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華山論劍 劍二十三!(8564k)

  第151章 華山論劍 劍二十三!(8.564k)

  崖上光禿禿的毫無生氣,連周遭石壁都見不著幾分苔綠。

  無蟲無鳥,萬賴俱寂。

  嶙峋怪石或蹲或趴,如一隻只石獸,那石口張得再大,崖上四人一噤聲,也是一點回聲也無了。

  岳靈珊三人的目光隨著趙榮一齊飛向後崖峭壁。

  令狐沖醞釀了一句「榮兄你是不是看錯了」在口中,尚不及發出。

  忽聽一道呼呼風響,眼前一花。

  只覺青影閃過,窺不清形貌。

  三人的反應眼力遠遠不夠,那身影一閃他們根本看不清,匆匆回神時眼前已多了個瘦削老人。

  他白須青袍,神氣抑鬱,臉如金紙。

  袍須隨他閃身而下,尚在微微浮動,老人眼神明淨,有種雲淡風輕之感,渾身的氣質,又是清微淡遠。

  令狐沖與岳靈珊最是吃驚。

  二人朝四周瞧了瞧,是思過崖沒錯啊,看了看後崖峭壁,又看向老人,心下旋即升起團團疑雲。

  令狐沖盯著老人,他心想:

  「只從顯露的身法來瞧,便知這位老人的功力極為了得。」

  「若不是趙師弟在此,萬萬察覺不到他在暗處。」

  「倘若老人家是跟著我們後面來的,大概率會被趙師弟察覺,這就說明他一直藏在後崖。奇怪奇怪,師父師娘竟毫不知情。」

  「難道.」

  「是我華山派的前輩隱居在此?」

  一念至此,臉上疑色稍減,拱手恭敬問道:

  「老先生可是我華山派的前輩?」

  岳靈珊聞言一驚,瞧著白鬍子老爺爺,怎麼也記不起爹娘有提過這位。

  曲非煙瞧見老人,用餘光瞄了自家師兄一眼,想起方才的曲子,心中猜了個七八分。

  『榮哥如此重視,這老人家定是隱士高人了。』

  才說起塑工老人,正感慨天下隱者甚多,沒想到轉眼就遇見一位。

  風清揚的目光掃過四人,他本不願見人,絲毫沒有露面的念頭。

  被一個小少年叫破是絕難想到的。

  若不現身相見,估計這小子會告知岳不群,到時候在思過崖上也不得安寧。

  風清揚又看了趙榮一眼,轉臉對令狐沖與岳靈珊,只應了一個字:「是。」

  華山派的兩人聞言,縱然又驚又喜,但還是免不了有些懷疑。

  突然冒出來一個同門老前輩,總會疑慮對方是不是招搖撞騙。

  趙榮沒說話,將自己身後一塊大石頭搬了過去。

  「前輩請坐。」

  風清揚沖他點頭坐了下來,幽幽道:

  「你們是岳不群的徒弟,岳不群要喊我一聲師叔,小寧的父親寧清羽是上代華山掌門,我是他的師弟風清揚。」

  此言一出,岳靈珊與令狐沖又想起洞壁上的刻字,不由渾身大震。

  「啊呀!太師叔!!」

  「您是風太師叔!」

  二人齊喊驚呼,連忙跪地磕頭道:「徒孫見過風太師叔!」

  「徒孫有幸見到您老人家,實是萬千之喜。」

  風清揚倒是平靜得很:「你們起來。」

  令狐沖與岳靈珊二人又恭恭敬敬再磕三個響頭,這才起身站在一邊。

  風清揚又叫他們坐下。

  趙榮與曲非煙在思過崖上是客,等他們師祖徒孫三人見過後,這才過來見禮。

  「風老前輩。」

  一個聲音清脆悅耳,一個聲音沉穩響亮。

  風清揚朝曲非煙點頭,而後將目光鎖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仔仔細細打量了兩遍。

  「伱這小子,偏偏擾我清淨。」

  他白眉一飛,有幾分怪罪之意。

  趙榮心思不純,故而有幾分慚愧,於是歉意一笑,「方才多有冒犯,老前輩見諒。」

  「今日來這崖上,忽然萌生吹奏一曲的想法。這裡無有青蔥草木,也無山市晴嵐,這興致因何而起我是疑惑得很。」

  「見了老前輩才明白,原來山上有您這樣的仙客高士。」

  「我衡山前輩說,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原來是冥冥中有過指引,不想我錯過您這位隱士高人。」

