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夏蘭盈心頭一跳,想抽回右手,然陸夷光細細的手腕卻猶如鐵鉗一般,望著她嬌嬌艷艷的臉,夏蘭盈腳底發涼。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陸夷光捏著夏蘭盈的小拇指反過來,粉紅色的指甲內殘留著乳白色的粉末,她真的在陸玉簪在藥里動手腳了,若是自己沒有懷疑,陸玉簪喝下這碗藥,會是個什麼下場?

  夏蘭盈的臉白的幾乎透明,瞪圓的眼角幾乎要裂開,見了鬼一般。

  「阿蘿妹妹?」陸初凝察覺到異樣,上前幾步。

  陸夷光用手帕摳下那點粉末包起來,期間夏蘭盈嘴唇顫抖,想解釋卻無從說起,臉上恐怖的一點血色都沒有。

  走近的陸初凝輕抽一口氣,驚疑不定的看著二人,這是怎麼了?

  「夏姑娘,你,你哪裡不舒服?」陸初凌驚訝的看著面無人色牙齒切切的夏蘭盈。

  夏蘭盈的臉青白如鬼,臉下肌肉不斷抽搐。

  陸夷光頭疼了下,夏蘭盈是大哥未過門的媳婦,她不體面,大哥也不體面,幸好陸初凝和陸初凌姓陸,肉爛在鍋裡頭。

  「夏姐姐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休息。」陸夷光扶起了夏蘭盈,一上手便發現她整個人都在細微的顫抖。

  陸初凌狐疑,這情況不對啊,正要開口,被陸初凝狠狠拉了一把。

  陸初凝穩了穩心神,鎮定道,「那快點回去休息吧。」

  陸夷光望著陸初凝的眼睛,翹了翹嘴角,大堂姐作為嫡長女被培養長大,即便不曉得具體發生了什麼也看得出非同小可,知道什麼該說不該說。

  陸夷光吩咐,「半夏,這碗藥髒了,拿下去倒了,讓人重新熬一碗來。」她的本意是阻止夏蘭盈餵藥再驗一驗剩下的藥汁兒,沒想會有意外之喜,只是她一點都不喜罷了。

  夏蘭盈為什麼要下此狠手?因為是她導致陸玉簪落崖,有意還是無心,若是有意,又是為什麼,害人總得有理由吧。

  陸夷光一腦門的官司。

  陸初凌瞪圓了眼睛,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直到陸夷光帶著夏蘭盈走了,她才回過神來似的望著陸初凝,「大姐,這,這怎麼回事兒啊?」

  瞧著一頭霧水的妹妹,陸初凝嘆了一口氣,長了一副聰明相,偏是個疙瘩腦袋。

  外面的秋風一吹,夏蘭盈徒然清醒,瞬間淚如雨下,「阿蘿,阿蘿……」

  陸夷光淡聲道,「夏姐姐莫要失態,傳揚出去,恐為家族招來非議。」若是以往,她必然憐惜的上前安慰,可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後,陸夷光卻感覺到了一絲滑稽。

  之前在陸玉簪病床前夏蘭盈也是這般淚水漣漣,可在背後她卻是想殺人滅口。她們幾個還傻乎乎被她感動了,差點就讓她在她們眼皮子底下成了事。

  城府之深,心思之毒,令人不寒而慄。

  夏蘭盈打了個愣,彷佛不認識一般望著她,眼淚硬生生忘了流。

  上了馬車,夏蘭盈控制不住,捂著臉崩潰大哭。

  奉命過來看著她的川穹冷眼看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前面馬車上的陸夷光心煩意亂地歪在隱囊上,腦海中掠過與夏蘭盈相處的點點滴滴,她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是她對夏蘭盈印象極好,她還沾沾自喜,旁人家姑嫂矛盾在她們家絕不可能發生,不想被甩了一個耳光。別人家的矛盾頂多吵吵嘴鬥鬥氣,她們家都奔著人命去了。

