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趙政雙手緊緊抱著趙括的頭,他的手實在太小,又短,雙手展開,也只能抓住父親的兩個眉毛的位置,雙腿就放在趙括的肩上,趙括本來就高,小傢伙坐在這個位置上,簡直就是巨人一般,能夠仰視所有人,不知道為什麼,小傢伙似乎很享受這樣服侍他人的感覺,就是不肯從他的肩膀下去。
父子兩人走在鄉野間,並沒有帶上自己的門客,趙括的門客們此刻大多都已經成家,有了家室。趙母很喜歡為這些人做媒,自從狄率先成親之後,趙母就為他的門客四處做媒,先是趙傅,趙母為他介紹了一個寡婦。在如今的時代,寡婦再嫁並不會像後來那樣受人非議。
相反,證明過自己生育能力,沒有在生育中死去的寡婦,是很受歡迎的。趙傅先前有過妻,只是死在了生育時,這個一向不擅長言語的壯漢,面對女人,就更說不出話來,私下裡與那位寡婦見面的時候,支支吾吾的,悶了半天,也沒有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還是人家先開口,說是看中了趙傅,說他老實厚道,是可以過日子的。
這件事不知怎麼被狄知道了,隨後,就是整個馬服的鄉人都知道了,趙括親眼看到趙傅持劍追著狄亂跑
除卻年紀過大的戈,其餘人都被趙母安排好了婚事,隨後,趙母又開始將目光放在了趙括的弟子們身上,最先就是韓非,韓非聽聞這件事,瞪圓了雙眼,結巴的症狀更加嚴重,嚇得躲在學室里,再也不敢外出。
再次迎來了農忙季節,趙括背著千古一帝,走在了馬服的耕地里,迎面所遇到的鄉人紛紛向他俯身行禮,趙括也會笑著回禮,這麼一路走到了耕地里,這個時代的耕地與趙括前世在農村里看到的有所不同,最明顯的區別就是,這裡的一畝地明顯要小於後來的一畝地,因為灌溉技術的落後,耕地還有聯繫河水的渠道
趙括也不知該如何稱呼這渠道,大概是不能說是渠道的,他們會用鋤頭來清理掉淤泥,好讓水可以灌進農地里,而所謂的爭水,在此刻還是存在的。七國之內,唯獨秦國不會爭水,因為官吏們會認真的幫他們劃分,哪一天讓誰來用,都是規定好的,趙國這裡就不同了,同鄉內因為水問題也會發生爭執。
不過,最近這種情況倒是沒有了,尤其是在馬服,或許是因為趙括在這裡,這裡的百姓大多溫和,善良,在對待他人的時候,也常常禮讓,並不會發生不和趙括走到了這裡,就看到平公正在清理泥土,通常河水通往耕地的河道是用泥土來蓋住的,需要用的時候挖開平公有好幾個兒子,可惜,長平之戰後,他的兒子們沒有一個回來的。
他的兒子都死在了戰場。
平公的妻天天哭泣,在幾個月前離開了人世,只剩下平公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不過,很少會看到平公傷心難過的模樣,平公還是一如往常,只是笑著,他信鬼神,他堅定的認為:他的兒子與妻已經脫離了苦難,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享受著自己的祭祀,不必再去服徭役,不必去打仗,不必忍受分離。
這對善良的夫妻,還是如此分別了,趙括常常能看到平公喃喃自語,似乎是在跟亡妻,跟兒子們聊著天。趙括捲起了褲腿,快步走了上去,幾步衝到了平公的身邊,從他手中接過了鋤頭,平公一愣,雙手緊緊的握著鋤頭,搖著頭,說道:「不可不能這樣您是」
「請您幫我照看,他喜歡亂跑」,趙括說著,將小傢伙從背上抓下來,遞給了平公,平公接過了孩子,還想要說些什麼,趙括卻已經開始了勞作,平公嘴唇顫抖著,又看了看懷裡的小傢伙,緊緊的抱著他,小傢伙吃著手,茫然的看著正在勞作的趙括,趙括一邊忙碌著,一邊笑著說道:「您有需要幫忙的事情,找我就好了。」