  一旁的小曲聽了他的話,不禁心中偷樂。

  令狐沖與岳靈珊微微一痴,心道我們怎得不能將話說得這般好聽。

  風清揚聽罷,憔悴的臉上不由浮現笑意。

  「你的師祖朱先生雖通曲調,卻是個古板守舊之人,他若知道有你這麼個徒孫,那可有趣得很。」

  「師祖定已知曉了。」

  「哦?何以見得?」

  趙榮笑道:「我師父經常去祖祠上香,師祖早就耳朵起繭,聽到我的名字,估計都會覺得厭煩。」

  風清揚笑了一下,不覺得奇怪:「莫大的武功稀鬆無奇,但他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讓我也有幾分佩服。」

  趙榮瞬間抓到破綻:「前輩見過我的武功?」

  風清揚只得自爆:「是那晚上瞧見的。」

  令狐沖與岳靈珊聽罷,面色微有變化。

  原來風太師叔在默默關注,若是當晚有大難,太師叔也許會出手相助。

  又聽風老先生道:

  「你的五神劍劍法比朱先生還妙,不太可能從你師父身上學到,可是自己領悟的?」

  趙榮朝著南邊望去,目中滿是孺慕之色,「師父悉心教導,為我指路,這才能得有所悟。」

  風清揚不由點頭。

  曲非煙在一旁小聲道:「魚蝦熟了。」

  趙榮笑著邀請:「風老前輩一起吃些。」

  令狐沖沒等老人拒絕,便整理好碗筷。

  風清揚微微一愣,這般光景,他卻是許多年沒有經歷過了。

  旁邊的令狐沖一邊倒酒一邊想「今日竟能與太師叔共飲一杯,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他心中甚美,激動到將酒倒灑。

  岳靈珊心中好奇又複雜「太師叔為何隱居,為何不與我們相見,他老人家一個人孤零零在思過崖上,豈不清苦。」

  想到這般,她心中一揪,對老人在山上的日常很是擔憂。

  曲非煙挑出鍋中蔥姜,趙榮又加了一點枯木乾柴。

  風清揚瞧著四人,目光中閃爍著說不出道不明的色彩。

  那一年.華山興隆,清字輩師兄弟姐妹接近三十人。

  老人看向岳靈珊,她似乎是一面窗口,讓他瞧見了寧清羽的幾分面龐。

  華山瀑布下的魚蝦,還是當年的味道。

  人,卻不是當年的人了。

  『劍氣之爭,又有什麼好爭,若我不下江南,是不是就能阻止他們』

  他正想著當年事,四名晚輩朝他敬酒。

  風清揚的思緒又拉回現實。

  「風太師叔,您一直在思過崖上隱居嗎?我爹娘也是一點不知。」岳靈珊問道。

  「嗯,」風清揚看著她,「當年我歸隱思過崖,連你外祖父也不知,更別說你爹娘了。」

  「太師叔為何不見見他們?」

  風清揚幽幽一嘆:「華山上的往事讓我相信一切都有定數,於是封劍歸隱,立誓從此不再涉足江湖之爭。」

  「本也不打算見你們的。」

  他們隱隱猜測與劍氣之爭有關,但風清揚不主動提,二人也不好問。

  又見風太師叔看向衡山小掌門:「你說的塑工老人,現在在何處?」

  「我在距離廬州不遠處的清水鎮見過,此刻不知是否還在。」

  趙榮像是察覺到什麼,忽然露出一臉驚疑之色,他說話就沒華山二位那般多顧慮,「風老前輩,難道您便是塑工老人口中的江南男子?」

  風清揚不說是與不是,只挑出一隻胖蝦來吃。

  衡山這小子心思靈敏,問出這話時,他便知道要被猜到。

  故而不覺得奇怪。

  只是物是人非,昔年與他有交集的人越來越少,對這塑工老人,他也十分好奇。

  令狐沖、岳靈珊與曲非煙三人,卻微微瞪大眼睛。

  沒想到.