  陸夷光掏出那塊手帕,這裡頭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肯定是能要命的東西,夏蘭盈如此鋌而走險,總不可能是補藥的。

  覷著她不悅的容顏,一肚子疑惑的半夏一聲不敢出。

  馬車停在公主府前,川穹扶著夏蘭盈下來,哭了一路,這會兒她倒是平靜了許多,泥塑木雕一般被川穹扶著走。

  「阿蘿?」剛回府的陸見深微微一眯眼,看了看邊上神不守舍兩眼發紅的夏蘭盈。

  見了他,夏蘭盈無顏似的低了頭,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她以為她可以擁有幸福,可在她私奔那一刻她就失去了幸福的資格。

  「大哥。」陸夷光乾巴巴地叫了一聲,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她揮了揮手示意先帶去母親那,她已經派人趕回來給母親報信。

  陸見深走近,對上她糾結為難的眼睛,安撫一笑,「出什麼事了?」

  陸夷光撓撓臉,小聲說道,「我撞見她在四姐的藥里動手腳。」掏出那方手帕,「這是我在她指甲縫裡找到的粉末,我懷疑她和四姐落崖的事有關。」

  陸見深臉色微沉,接過那方手帕打開,捻了捻,倒也看不出是什麼,「讓府醫看看。」

  陸夷光嗯了一聲。

  陸見深隨著她一塊往墨韻堂走,「她說什麼了嗎?」

  陸夷光搖搖頭,「她不是在哭就是發呆,不過我也沒問她,待會兒見了母親自然見分曉。」不放心地看著陸見深,未婚妻出了這等事,大哥定然傷懷,忽然陸夷光腳步一頓,疑惑,「大哥,你好像並不是很驚訝?」

  陸見深聽了,看她一眼,拇指摩挲了下指節,「之前覺她有些反常。」七夕節時,夏蘭盈見到花船的反應不同尋常,他存了疑慮,遂派人暗中調查。

  費了些時間和精力從一個老婆子那輾轉得知,夏老夫人對夏蘭盈人前溫和人後冷漠。夏蘭盈是夏老夫人一手撫養長大,還是尊貴的嫡長孫女,親事也結的好,何以遭了厭棄,其中必有外人不知的原因。

  至今,他尚未查清這個原因,猜測倒是有了十個八個。

  陸夷光驚了,眼睛睜的溜圓,「哪裡反常?」

  陸見深不語,反問,「你怎麼想起派人守在夏府外?」回來的路上,陸達向他回稟,在夏府附近看見了阿蘿的人。

  陸夷光愕然,「大哥怎麼知道我派了人,莫非你也?」

  陸見深笑笑。

  見他不想說,陸夷光就把自己的理由如是這般一說。

  陸見深唇邊溢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這小腦袋瓜倒是轉得快。」

  若是平常,陸夷光早美的沒邊了,然這會兒她只是扯了扯嘴角,倘若可以,她更希望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瞧她神色鬱郁,陸見深緩聲道,「發現了總比被蒙在鼓裡的好。」

  陸夷光怔忪一會兒,確實如此。夏蘭盈暗害陸玉簪,大哥都覺得她反常,只怕她的秘密不少,陸玉簪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什麼而遭難?

  陸玉簪只怕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才引來殺身之禍,南康長公主有一下沒一下地摩著虎口。

  丁香從南邊傳回消息,夏蘭盈的貼身丫鬟和奶娘都被發賣了,理由是照顧不周,使得她染上風寒險些香消玉殞。丁香卻怎麼也查不到這些人被賣到哪兒去了,幾個人人間蒸發了一般。

  丁香還從幾個揚州當地的夏氏族人那打探到,在夏蘭盈臥病那兩個月,前去探望她的夏氏族人無不是撞上了夏蘭盈在昏睡的時候。隔著厚厚的帷幔,莫說見到人了,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南康長公主眯起眼睛,一次是巧合,次次如此就是蹊蹺了。為何見不到人,只怕這人根本就不在帳幔之後。

  一個待嫁的姑娘不見了,夏家還如此費盡心機的遮掩,想遮掩什麼,遮掩她逃婚了還是私奔了?

