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天內，肆虐的劍鳴聲不絕於耳。

  兩種劍意在激烈爭鋒。

  每一次碰撞，必掀起滔天的毀滅洪流，飛散的劍氣席捲擴散，光焰照徹十方。

  以至於整個梧桐天都呈現出動盪、崩壞般的景象，白茫茫一片。

  饒是有「兩儀乾坤圖」不斷化解戰鬥餘波，可這片禁地依舊被毀滅般的洪流塞滿，不斷翻湧、咆哮。

  這一戰太恐怖。

  也讓素婉君和青兒的心時時刻刻處於緊繃的境地。

  劍仙孫禳的劍意，簡單、直接、每一次出手，便有摧枯拉朽之勢，一次次擊潰蘇奕的攻勢。

  他立在那，灰色衣袍鼓盪，雪白茫茫的劍意在頎長的身影四周翻湧，給人無可撼動之感。

  他就像接天通地的一株大樹。

  而蘇奕，就像蚍蜉。

  每一次發起進攻，就被摧垮。

  數個彈指間，上百次進攻，非但沒能撼動孫禳，反倒被一次次擊傷、挫敗。

  以至於他那峻拔的身影已殘破不堪，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青兒緊緊抿著唇，玉手緊握，眼眸寫滿擔憂和憤怒，她早不止一次出手，欲圖插手此戰，可都被素婉君死死攔住。

  素婉君神色清冷平靜如舊，渾看不出一絲緊張和擔憂。

  她注意到，蘇奕儘管每一次被摧垮、被擊傷，可終究抵擋住了，而沒有被徹底鎮壓！

  這不是孫禳留情。

  相反，孫禳出劍的力量一直在變強，每一次都試圖把蘇奕徹底壓制。

  可每一次都被蘇奕化解！

  「森羅血戰時，蘇奕只能拼著外物和外力，在竭盡全力的情況下，才能擊殺少昊擎古這樣的終極境始祖，可現在，的確不一樣了……」

  素婉君暗自喃喃。

  才三個多月而已，蘇奕的修為和戰力有著顯著的提升，像此刻和劍仙孫禳對戰，兩者是在劍道爭鋒，皆不曾動用外物，也不曾借用周虛規則。

  可蘇奕此刻施展出的戰力之強，分明已經有能夠和終極境分庭抗禮的跡象！

  可……

  素婉君高興不起來。

  劍仙孫禳太強，遠不是少昊擎古這樣的終極境可比，自始至終都呈現出穩壓蘇奕一頭的力量。

  只看蘇奕那殘破不堪的道軀，以及那嚴重到令人不忍目睹的傷勢，就讓人清楚。

  蘇奕已撐不了多久！

  轟！

  劍意對撞。

  蘇奕又一次被擊垮，身影倒射出去，軀體已破損到幾近支離破碎的地步。

  劍仙孫禳一抖衣袖，道，「蚍蜉撼大樹，可笑亦可敬，到此為止如何？」

  對決之前，他曾對青兒保證，讓蘇奕不死。

  自不會食言。

  初開始的時候，他不甚在意，也並非看輕蘇奕，而是以他的道行去和蘇奕進行劍道爭鋒，終究不需費多少力氣。

  可隨著開戰，孫禳的態度則發生微妙的變化。

  直至此刻，哪怕認為蘇奕依舊和自己相差懸殊，可孫禳卻也油然心生一抹敬佩。

  他心中清楚，自己之所以能穩壓蘇奕，歸根到底是占了修為上的便宜。

  同境對決，他必死。

  哪怕高出蘇奕一個境界，也毫無勝算。

  也只在高出蘇奕兩個境界時，才能居於絕對的優勢地位。

  孫禳倒不會因此慚愧。

  既然蘇奕執意要對決，自然得承受這樣的後果。

  這還只是大道爭鋒。

  若換做生死搏殺，誰會如此？

  「再來！」

  遠處，蘇奕眼神沉靜，唇中輕吐兩個字，便再次出手。

  他明明已負傷慘重之極，給人隨時會撐不住的跡象，可那一身戰意，竟是愈發凌厲強盛起來。

  孫禳苦笑一聲，「何必呢？」

  轟！

  蘇奕已再次殺來，孫禳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最終一聲輕笑，「看來只有讓你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絕望，你才會罷手。」