  那位隱居在清水的老前輩,他的苦主近在眼前。

  風清揚問:「他現在的劍法如何?」

  趙榮忽然正色:「那位老前輩離開姑蘇後塑像二十二年,封劍卻不忘劍。他向我展露了一劍,那一劍,是他敗給前輩二十二年後的沉澱。」

  「正是劍二十二。」

  風清揚雖然一直在隱居,但他劍術通神,聽趙榮這麼一說,心頭潮思涌動,難以平復。

  一邊咀嚼大蝦,一邊複述他的話:「劍二十二。」

  這門劍術只從名字上來聽,就有些脫俗之味。

  「你可記得那一劍?」

  「記得。」

  趙榮說話時,秋水劍已在手中,他動作之快,其餘三人都無察覺,風清揚卻看得清楚,眼中閃過一抹讚嘆。

  趙榮側開風清揚的方向,一劍刺出。

  這一劍,尋常之人看不出甚麼奇特,卻讓風清揚眼睛一亮。

  他又呵呵笑道:「近乎返璞歸真。」

  「這一劍著實了得,但他招法還在,此刻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趙榮卻道:「這位老人與我有過交集,當時我順著他的劍勢刺出一劍,他似有所悟。」

  「當時那一劍,是他的劍二十二。」

  「我隱隱覺得,他的劍二十三將出未出,若是再出一劍,恐怕就要淳樸自然,再也看不到半分斧鑿痕跡。」

  令狐沖與兩派小師妹各都雲裡霧裡,眼前一老一少聊著一些字面能聽懂的話,可細細一想,卻又完全糊塗了。

  返璞歸真、淳樸自然.

  劍法真有這樣的境界嗎?

  一老一少認真的模樣,卻讓他們相信,這接觸不到的境界,真實存在。

  各都心生嚮往。

  令狐衝心想:「華山有老劍神,衡山有小劍神。」

  「一個是我太師叔,一個是我好朋友。今日我與兩位劍神喝酒,真是人生妙事。」

  酒蒙子揚起笑容,愉快地喝了一口酒。

  風清揚聽了趙榮的話,面色有一絲鄭重:「劍二十三.」

  「若真如你所說,他藏劍於身,已沒有招法,劍二十三一出,我也不敢說穩贏了。」

  曲非煙問:「前輩,沒有招法比有招法還要厲害嗎?」

  「是啊,」岳靈珊也道,「不按照招法來,怎能贏過對手。」

  風清揚捋須,瞧了趙榮一眼。

  轉而對自己的徒孫道:「沖兒,拔出劍來。」

  「是,太師叔!」

  風清揚道:「你先使一招白虹貫日,跟著便使用鳳來儀,再使一招金雁橫空.」

  他滔滔不絕,一口氣連道三十餘招。

  這三十招都是華山派較為基礎的劍招,山上弟子大多數都學過,只是次序被風清揚顛倒。

  令狐沖拔劍出來,按照老人的話一招白虹貫日出手,劍招與腳步方位都按照師父的教導去使,可是一招使完,直接僵在原地。

  岳靈珊覺得奇怪,也比劃了一下。

  這才明白大師兄的難處。

  「白虹貫日這招到末尾,劍尖朝天,下一招有鳳來儀,起手卻劍尖朝下,無論如何也連不到一起。」

  「太師叔,白虹貫日下一招,乃是蒼松迎客,跟著才是金雁橫空。」

  岳靈珊用不太大的聲音質疑了一聲。

  令狐沖也在那裡遲疑,心說師父不是太師叔這般教的。

  二人朝太師叔一瞧,見老人面色一沉,這凶人的模樣倒是和岳掌門如出一轍。

  「唉蠢材蠢材,無怪你們是岳不群的弟子,拘泥不化,不知變通。」

  他罵了一句,若是只說他二人,岳靈珊與令狐沖自然受著。

  可是牽扯到岳掌門,他們卻不服。

  不過老人家沒瞧他們,反問趙榮:「衡山小子,你有什麼辦法?」

  趙榮沉聲道:

