只怕也保護不了自己啊。」
兩人開著玩笑,楚王這才拉著他走進了殿內。
兩人的心情還是不錯的,最近從秦國傳來喜訊,秦王死了。楚王和黃歇都非常的開心,畢竟這位秦王是楚國最大的仇人,有什麼比仇人死了要更讓人開心的呢?兩人面向而坐,黃歇這才開口說道:「秦王身死之後,安國君要成為秦國的王,我聽說,安國君非常的寵愛華陽夫人,對她言聽計從而華陽夫人是楚人。」
「您的兒子啟,此刻也在秦國」,說到了啟,楚王的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了,當初楚王趕往秦國為質子,迎娶了秦王的女兒,並且在秦國生下了一個兒子,熊啟,可是,楚王並不喜歡自己的這位兒子,當初離開秦國的時候,他沒有帶上自己的妻子,返回楚國,又迅速迎娶了其他人。
再也不肯提起自己在秦國的妻子。
他的妻,那位可憐的女人,在楚王離開秦國後不久,就病逝了,留下一個兒子啟,獨自在秦國長大,而秦王對這外孫還是不錯的,非常的疼愛他,封他為昌平君黃歇無奈的說道:「我聽聞:昌平君為人謙遜,儀表堂堂,素有賢才,深受眾人的喜愛,若是您能派人給華陽夫人送去禮物。」
「讓安國君親近他那這就是對楚國有利的事情。」
「他才多大?安國君又怎麼會重用他呢?」,楚王有些詫異的問道。
黃歇繼續說道:「他年紀並不大,可是我所說的,是他以後的事情,我聽聞,秦國用一個衛國的商賈來擔任國相,沒有聽說那衛人有什麼才能,在他之後,秦王肯定是要選擇一個最親近的人來擔任國相的,昌平君固然就是最適合的人選,他與秦王有親,本身也有才能」
「可這跟楚國有什麼關係呢?」
「就算他當上了秦國的國相,他也是楚人,這一點,他是改變不了的,他身上流著楚人的血,昔日樓緩成為秦相,秦國便親近與趙國,當田文成為秦相,秦國又親近與齊國,若是熊啟能成為將來的秦國相,這肯定是對楚國有利的。」,黃歇認真的說道,楚王眯著雙眼,點了點頭,說道:「那就按您所說的去辦吧。」
「如今秦國沒有了王,而安國君要守孝,不能直接擔任秦王這是對楚國最有利的時機,請您抓住機會,來完成楚國內部的變法之事!」,黃歇看起來有些肅穆,他說道:「每次楚國內部變法,都容易引發叛亂,而外部的敵人趁著楚國內亂的時機來攻打楚國,而這一次,楚國與周圍的國家交好,秦國又沒有精力來攻打楚國,這是楚國最好的機會。」
黃歇認真的說道:「我所要說的變法,正是當初的屈平的政策,屈平有很多有利於國家的政策,卻因為外來的侵略,國內貴者的反撲而失敗,這是讓我覺得很遺憾的事情,我沒有屈平那樣的才能和膽魄,可是我知道您的為人,您並不會聽信讒言而放逐賢人,變法的成功在於君主而不是在大臣,如今楚國沒有外部敵人的威脅,內部的貴族剛剛遭受了大敗,正是最好的時機啊!」
楚王咧嘴笑了起來,他說道:「您怎麼知道寡人不會聽信讒言呢?」
春申君白了他一眼,兩人對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黃歇直接說道:「我說正事,請您別開玩笑!」,楚王這才收斂了些,嚴肅的說道:「好,就按您所說的來辦」,憋了片刻,他又笑了起來,說道:「這裡又沒有外人,您何必像勸說君王那樣說那麼多的套詞,還什麼成敗在於君王而不是大臣」
「您本來就是我的君王。」
「嗯,是啊那您來說吧,都是哪些方面的變法啊?」
「最先,是獎勵耕戰,這是為了增加稅賦,富國富民,商鞅和吳起的變法都是這樣的,只有建立成型的獎罰制度,百姓才會心甘情願的為爵位而作戰,這樣一來,也能打破貴者的地位,使得百姓也能有往上爬的機會」
「哦您的意思是學秦人去砍頭?」
「嗯」
「然後呢?」
「舉賢能,我聽聞:當初魏文侯禮賢下士,使得魏國稱霸數百年,而齊桓公開闢稷下學宮」
「好了,就是禮賢下士,開學宮?說下一個。」
