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江臨【單更】

  趙棣就坐在八角涼亭之中,面前的石桌上擱了一套汝窯白瓷茶具。【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茶是上好的廬山雲霧,芽肥毫顯,香濃味甘。趙棣的身形高大英偉,一身絳紫色的華貴錦袍被他撐得寬肩窄腰,身上的肌肉線條畢現,靜坐著倒茶,難得露出幾分貴氣。

  聽到蕭太后過來了,他也不急著起身行禮,慢悠悠的倒茶,將茶盞放在了自己的對面。

  然後才抬頭對來人說:「先前就想著和太后娘娘討教茶藝,不過一直沒機會,今兒難得太后娘娘肯賞臉……聽說太后娘娘最近喜歡這廬山雲霧,不知臣這茶煮得是否合太后娘娘的口味?」

  他生性粗獷,做起這種事情來,非常的違和。蕭太后看他一副精於此道的模樣,不禁覺著有些好笑……他這種人,喝茶如牛飲,怎麼會知道這其中的妙處?

  她並不想來見他的。只是有些事情,她不能不和他說清楚。

  身邊的都是自己人,她也不用拐彎抹角,坐了下來,並未喝擱在面前的茶,只抬起眼望向趙棣,說:「先前王爺同皇上說得話,哀家都知道了。」

  男人的臉稜角分明,英氣十足,被這裊裊茶霧籠罩著,看上去比平時柔和了一些。

  趙衡還是個孩子,他身邊的人,自然會向蕭太后稟告事情,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心裡很清楚,不然無端端的,她怎麼可能會見他呢?

  只是這會兒親耳聽到,心裡難免還是有些不大舒服罷了。

  那個人有什麼好?

  他有妻有兒,出了長得稍微好看一點,身上哪裡還有其他好的地方?

  趙棣就看向她,語氣一下子淡了:「所以太后娘娘是打算興師問罪?」

  一旦不合心意臉就垮了,蕭太后就是不喜歡他這種粗俗沒有教養的樣子……先前她是不太喜歡他,那件事情之後,她更是想置他於死地。若非他救了衡兒的命,她到現在還是不會斷了殺他的念頭的。

  趙棣也是王爺,堂堂的皇叔公,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看上去還有幾分威懾力。

  只是蕭太后垂簾聽政許久,也不是養在深閨的婦道人家。此刻面對趙棣更是面不改色,平靜的說道:「皇上尊重王爺,當您是長輩,才會聽你的意見……只是他終究年少,還沒有正確分辨是非的能力。王爺若真的待他好,希望以後不要再對他說那種話。」

  學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這也是她不喜歡衡兒和他多接觸的原因。

  她不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和趙棣學那些不折手段的法子。

  趙棣沒有說話,側目看了看涼亭邊蓮花池中的悠然游著的錦鯉,池面波光粼粼,泛著陣陣漣漪。他看了一會兒,才笑了笑,狹長的眼眸盯著面前的蕭太后:「太后娘娘是覺得,像臣這種生長於市井的小人,就不該和皇上接觸……他就該跟江大人一樣,風度翩翩,運籌帷幄。太后娘娘既然這麼看不起臣,怎麼不直接和皇上說呢,他應該最聽您的話了。」

  這人真是!

  本來就是他胡亂說話,這會兒反倒理直氣壯了。蕭太后下意識蹙了蹙眉,這樣沒有教養的男人,實在是生不出半點的好感,不知道衡兒是如何喜歡他的。

  反正他也都知道,她根本就不用掩飾什麼。就淡淡的說:「難得王爺有自知之明。」

  她就知這樣想他的,就是看不起他,看不慣他的言談舉止……他說得這些,不都是事實嗎?他自己都這樣說了,她還用得著顧及什麼嗎?

  趙棣被氣笑了,眯了眯眼說:「太后娘娘是在命令臣嗎?還是覺得,只要你這樣說,臣就必須按照你的意思行事……太后娘娘憑什麼以為,臣會對你言聽計從……還是你心裡根本就清楚,臣喜歡你喜歡得要命,你說什麼我都會去做。」大概是真的被氣到了,說到後面,乾脆就用你我相稱。

  蕭太后倒也沒有注意這些,想著他的話,覺得有些好笑。那也叫喜歡?

  「你笑什麼?」趙棣問了一句。

  蕭太后低頭看了看手邊的茶盞,看著裡面的茶水,然後才對他說:「哀家不知道王爺是不是真的不明白。暫且不論身份,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她永遠都不可能愛上一個在沒有任何感情的情況下、對她用強的男人……」

  這種事情很難啟齒,只是她覺得,更難啟齒的應該是面前坐著的這個始作俑者,而不是她這個受害者。在他面前,她為什麼要覺得羞恥?本來就是他做錯的事情。

  趙棣的眼神頓了頓。有時候男人和女人的想法的確不一樣,在他看來,當時他在那種情況下,還是保持理智,足夠證明對她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了。他喃喃的說:「我以為……你已經原諒我了。」