  「令狐兄,岳師叔教的招法是一點沒錯的,但風老前輩卻是叫你忘了本該連貫的招法,隨心所欲地去使。」

  「我起先在用衡山入門劍法時也是這般,後來與敵人拼殺,在亂戰中變招,才曉得招死人活。」

  「一個招法朝上,一個招法朝下,那就順手從上往下一拖,斜劈敵手,再起第二招便是。」

  風清揚滿意點頭,「不錯。」

  他又點撥令狐沖:「劍招中沒有這種姿勢,你就不會別出心裁,隨手配合麼?」

  岳靈珊還在思考,令狐沖眼睛一亮。

  再使一招白虹貫日,提劍一壓,馬上變成有鳳來儀,從金雁橫空後,長劍在頭頂一挑,變成截劍式。

  直到將最後三十餘招後的鐘鼓齊鳴使出,再沒有停頓一下。

  雖說全是熟悉的招法,但能天衣無縫連下來,也不是等閒天賦能辦到的。

  令狐沖收劍之後,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暢快與喜悅。

  岳靈珊則是驚訝,只覺這套劍招突然靈動多變,威力驟增。

  雖與爹爹所教不同,但事實擺在眼前,不服也不行了。

  她以為大師兄會得誇讚,沒想到風太師叔又板著一張臉:「錯倒是沒錯,可惜斧鑿痕跡太重,笨拙無比。」

  「你倆不是喜歡到瀑布練劍嗎?」

  「這連起來的劍招,應如那瀑布衝下,毫無滯澀。」

  「自然而然地流動,才沾得上一個「活」字。」

  「等你將方才的三十招全都忘了,再隨意施展,又能更進一步。」

  岳靈珊與曲非煙都若有所思,令狐沖大有所得,趕忙謝他教誨。

  沒想到.

  老人繼續說道:「你倒是一塊大好材料,岳不群卻狗屁不通,將你教成蠢牛木馬。」

  岳靈珊和令狐沖聞言,心中不樂意,卻也沒法反駁。

  太師叔不僅是師父的長輩,又極為高明。

  風清揚又看向趙榮,「我見過朱先生,他的眼力見識都不及你,可見莫大的本事超過了他師父。我記得朱先生的音律那是響噹噹的,但他教徒弟的本事差了我師兄不少。」

  風老你是一語中的。

  師祖教的徒弟各走各的道,音樂理念大大不同,都把衡山三分天下了,師祖能高明到哪裡去。

  趙榮臉上笑了笑,心中腹誹不已。

  曲非煙卻問:「老前輩,這活字與您方才說的無招有什麼關聯?」

  風清揚喝了一口酒,他也不藏私,「學招時要活學,使招時要活使。」

  「死招再妙,遇到活招也要被破。哪怕千練萬練,純熟無比,一碰到高手,便要被破得乾乾淨淨。」

  「所以,這活字只是第一步。」

  「要做到出手無招,那才真是踏入了高手的境界。」

  老人家說到自己的武學理念,憔悴的臉上神采展現,「劍招再渾成,只要有跡可循,敵人便能有隙可乘。只有無招,才能叫人摸不透,也就破不了招式。」

  「這便是無招勝有招。」

  這是風老先生的理念,他判斷對手的強弱,也是遵循這一理念。

  趙榮雖覺有理,但也不是全然接受。

  不過,聽著老人當面講述,他心中也多了一些感觸。

  「無招勝有招」令狐沖滿眼嚮往。

  曲非煙不禁追問:「前輩,天下間有幾人能達到這種境界?」

  「這種高手一生中能遇到一個兩個便是僥倖,我闖蕩江湖時,很幸運地遇到過三位。」

  「哪三位?」趙榮好奇問道。

  風清揚帶著一絲追憶:「第一位是見我為劍所痴,傳我獨孤九劍的前輩。」

  「獨孤九劍?!」

  見他們疑惑,風清揚知道這些小輩沒聽過:

  「這是獨孤求敗前輩所創劍法,他老人家一生只求一敗而不可。」

  又解釋道:「故而這套劍法只攻不守,無招勝有招。需要悟通劍意,這才能展現多般變化,料敵機先。」

  「天下間,竟有如此神奇劍術!」

  令狐沖,岳靈珊與曲非煙都露出驚嘆之色。

  趙榮微微蹙眉。

  他想起五神劍,想起了從五神峰領悟的磅礴劍勢,心中的武學理念與風老先生所講卻有不同。

  料敵機先,料敵機先.