  聲音響起時，他突兀地一步踏出，一口氣斬出三劍。

  第一劍，轟得蘇奕身影倒射出去。

  第二劍，化作從天而降的一道無匹劍意，如白茫茫的天河砸落，也一舉把蘇奕鎮壓於地。

  第三劍轟殺而下時，蘇奕那負傷慘重的軀體頓時爆碎，四分五裂。

  這一剎，青兒一聲驚叫，小臉煞白。

  素婉君心中也不由一沉。

  可僅僅眨眼間而已，蘇奕的身影就在那毀天滅地般的亂流中重新凝聚過來。

  只看外表，竟再看不到任何傷勢。

  就像涅槃重活了般！

  「這……」

  劍仙孫禳不由訝然，眸子深處浮現駭人的光，「我明白了，原來你之前在借我之手，圖謀破而後立的蛻變！」

  破而後立，聽起來容易，實則無比兇險，和在生死之交搏命也沒區別。

  欲要破而後立，得先破！

  僅僅這一點，就無比兇險，像蘇奕之前，負傷何等慘重，隨時會倒下。

  尤其是孫禳一口氣斬出的三劍，完全把他的道軀、神魂都徹底摧垮毀掉。

  換做其他修道者，早就死了。

  可很顯然，蘇奕熬過了這「不破不立」的一關，最終破而後立！

  「是這樣麼……」

  青兒眼神恍惚，驚魂甫定。

  「談不上破而後立，但的確是把你視作了磨劍石。」

  遠處，蘇奕開口。

  和之前那受傷慘重的狀況相比，此刻的蘇奕，非但看不到任何受傷的痕跡，一身氣機竟似比之前更強盛了。

  「磨劍石……」

  這個形容，似乎刺痛了孫禳，他皺了皺眉，旋即露出一抹笑容，「是麼，就怕你把劍鋒給磨沒了！」

  他大步上前，破天荒地主動出手了，白茫茫的劍氣猶如盤繞天地間的冰螭，隨著他出擊，劍意如沸，轟然席捲天地之間。

  僅僅幾個眨眼之間。

  蘇奕再次被「鎮殺」！

  那血腥的一幕，刺激得青兒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素婉君心中沉重，這孫禳太恐怖，強大到離譜的地步，在終極境中的戰力，比之三清鼻祖、佛門始祖這些混沌最初時證道的老傢伙，都不遑多讓！

  最可怕的是，興許是不願蘇奕被徹底殺死，孫禳分明沒有動用全力！

  「青兒姑娘，你別擔心，他猶有性命氣息，以他那命官的手段，還死不了。」

  孫禳淡淡道，「我只不過是讓他知難而退，不要自誤罷了。」

  青兒緊咬貝齒，一語不發。

  「你可以試試別留情。」

  悄然間，蘇奕的聲音響起。

  就見虛空中，他的身影重新顯現出來。

  依舊看不出任何傷勢。

  甚至，那一身氣息比之前又強盛一些！

  一下子，孫禳都不禁驚詫，「一次破而後立的蛻變，已是莫大僥倖，怎還會發生第二次？難道……」

  他忽地想起，命官一脈最禁忌神秘的一種力量——

  涅槃！

  據定道者所言，涅槃牽扯到性命之秘，而命官之所以為命官，就在於憑藉涅槃之力，擁有修補性命、涅槃蛻變的恐怖手段。

  顯然，蘇奕連續兩次被殺又恢復過來，必然和其掌握的涅槃之力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有意思！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活多少次！」

  孫禳舒緩了一下身影，再次出手。

  只是這一刻起，孫禳變得完全不一樣了，眼神淡漠，不悲不喜，渾身上下，劍意鏘然如劍鳴般乍現。

  他整個人就像化作一種劍道秩序，給人以不近人情的冷酷之意。

  轟！

  大戰再次上演，孫禳拂袖之間，劍意如崩，僅僅片刻後，就以勢如破竹之勢，將蘇奕碾碎。

  他那軀體和神魂就像被急劇旋轉的磨盤碾壓絞碎，轟然炸開。

  換做任何修道者，都註定活不了。

  可孫禳卻並未就此罷手，雙袖揚起，如抱陰負陽，一道劍意化作覆天蓋地的熔爐，把蘇奕身影爆碎之地完全籠罩其中。

  隨著劍意熔爐轟鳴，直似要煉盡一切！

  「這樣一來，你又能活過來幾次？」

  孫禳眼神淡漠，催動劍意熔爐。

  很快，蘇奕的身影在熔爐中凝聚而出，可還未等真正恢復，就被劍意熔煉的力量碾碎，再次炸開。

  素婉君的心都沉入谷底。

  青兒則徹底按捺不住，「孫禳，你住手！我跟你走，帶你去見我家主上！」

  少女小臉煞白，已擔憂到極致，徹底失態，無法容忍蘇奕再遭受這等隨時會覆亡的殺伐。

  孫禳卻平靜道：「除非他主動認輸，否則，我不會罷手。」

  轟！

  劍意熔爐如若沸騰般，白茫茫的劍意像能夠磨滅諸天萬道般，在蘇奕的身影剛凝聚時，就又被無情毀掉。

  「婉君大人，您為何還要阻我，難道非要看著蘇大被那忘恩負義的混帳殺死麼？」

  青兒憤怒。

  她又一次被素婉君死死攔住了。

  「這傢伙之前說，不會殺蘇奕，既如此，若蘇奕死了，他也就輸了。」

  素婉君語氣清冷平靜，「更何況，蘇奕這種人可從不在意生死，能在這樣一場對決中獲勝，於他而言，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孫禳一聲哂笑，「我的確承諾讓他活下來，可只剩下一縷殘念，也是活著，這一點，我完全可以保證！」

  素婉君清麗的玉容波瀾不驚，道，「是麼，那希望你能做到。」

  孫禳眉頭微挑，道，「好啊！」

  轟！

  劍意熔爐轟鳴，而孫禳眼眸愈發淡漠。

  他的感知，化作無匹的劍鋒般，在感應蘇奕的氣息，欲圖窺破他那死而復生的奧秘，從而徹底將其徹底擊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