「反壅蔽,要讓您下達的命令準確即時的傳達到臣工的府衙,臣工的府衙也在第一時間把王宮下達的命令傳達給廣大百姓,讓您與百姓互通有無,打破君王被奸佞所包圍的態勢,我聽聞:君主能清晰明快的了解民生疾苦,不偏聽偏信,而臣民的意見也可以高速地直達楚廷」
「不是您說了這麼多,到底是要怎麼去做?」
「就是設立專門的官員,來傳遞您的命令,並且將您的命令推廣給百姓,若是百姓想要控訴當地的官吏和貴者,可以讓這些官吏將他們的話帶到您的身邊,就是跟秦國那樣,讓君王的命令能到底層,讓底層的聲音能到您的耳邊」
「您早這麼說不就好了嗎?」,楚王有些愜意的坐著,又令人拿來一些吃的,楚王準備邊吃邊聽。春申君本來還想要說上幾句君臣之間的禮儀,剛張開嘴,楚王就把一個削好的梨給塞到他的嘴裡,黃歇只好拿著吃了起來,兩人就隨意的坐著,楚王繼續問道:「還有呢?」
「禁朋黨!那些老傢伙結黨營私,狼狽為奸,對有不同政見的人大肆攻訐,我們直接定下律法,弄死這些老傢伙!」,黃歇再也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詞了,咬了一口梨,氣沖沖的說道。
楚王吃的臉鼓鼓的,他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早就該這樣了,寡人想要弄死他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總是互相庇護,掩蓋錯誤,他們舉兵叛亂,甚至都有人來保,寡人還不能殺??這是什麼道理?」
黃歇又說道:「所以該加上一條,明賞罰,只要是犯錯的,全部都給殺了,也別搞什麼寬恕,就定下這樣的律法,不服從的都給殺了!」
「嗯嗯這條好,這條好,最先就施行這一條吧。」
「最後就是移風易俗,這也是屈平最強調的一點,杜絕國內的不良之風,嚴禁貴者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損壞國家的利益,我覺得,還可以加上一條,楚國的疆域太大,每個地方的人說著不同的話,用著不同的習俗,有不穿鞋的,有塗臉的,甚至還有不穿上衣的,我覺得,可以改變民俗,讓他們用同一種話,穿一樣的衣服」
「哈哈哈,你這麼一說,寡人就想起來了,當初封給你的吳地,你還記得吧?寡人跟你過去查看的時候,就看到好幾個女子,也不穿上衣,寡人嚇壞了」,楚王笑著說道,黃歇搖著頭,說道:「您看起來是不太想要禁止她們啊?」
「哎,寡人也是想著要尊重當地習俗嘛!」
「我聽聞:無禮的君王吃梨是會被噎住的。」
「哈哈哈,這你是從哪裡聽到的?」
「這是我自己編的,你以為聖賢的話那麼多啊,勸諫君王的人用出聖賢的話,其實裡頭大多都是自己編出來的。」
君臣兩人大笑,又聊了許久,這才定下了即將在楚國內施行的變法,兩人正談論著,便有武士走了進來,楚王急忙坐了起來,模樣肅穆,黃歇也不再發笑。楚王令武士將國內的大臣叫來,等到武士出去後,楚王這才讓黃歇扶著自己站起來,兩人朝著大殿走去,就在這裡等待著群臣到來。
等到楚國群臣到來之後,楚王肅穆的說道:「寡人聽聞:國家想要強盛起來,就要按著國家時機的情況來不斷的改進位度,停下步伐不願意做出改變的國家,是要滅亡的。寡人這次將諸君叫來,就是為了變法的事情。諸君有什麼可以教給寡人的呢?」,他說完,黃歇便站起身來,認真的說道:「我認為,大王可以任用屈平的政策。」
群臣頓時惶恐,紛紛提議,變法是涉及到很多領域的大事,是不能急切的操辦的。
何況屈平大夫所設立的政策制度也未必就適應如今的楚國。
楚王看向了黃歇黃歇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為他在辯論方面的才能。
黃歇站起身來,看重群臣,開口說道:「我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