  若我的劍千變萬化,真能被人所料嗎?

  他心中的那汪平湖泛起波瀾,忽有所感,卻還是把握不住。

  「太師叔,第二人又是誰?」岳靈珊問。

  風清揚道:「第二人是武當沖虛道長的師伯。」

  「他的太極劍法陰陽輪轉,圓融循環,他隨意出招,也是毫無破綻,故而也是無招境界。」

  「原來是武當前輩。」

  趙榮心道原來如此,難怪沖虛道長的劍法被獨孤九劍所破,瞬間就能認出這套劍法。

  定是被門派長輩告知過。

  沖虛的太極劍,還沒有練到巔峰。

  「這第三人最是奇特。」

  令狐沖好奇問:「太師叔,這第三個奇特之人是誰?」

  風清揚道:「他是福威鏢局的創始人,林遠圖。」

  趙榮心中一驚:「風老前輩,您也與林遠圖交過手?」

  這一個「也」字,自然是算上了塑工老人。

  老人看了他們四人一眼,呵呵笑道:「我曾經為劍所痴,聽聞這林遠圖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縱橫黑白兩道,自然想去見識一番。」

  「一般有路數的劍法,多為死招。」

  「沒想到,這林遠圖的辟邪劍法卻大有不同。」

  令狐沖問:「難道林老前輩也是無招境界?」

  「是也不是。」

  風清揚道:

  「他的劍招雖然只是七十二路,卻並不拘泥於此,起先我與他交手,他有所保留,後來他知曉我的功力,便使出全力。」

  「越斗我越驚奇。」

  「他隨意使招,我能瞧到破綻,但他身法如電,劍招極快,先前的破綻一閃而逝。」

  「雖然有破綻,但那奇妙的功訣能將之彌補,便算不上破綻,因此也算無招之境。」

  岳靈珊吃驚不已:「一個鏢局的總鏢頭,竟然這樣厲害。」

  趙榮思忖起來。

  也就是說,林遠圖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並不是死的。

  獨孤九劍推崇的是「無招」。

  風老先生因為林遠圖的「快」,所以認為那也是無招境界。

  他有種恍然之感,心中忽然又出現一道血衣人影,叫他微微發毛。

  林遠圖用的是劍.

  東方不敗僅用一根繡花針,就能在黑木崖巔峰戰中力壓當世諸多高手,這定然也是風老先生口中的「無招」。

  人生妙諦,血衣執劍.