  蕭太后輕輕的搖了搖頭:「王爺救衡兒,哀家感激你,但是這兩件事,並不能相提並論……」

  趙棣冷冷一笑,繼而諷刺的說:「不用這麼故作清高。倘若那會兒救皇上的人是江嶼,他要你以身相許,你肯定會很高興的上他的床吧。」

  「趙棣!」

  蕭太后氣得聲音都顫了起來。

  趙棣就說:「你說我不了解女人?我現在不是正在說給你聽嗎?太后娘娘每晚空虛寂寞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男人?你敢說你沒有想過和江嶼上床的場景嗎?」

  他站了起來,看著她被自己氣得說不出話的樣子,忽然覺得舒坦了一些。至少比剛才端莊冷靜的樣子有趣多了。

  他低下頭逼近她:「不要和我說了不了解。男人和女人都一樣,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心心念念,你以為他不知道你對他的心思?你越是痴心,他越是會不屑一顧。你知道他喜歡哪種嗎?就像他的夫人沈氏,人家才是他的掌中寶、明月光,像你這種,也就我這樣犯賤的才稀罕你……」

  「既然你那麼想?那我這樣做不是在幫你嗎?看看江嶼沒了夫人,你有沒有機會……」

  蕭太后起身,狠狠在他臉上扇了一個耳光:「無恥!」

  護甲套尖在他臉上劃出一道傷痕。趙棣抿了抿唇,用拇指用力的將嘴角的血拭去,眼神帶著野獸般毫無遮掩的侵略感,一字一句對她說:「再無恥的事情我都做過,我每天都在想著和你做無恥的事情。」

  蕭太后看著他這副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居然會覺得,她能和他好好談談……

  像他這種人,有什麼好談的?她靜靜的垂了垂眼,長長的眼睫覆下,投下兩道濃重的陰影。精緻無暇的妝容,襯得她格外的老成。

  她站了起來,對他說:「既然如此,那今日就這樣吧。」先禮後兵,他不接受禮,那也沒有再繼續談的必要了。

  她就站在他的身旁,繁瑣的髮髻上戴著的鳳冠熠熠生輝,有種非常奪目耀眼的感覺。趙棣袖中的拳頭握了握。他穿得再華麗,打扮得再用心,學再多的茶藝,對她來說,他始終是個卑賤市井之人……她那麼高貴端莊,那次他差點碰了她,她心裡肯定覺得很噁心吧。

  這一次他沒有再說什麼,淡淡道了一句:「娘娘慢走。」

  端午前夕,東院那邊有了動靜,虞惜惜生下了一個七斤重的男孩兒,母子平安。沈令善看著羅漢床上穿著開襠褲虎頭虎腦的小傢伙,六個多月的小東西,長得越來越胖了。

  沈令善抱起小傢伙,接過魏嬤嬤手中的湯匙,給他餵小米粥。

  魏嬤嬤說:「生了男孩兒,這虞姨娘怕是腰杆兒又要硬一些了。」

  將心比心,魏嬤嬤是瞧不起這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的,雖然不喜歡郭氏,卻也更看不起虞惜惜這種不知羞恥的外甥女。

  大概是生了孩子之後,心思就一直都在孩子上,況且已經分家,東院的事情,她也就聽聽,根本不關她的事情。雖然就隔著一道牆,可在就在齊國公府,江嶼好像就這樣把他們母子護在羽翼之下,她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江嶼回來的時候,正看到她再給孩子餵粥。小東西看到他,登時緊張了起來,衝著母親呀呀著急叫著。

  沈令善笑著看了看站在面前高大英俊的丈夫,然後低頭對小傢伙說:「放心,慢慢吃,爹爹不會跟你搶的。」

  這父子倆,好像誰都不喜歡誰。餵完了粥,沈令善擦了擦他軟乎乎的包子臉,捏著他的小手,抬起頭和江嶼說話,「二弟是不是快回來了?」

  之前就頻頻傳來江峋的捷報,鄭漪可是又喜又擔憂。

  屋裡的丫鬟都退了下去。江嶼看著坐在窗戶旁的她,柔和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看上去整個人都溫婉了不少。他說:「嗯,已經在路上了。」

  沈令善說:「那就好。」

  然後問他:「昨日你說要給犬寶起名,現在想好了嗎?」

  本來想著等他長大一些再起名兒,不過現在看著他白白胖胖的,先前的擔憂自然也少了一些。見江嶼點頭,沈令善更是好奇,他握著自己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筆一划寫下一個字……懷裡的小東西也低著頭很認真的看,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是什麼都看不明白,就衝著父親吐了吐泡泡。

  「……臨。」沈令善輕輕的念。

  江嶼「嗯」了一聲:「之前也想過一些吉祥的字,後來覺得,就簡單一些,好像也不錯。你若是不喜歡,我可以再想想。」

  降臨,來了。

  她哪裡會不喜歡?她笑著看著他,覺得平時他不太喜歡孩子,還以為起名兒也會隨便起一個,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用心的想了。

  她說:「沒有,這個字挺好的。」她非常的喜歡,低頭捏著下傢伙鮮藕般的小胖手,晃動了幾下,對他說,「臨哥兒,父親給你起的名字,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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