「就把我當作您的兒子來看待您是看著我長大的。」
趙括笑著說著,遠處的小道上走過幾個農夫,他們聊著天,忽然看到了正在勞作的馬服君,大吃一驚,急忙跑了過來,就要幫忙,趙括笑著擦了擦汗水,對他們說道:「二三子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只是一點小事,我自己是可以完成的。」
平公只是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趙括忙碌著,他撿起了一旁的桑木杖,輕輕的點在小傢伙的身上,口中喃喃道:「馬服子,我為您祝福,希望一切災厄遠離,您一定要健康的長大,成為像你父親,像您祖父那樣的人」,小傢伙看著面前的桑木,伸出手來抓,咧嘴大笑著。
「嬴括!!!」
趙母憤怒的看著面前的趙括,趙括渾身髒兮兮的,遍體泥濘,站在母親面前,低著頭,卻不敢看他。「我昨日才剛剛洗好的衣裳!你就是要去幫人,就不能先換個衣服嘛?!」,趙母罵道,趙括只是低著頭,低聲說道:「當時有些急切我就我自己洗」
「我還沒死!輪不到你來做這些雜活!」
趙括再次低著頭,趙政站在一旁,看到大母訓斥父親,父親不敢抬起頭的模樣,不由得咧嘴笑了起來。
「還有你!嬴政!你的鞋履呢?!」,趙母手持木板,憤怒的質問道。
趙政瞪大了雙眼,低著頭,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小腳,咦?
朕的鞋呢?
「站好!」
聽到趙母的訓斥,小趙政也是跟著父親那樣站在一旁,低著頭,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兩人就這樣站著,趙母嘴裡罵著,卻拿過趙括的衣裳準備去洗,趙括急忙說道:「母親還是讓我來幫忙吧。」,趙母哼了一聲,低聲說道:「說要幫我,卻也不找個妻來幫我做這些我這把年紀,還要親自來做」,趙括咳了咳,沉默了片刻,方才說道:「成家需要情投意合」
「你要是開口,想要嫁給你的女子不從馬服排到咸陽去??!怎麼就沒有一個你能看上的呢?!」
在趙母的抱怨之中,趙括撿起了地面上的趙政,急忙逃離了內室。抱著小傢伙走出了內室,趙括站在院落里,長嘆了一聲,對懷裡的趙政說道:「要不就給你找個母親吧你大母也需要有個人來幫忙,還有你這裡也需要有人來收拾,你現在跑的那麼快,你大母想揍你都抓不住你」
趙政認真的思索著,忽然,他明白了趙括話語裡的想法,他急忙搖起頭來,奶聲奶氣的叫道:「不要!」
兩人正在聊著天,忽然看到韓非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韓非走進來之後,先是去喝了些水,這才來到了趙括的面前,韓非看起來有些擔憂,他認真的說道:「老老師,出事了!」,趙括一愣,放下了小傢伙,這才詢問道:「什麼事?」
「醫官的事情」,韓非說著,頓了頓,方才皺著眉頭說道:「有很多完全不知道醫術的醫擔任了醫官」,韓非認真的說了起來,卻是地方官吏將新出現的醫官視為一個新的晉升道路,一個新的交易渠道,繼續舉薦送過自己禮物的「好友」來擔任只是讓他們拿著一本不知真假的醫書就上任,醫死了那就是對方不可救藥,若是醫活了那就是功勞
趙括目瞪口呆,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還能這樣?!醫者救人,這簡直就是對生命的褻瀆!!!