  東方不敗的恐怖程度,又在他心中上升了一個檔次。

  蓮弟,你可要防住啊。

  前面兩人不好參考,但風清揚評價林遠圖時,卻讓趙榮對自己五神劍之上的路子,又看清了一分。

  風清揚說完,大家都在為當世高手而嘆。

  吃完魚蝦,又飲幾杯酒。

  趙榮忽然看向風清揚:「風老前輩,晚輩想領教一下獨孤九劍。」

  令狐沖聞聲立刻來了精神。

  有好戲看了,他趕緊抱起一壇酒。

  風清揚道:「衡山小子,五神劍確實妙,但還是會被獨孤九劍所破。」

  「你天賦驚人,未來不好說,但暫時沒入無招之境,還不是我的對手。」

  「我一個老頭子,怎能占你的便宜。」

  趙榮卻不願放棄,等不及令狐兄學劍了。今日不惜一敗,也要見識一下獨孤九劍。

  「風老前輩,晚輩也是為劍所痴。」

  「您老人家若不想占小子便宜,那便只限二十招,如何?」

  風清揚眉頭一皺,為劍所痴這四字,著實打動了他。

  他微微點頭。

  趙榮心頭一喜,跟著兩道身影陡然晃動,各展輕功,已來到思過崖山洞之前。

  令狐沖將自己的佩劍交在風清揚手中。

  山風鼓盪,華山老劍神須袍飛揚,顯得雲淡風輕,閒庭信步。

  他如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手中長劍與他相融,似乎一道成了思過崖的一部分。

  這等境界讓觀戰的三人表情各異,一點也瞧不出老人的虛實。

  但三人目光看向衡山小劍神時,立時就有極為明顯的感受。

  他朝那裡一站,如同架設了一堆篝火,那火一燃,空氣都在扭曲抖動。

  少年神色肅穆,一股霸道氣勢油然而生,盡顯宗師風範。

  令狐沖與岳靈珊微微一愣,仿佛看到了嵩山左盟主。

  「風老前輩,您老人家的神劍料敵機先,那小子就占便宜,先出劍了。」

  風清揚眼中無半分小視之心。

  趙榮出劍的第一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一聲劍鳴,趙榮的長劍顫動起來。

  他身形連動,劍招動作越來越繁複,卻又姿態曼妙,如女子輕舞。

  「分花拂柳,是玉女劍法!」

  令狐沖擔心太師叔誤會,喊出這道劍法後,又趕緊在一旁提醒,「太師叔,這是師娘所傳。」

  趙榮的玉女劍法卻比寧女俠使得更快。

  風清揚也會這路劍法,見趙榮的玉女劍法與眾不同,不由心生好奇。

  他已經看到幾處破綻,卻留手沒朝致命破綻戳。

  趙榮劍尖再顫,利用這股顫勁忽然疊作三道劍光!

  風清揚迅速三劍,

  精準刺在趙榮的三道劍光上。

  「叮叮叮~!」

  三聲脆響,劍上的氣勁撞在一起。

  趙榮心中暗道:「什麼劍宗高手,內力比我還強。」

  風清揚疑惑:「衡山小子的內力是怎麼煉的?」

  趙榮這一劍乃是試探,從中細細感受獨孤九劍。

  這便是破劍勢嗎?

  好!

  看你能破多少劍!

  玉女劍法絕不使第二次,手法一變,從外把變順把,劍尖登時下傾,猛然提氣絞劍走轉。

  摩雲三十六番!

  他一劍轉過,劍勢大變,又轉逆劍走轉。

  劍勢漂浮疊動,如一隻蒼鷹在大風中不斷翻飛,劍法越來越飄,

  又下起密密麻麻的驟雨!

  風清揚目光微亮。

  一柄長劍在他手上,動作極少,若單獨使出,旁人定覺得招式醜陋。

  可是趙榮的劍招讓觀戰者心神浮動,這就反襯出老人招法上的化繁為簡。

  這一次連續傳來七八聲響!

  風清揚的劍將盤旋在空中的七八隻蒼鷹全部戳中。

  趙榮將劍握穩,並未脫手。

  長劍在空中一雲,化作一口玉井,朝著風清揚周身盤旋而去!

  風清揚橫掃一劍,瞬破嵩山派的玉井天池!

  趙榮長劍一抖,身形隨劍一起踉蹌。

  以劍對攻,自然知道其中兇險!

  二目凝視在老人出劍的右手上,風清揚的劍破了他的天池後,分毫不停,往前一送,就要在這招敗他。

  趙榮爆發出強大臨戰反應,

  往後下腰一閃,手上的劍矮過老人的劍。

  卻鬼使神差,巧妙用出嵩山派疊翠浮青這招,朝空中疊擋,登時將刺向他膺窗穴的長劍朝上一撥!

  這一下機變,以攻作防,左大師伯看了都要連喊「妙妙妙!」

  風清揚神色淡定,用劍蓄力朝下一壓!

  趙榮雙腿一蹬,朝後掠過三尺。

  風清揚追身而上,攻勢不減。

  趙榮只得變攻為守,立馬運出恆山劍法,圈劍為圓。

  這招被他多次使用,已得精髓。

  甚至有了太極劍的圓循之妙!

  『這衡山小子到底會多少劍法?』

  風清揚哈哈一笑,「好。」

  他一聲好字,整個人忽然飛掠而起。

  觀戰三人目不轉睛,令狐沖連酒也忘記喝了,只覺衡山小掌門這招劍法密不透風,像是攪動起一輪明月。

  然而風清揚飛身而上,從上往下,

  竟然瞬間找到破綻!

  直接戳向明月中心!

  這一處破綻命中,登時攪碎月盤,化作滿天星斗!

  曲非煙揪心不已.

  榮哥,要敗了!

