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西門豹治鄴

  趙括令幸帶著這些災民趕往馬服,自己卻再次趕往了邯鄲。

  戈揮舞著長鞭,甩出了幾個漂亮的鞭花來,他笑著說道:「您現在去邯鄲,肯定是見不到上君的」,趙括有些狐疑的看著他,戈認真的說道:「趙國歷代國君,都是勤懇愛民的,若正如那人所說的,大河泛濫,那上君一定是去祭祀了」,趙括再一次皺起了眉頭。

  的確是有這樣的事情,為了止住大河的憤怒,需要君王進行虔誠的祭祀,宰殺牲畜,乞求河伯等掌管水流的神靈能夠平息怒火,放過百姓,當然,地方的官吏也會自動的承擔這種祭祀的責任,戈回憶了片刻,又揮了揮鞭,讓駿馬加快了步伐,這才說道:「百餘年前,正如如今這樣,大河溢出,漳水泛濫,淹了鄴,平陽,葛孽等地當時的縣令喚作西門豹」

  「他發現這裡的官吏們勾結在一起,要選出年輕漂亮的女子來獻給河伯為妻,來平息河伯的怒火,您知道他是怎麼做的?」,戈笑著問道。

  趙括自然是知道,西門豹治鄴的故事,他很早就知道了,不過,他只是沒有想到,這件事的發生地離自己如此近,可他還是沒有說破,說道:「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

  「他說那些官吏和巫們為河伯挑選的妻不夠漂亮,並且將那些大巫丟進河裡,讓他們親自去跟河伯解釋哈哈哈~~」,戈大聲的笑著,鬍鬚一顫一顫的,趙括也是笑了笑,戈搖著頭,感慨道:「西門豹是一個好官啊當初馬服君還在的時候是先馬服君還在的時候,他曾給我講述這個故事。」

  「先君是很厭惡這些祭祀的事情的,他拜見上君,希望能夠效仿西門豹開河渠,不再祭祀,用西門豹的辦法來減少水災,可是沒有得到認可,他一直到逝世之前,都對這件事有很大的成見,認為祭祀河伯是毫無用處的事情。」

  趙括一愣,有些沉重的詢問道:「難道如今,國君也在祭祀河伯嗎?還會用活人來祭祀嗎?」

  戈有些驚訝,他急忙搖著頭,說道:「您怎麼會這樣想呢?國君是那樣賢明的人,他們又怎麼會去祭祀河伯,做愚蠢人才做的事情呢?」

  「那他們祭祀什麼?」

  「祭祀西門豹」

  「哈哈哈~~」,戈再次笑了起來,鬍鬚亂顫,他搖著頭,有些玩味的說道:「當初拆毀了河伯寺廟,殺死了大巫,挖掘渠道,造就了一片沃土的西門豹,怎麼也不會想到,百年之後,自己居然變成了河伯,成為了新的祭祀對象。」,戈的黑色幽默,並沒有能逗笑其他人。

  趙括看著他的臉,想要分辨他是不是說謊,戈似乎也發現了什麼,他認真的說道:「事情就是這樣,若是沒有災害,就由當地的官吏們來祭祀西門豹,希望西門豹能保護他們,不讓河水泛濫,若是發生了災害,那就是國相親自去祭祀了如今國相在外,應該是要國君親自前往的。」

  當趙括趕到邯鄲的時候,終於是看到了那些騎著快馬的斥候,他們似乎是帶著各地最新的消息,迅速的奔向了城北,趙括知道,那裡是假相虞卿的府邸當趙括來到了王宮的時候,武士們連忙朝著他行禮,隨後又去稟告趙王,顯然,戈猜錯了,國君並沒有去祭祀西門豹。

  很快,趙括就見到了趙王,趙王看起來有些憔悴,當他看到前來的趙括,眼神閃爍,似乎有些難為情,不敢看趙括,這讓趙括有些奇怪,趙王邀請趙括坐了下來,又長嘆了一聲,方才小心翼翼的詢問道:「請問您來拜見寡人,是因為什麼事情呢?」

  「我聽聞,哪怕是鄉野的小吏,要事沒有公平的徵收稅賦的才能,他也會造成國家的衰亡,如今趙國設立醫官,這是治病救人的重要官職,有的人還是隨意的安排自己的親信來擔任這樣重要的官職,哪怕他沒有能救人的才能,而這件事的影響,大概是可以滅亡一個國家的,他們領取了君王的俸祿,卻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