看著趙括的臉色漸漸變得赤紅,韓非無奈的說道:「信陵君不在邯鄲」
「他不在,我還在!」,趙括說著,又說道:「準備馬車,我要趕往邯鄲!」,韓非點了點頭,醫官制度,在趙國的施行並不太順,首先是要建立醫學學室的想法,雖說趙王是答應了,可是施行起來進度非常的緩慢,到如今,連成立學室的具體地址都沒有選好,地方的醫官制度就更別提了。
「天下的名醫也不少為什麼還是不能讓他們趕來呢?」,趙括坐在馬車上,怎麼都想不明白。
「老師俸祿太低隸屬於縣丞,地位也低我聽聞,秦國也施行了這樣的制度,他們直接給與醫者爵位,普及至鄉,他們還都是直接受命於王宮的能治好很多人的醫,可以獲得軍功提升爵位,並且還開辦了醫學學室,由老醫進行教導,教導期間免除徭役,三年之內,必須要學會,若是老醫藏私,就要懲罰,若是怠慢學業,也要遭受懲罰」
「故而醫者多趕往秦國,得到爵位,秦人紛紛入學,刻苦學習」,韓非認真的說著。
他又偷偷看了看趙括,他發現,趙括的臉上並沒有憤怒,非常的平靜。
「老師,您不生氣嘛?」
「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秦國施行這樣的制度可以救下多少人啊若是能一直延續下去,又會有多少百姓因此活命,能預防多少的疾病瘟疫啊」,趙括笑著,他說道:「救人,這是值得開心的事情。秦國的這項制度若是能取得成果,各國效仿,如此一來,就能救活更多人了」
趙括正在說著,忽然,他叫道:「停車!」
正在駕車的戈即刻停下了車,趙括站起身來,看向了道路兩旁,老遠的,他就看到了一批人,其中有老人,有孩子,有青壯,全部都低著頭,麻木的朝著前方走著,如此看去,能看到他們身後還有不少的人,遠遠的,足足有數千人趙括急忙跳下馬車來,朝著他們走去。
「老丈?您怎麼會在這裡?」,趙括攔住了一位老者,認真的詢問道,這位老者,趙括是認識的,當初他曾前往各地去詢問稅賦的情況,就在列人見過這位老人,當初他還跟這位老人詢問過耕地的情況,老人抬起頭來,比起當初的見面,老人看起來頗為的憔悴,他看著這個年輕的貴族,愣了片刻,忽然驚醒。
「馬服君」
「馬服君?」
「是馬服君!」
道路上的行人,一個又一個的抬起頭來,看著那陽光的面孔,喃喃著他的名字,所有低下頭的人都緩緩抬起了頭,看向了趙括的方向,趙括皺著眉頭,看著他們,這些人忽然哭了起來,他們念著馬服君的名字,朝著他俯身大拜,趙括看著那位老丈,詢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人並沒有哭,他非常的冷靜,他說道:「馬服君,您不必擔憂今年大雨,大河泛濫,漳水,滏水,牛首水因此而受到影響水淹耕地沙丘,巨鹿,列人,葛孽,鄴,平陽沒有倖免的,好在災害並不大,只有列人受災最為嚴重」,老人說著,言語裡滿是無奈。
「那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馬服山。」
「本該是去巨鹿的,可是巨鹿也遭受到了災害,只能去馬服山了這是邯鄲令的命令要我們趕往馬服山,在哪裡耕作,鄧列人的水退了,我們再返回列人」
不知為何,趙括忽然想起了一句話,「寡人之於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內凶,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內」,當初趙括還嘲笑過這樣的處理方式,不去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是不斷的遷徙災民,這能起到什麼作用呢?可是如今,當他看到當初課本上的事情發生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卻感覺到了一種不曾有過的驚懼。
難道各國都是這樣處理的?
老人繼續說著,按他所說,這並不是第一次,這是他第七次帶著百姓遷徙,每次遷徙,都會出現大量的傷亡寄人籬下,受盡白眼沒有耕地,分配不到耕牛,青壯們在耕地里,幾乎累的吐血,倒在耕地里再也起不來,也是時常發生的。而這次,受災的地區不少,需要遷徙的民眾也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足夠的糧食。
趙括抬起頭來,認真的說道:「請您放心罷,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的。」
「有我在,絕對不會讓豬狗吃掉人所吃的食物,不會讓道路上出現餓死的人」
老者驚訝的仰望著面前這位目光堅決的青年,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他渾身,仿佛都在閃耀著光芒。
ps: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
孟子曰:率獸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