  趙榮劍招被破,上方一劍刺來,他一邊矮身爭取時間,又立刻目穴鼓氣到極限,終於看到了老人手中劍光!

  「錚~!」

  這一刻,從上而下的劍尖在趙榮眼中變成了死穴!

  驚門十三劍,眼到手到!

  兩柄長劍的劍尖抵在一起,如彎成新月。

  「嗡嗡~!」

  這是內力拼鬥聲響,長劍忽然崩直,一瞬間的劍光從四周岩壁與觀戰者身上閃過。

  趙榮躲過殺招,狼狽滾地兩圈。

  白須飄飄的老人則是順著崩劍之力飛上高空,又從空中以迅捷無倫的身法直衝趙榮!

  已過十一招,要動真格了。

  趙榮感受到了獨孤九劍的威力,登時全力催動迴風落雁劍。

  千雁回還~!

  空中下來的劍光與地下的劍光纏繞在一起,從劍五到劍九,之後幻光璀璨!

  岳靈珊不禁張大嘴巴,她的眼睛完全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劍。

  只有耳邊密集的交劍聲,就像是夏天的狂風暴雨打在池塘上!

  風清揚雖然看破了趙榮的幻劍,但他勘破幻光也需要時間。

  這就變相放慢了他的反應速度。

  此時心中已經驚訝於這片幻光。

  但薑還是老的辣,他的劍意更勝一籌,終於從幻光中突破,

  一劍斬碎了百劍縱橫的虛幻鏡面,直接破開幻劍劍勢!

  心中喊著奇妙,手上卻要分出勝負。

  第十九招!

  衡山小子,敗吧!

  風清揚的雙目盯著趙榮胸口,只想著一劍刺破他的衣服。

  然而.

  崖頂上突然生出大片寒煙!

  什麼招法?!

  一陣詭異冰霧叫老人面頰冰涼,擋住了視線。

  他頓時將內力鼓盪在袖袍中,左手猛拂,寒煙滾滾如一條冰龍,沖向了先前煮魚的火堆!

  聽得刺啦一聲,火焰全滅!

  風清揚挺劍往前,斬掉冰龍!

  舉劍直奔少年而去。

  趙榮已經沒有招法,

  或者說,腦袋中招法太多,可都沒辦法應付這一劍!

  要敗了麼

  獨孤九劍給他帶來的感受在心中泛濫不休。

  危急關頭,他胸口吊墜生出一股涼意來,引動了他的思緒。

  腦海的畫面中

  他又回到了清水鎮,頭髮花白的塑工老人正在雕刻佛像背光。

  一雙滿是厚繭的手,一把雕刀,再無他物。

  「我在福州大敗,回到姑蘇,練劍十六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一身喜袍,氣勢不凡,又負長劍,是我第一塊踏腳石」

  「全是破綻,我又敗了」

  「二十二年了,小少年,你比老朽年輕時還要狂妄.」

  塑工老人雕刀一轉,朝著趙榮如劍一般刺出,那片疊出的光影,在趙榮眼中散開。

  「劍二十二,還不夠.」

  「前輩,今年是第二十三個年頭」

  「讓我們,意念合一。」

  「這一劍,我來幫你刺出!」

  趙榮渾身過電,塑工老人的劍光在他眼中完全散開,面前的風老先生似乎披上了大紅喜袍。

  暮靄初收,百尺曉鋪,寒山寺外,江南煙雨.

  光禿禿的思過崖也成煙雨朦朧中的姑蘇.

  趙榮心隨意動,霎時間一劍刺出!

  五神峰大勢疊在塑工老人那一劍中,如思過崖下的瀑布,奔湧向前!

  龐大的水簾,似乎在一瞬間擋住了風清揚的視線!

  破綻,看不見了!

  第二十招!

  「錚~~!」

  那一聲脆響,自抵在兩邊的劍尖發出。

  擋下了!

  趙榮有招對無招,以劍勢對劍意,擋住了獨孤九劍的絕命攻殺!

  風清揚認出了這一招。

  他收劍,雙目凝視著趙榮。

  看來,衡山小子說得沒錯。

  真的有將出未出的劍二十三

  我這輩子碰到的無招高手,應該會是五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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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