  「這會讓那些盡職盡責的人產生怠慢的想法,百姓們因為信任國家而來尋找醫官的幫助,卻因為醫官的庸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這樣一來,他們也就不再信任國家,我聽聞,兼併一個地方很容易,可是凝聚一個地方卻很困難。奸賊們這樣的行為,是要讓原本凝聚的地方都要散開,是要讓趙國滅亡的舉動啊。」

  「是這樣的,寡人該怎麼辦呢?」,聽到趙括的話,趙王先是鬆了一口氣,方才問道。

  「請讓太醫令足來識別這些人,找出那些不懂醫術卻靠著自己與貴者親近的關係而擔任醫官的人交予董成子來懲罰他們。」,趙括認真的說道,趙王聽到趙括說起董成子,又有些緊張了,他緊張的點了點頭,說道:「就按您所說的來辦。」

  「國中的假相虞卿,是個有才能的人,醫官的事情,可以交予他來辦。」

  趙括說著,頓了頓,又說道:「我聽聞,大河泛濫,有數萬百姓因此而流離失所,您是準備要怎麼安置他們呢?」,趙王看著趙括的臉色,低聲說道:「寡人已經安排許歷來負責這件事,讓他去祭祀妥善的安排災民」,他看到了趙括的眉頭皺了皺,急忙改口說道:「寡人覺得這樣還不夠,正準備派人找您來商談這件事。」

  趙括點了點頭,又說道:「當初漳水泛濫,水淹沒了鄴城的耕地,西門豹來治理鄴城,他在漳水挖掘了十二條渠道,把漳水引來灌溉農田,使得如今漳水附近的諸多土地都變成了肥沃的耕地自從西門豹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挖掘過渠道了,若是您允許,我想要在牛首水,滏水這裡挖掘渠道,再修復當初西門豹所挖掘的渠道引開大河的水」

  趙括認真的說著自己的想法,趙王只是點著頭,有些心不在焉,當趙括說完之後,趙王這才笑著說道:「您說的很有道理,請您來負責這件事吧,寡人會讓虞卿來幫助您。」

  送走了趙括,趙王這才長嘆了一聲,急急忙忙的返回了後宮,在大殿之後,也就是趙王居住的地方,一個年不過五六歲的孩子正在跪在地面上,低聲的抽泣著,在他的身邊,長安君則是在不斷的哄著他。趙王皺著眉頭,看著他們,冷哼了一聲,從他們身邊經過,坐在了榻上,只是盯著他們兩人。

  「偃平日裡,寡人是如何教導你的?你怎麼可以」,趙王咬著牙,又看了看一旁的長安君,眼眸里燃燒著怒火。

  長安君一愣,方才說道:「兄,您又何必生氣呢?只是孩子之間的玩鬧而已,又沒有出什麼大事」

  「給我住口!」

  趙王大罵,又頓了頓,沉默了片刻,方才從一旁找出了木板,走向了那幼童,幼童被嚇得大哭了起來,嘴裡叫著再也不敢了,就要向長安君那裡躲,長安君也是急忙護住了猶子,大聲的說道:「兄!是人家先欺負他的!我都派人去道歉了,您怎麼還要打他呢?!」

  趙王舉起了手中的木板,卻是遲疑了許久,方才恨恨的丟下了木板。

  「下不為例!」

  趙括走出了王宮,就看到了早已在等候著他的韓非,這讓他有些驚訝,他這次出行並沒有帶上韓非,韓非牽著一匹瘦馬,顯然,他是縱馬趕來的,他看著趙括,認真的說道:「老師」,趙括點了點頭,這才上了馬車,令戈帶他趕往虞卿那裡,坐在馬車上,韓非認真的說道:「幸帶來了一批的災民」

  「他說大河泛泛濫,還說您想要解決這件事,我知道一個人,他在韓國擔任水工,擅長治理河道,政績斐然,卻不受重視我可以邀請他前來修建渠道修建渠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韓非認真的說著,趙括瞥了他一眼,自己可是在半路讓幸帶著災民回去的,幸不可能那麼快就回到馬服,韓非顯然是追自己來邯鄲的半路上遇到了幸

  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趙括雖然有心挖掘渠道,改變這樣災年就要遷徙民眾的做法,可是要讓他來設計渠道圖什麼的,趙括就做不來了,韓非認識這樣的人才,這是好事,韓國的水利專家??趙括一愣,忽然詢問道:「你說的那個人,是喚作鄭國?」

  韓非呆萌的看著老師,問道:「您是怎麼知道的?」

  趙括當然知道,鄭國渠啊,韓國的鬼才君主使出了疲秦計,想要讓秦國把心思用在修建水渠上,不要再想著攻打韓國,於是乎,就派出了這位鄭國去秦國,上言秦王,修建渠道,嗯經過鄭國這位水利專家的操刀,秦國擁有了一片極為肥沃的土地,天府之國,於是乎,滅六國的速度就更快了

  趙括並不知道,那位想出疲秦計的韓國君王是不是就是如今的韓王,如果真的是他,趙括將不會吃驚,如果是他的兒子,那趙括就只能對韓人表示同情了,如果是他的兒子,那還真是一脈相乘

  韓非認真的說道:「他跟我都是新鄭人,只是可惜,空有一身的才能,卻得不到重用老師,其實實實韓韓國有很多有才才能的人,有很多多很」,當話題觸及韓國的時候,韓非的口吃就會變得有些嚴重,趙括認真的等著他將話說完。

  「可可是可是他們」,韓非說著,又停了下來,眼裡滿是悲傷。

  「非」

  「老師。」

  「世上先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經常有,但是伯樂不常有即使有日行千里的能力,卻吃不飽,力氣不足,它的才能和好的素質也就不能表現出來拿著鞭子面對它,說:天下沒有千里馬!唉~~難道果真沒有千里馬嗎?大概是真的不認識千里馬吧。」,趙括當初背誦過的馬說,好在他還記得那意思,也不是很長,至今還能說出來。

  而韓非只是呆呆的看著老師,他忽然笑了起來,「老老師,我想把這篇記錄下下來,送給給韓王。」

  「那韓王可要開心壞了,說不定他會以為自己就是那千里馬,只是沒有伯樂賞識他呢!」,戈駕著車,笑著說道,他這句玩笑,總算是讓大家都笑了起來。趙括想起方才王宮裡趙王那詭異的表情,又問道:「邯鄲里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眾人都不知道,只是搖著頭,戈感慨道:「應該將狄也帶來的他一定會知道。」

  趙括趕到了虞卿的府邸前,果然,那些騎士們都是來到這裡,送出竹簡,便迅速離開,發現趙括前來,虞卿的家臣恭恭敬敬的邀請趙括進了院落,虞卿正在內室忙碌的處置文書,趙括沒有打擾他,只是坐著等他忙完,虞卿忙碌了許久,這才起身,舒展了身子,家臣才告訴他,馬服君一直都在等著他。

  虞卿有些驚訝,急忙起身,走出來拜見趙括。

  無論是田單,還是魏無忌來擔任國相,所有的事情還是壓在了虞卿的身上,虞卿就像是一個工具人,兩代的國相都直接將本該自己來處置的事情丟給了他,虞卿又沒有他們那樣多的幫手,故而,這位虞卿大概是全趙國最為繁忙的人,從早忙到晚,是真正的「鞠躬盡瘁」,看著他那通紅的雙眼,蒼白的臉色,趙括都有些害怕。

  這也是為什麼趙括想要推行新的官職的原因,國相的權力大,責任也大,最初的諸侯國疆域不大,事情不多,讓一位國相來負責所有的事情,大概是可以完成的,可是如今,這是要累殺國相趙國為了分擔國相的勞苦,設立假相,可虞卿這位假相就有些慘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范雎那樣能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很好。

  楚國的春申君,都做不到這一點,在處理政事的方面,他不如范雎。

  「請您要保重身體啊不能這樣操勞啊」,趙括有些心疼的說道。

  虞卿笑了笑,說道:「這都是我所應該做的。不知道馬服君前來拜訪,又是因為什麼事呢?」

  「是為了挖掘渠道的事情。」

  虞卿眼前一黑,踉蹌了幾步,這才穩住身子,有些茫然的看著趙括,沉默了片刻,方才低聲說道:「好請進內室,我們一起來商談這件事。」

  「算了,您還是早些休息吧我自己過去了解情況,非,你留下來,幫著虞相處理一下政務。」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