  正懷疑著,就出了陸玉簪的事。

  夏蘭盈『病著』的那兩個月與陸玉簪上京尋親的時間重合。

  想來是陸玉簪發現了什麼被殺人滅口,不然夏蘭盈不至於鋌而走險再三下殺手,這般一來,所有的事情都解釋的通了。

  「公主,人來了。」白嬤嬤低聲道。

  夏蘭盈心悸如雷,背後的衣衫全部濕透,兩腿發軟無力,川穹和半夏一鬆手,她人便癱軟在地半張著嘴劇烈喘息。

  南康長公主面容冷漠,凌厲的雙眸中沒有半分溫情,與往日判若兩人。

  夏蘭盈從沒見過這樣的南康長公主,居高臨下,冷酷無情,她都覺得,覺得自己在她眼裡彷佛是一個死人。

  恐懼和絕望令她渾身的雞皮疙瘩在這一刻豎起,夏蘭盈駭然低下頭,喘息更甚。

  南康長公主譏諷一扯嘴角,「玉簪發現了你私奔的醜事,所以你想殺人滅口,一計不成又是一計。」

  夏蘭盈雙眸倏爾睜到極致,一張臉白的毫無一絲血色。知道了,他們知道了,他們終究是知道了。

  南康長公主目光陰沉下來,雙眼布滿怒潮。果真是私奔,在逃婚和私奔之間,她更傾向於私奔,一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豈敢離家出走,除非有人給了她勇氣。還有什麼比愛情更能讓小姑娘奮不顧身。

  「你竟敢私奔!」南康長公主咬牙切齒,形容猙獰,「私奔了,竟然還想回來繼續嫁進我們陸家。」

  一想兒子險些娶了這個寡廉鮮恥的盪。婦,震驚又憤怒地南康長公主只想殺人,這等愚弄羞辱他們陸家的女人豈容活在世上。

  夏蘭盈喉間發出一聲悲鳴,整個人趴伏在地失聲痛哭,「對不起,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一股惡氣往上撞,震怒的南康長公主抄起茶杯直接砸過去。

  夏蘭盈痛呼一聲。

  走到門口的的陸夷光被這動靜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陸見深扶了扶她的胳膊,「阿蘿聽話,你先回去,等結束了,我一定告訴你來龍去脈。」母親這般震怒,事情定然不小,加上他自己的猜測,恐怕不好叫妹妹旁聽,免得污了她的耳朵。

  陸夷光不甘心。

  陸見深認真的凝視她的眼睛。

  陸夷光敗下陣來,「那你們不能瞞著我。」

  陸見深頷首,目送她一步三回頭的走遠,才舉步進屋。

  趴在地上的夏蘭盈看到一雙玄色官靴,身體抽了抽,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對上陸見深平靜的面容,無悲無怒,她的臉卻像是被火舌掠過一般,火辣辣的疼起來,哀哀痛哭不絕。

  自己怎麼會鬼迷心竅信了白宇辰的花言巧語,答應與他私奔?老天爺既然給了她重頭再來的機會,為什麼那麼吝嗇不讓她在私奔前醒悟,要等她私奔了才讓她知錯,為什麼!

  離開的陸夷光遇到了心急如焚的夏老夫人,夏老夫人臉冒虛汗,她是被公主府的人請來的。在公主府的人到達之前,跟著夏蘭盈出去的小丫鬟急赤白臉的跑回來說夏蘭盈被長樂縣主帶回了公主府,情況不對。

  不祥的預感霎時將夏老夫人籠罩其中,一顆心不受控制地跳動。見到陸夷光,往日裡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神情冷淡,夏老夫人心頭更涼,強顏歡笑。

  陸夷光尚不知這老太太助紂為虐,縱然不滿夏蘭盈所作所為,方才府醫已經檢查過,從夏蘭盈指甲里摳出來的粉末是薑黃丹參粉,是活血之藥,然而對眼下的陸玉簪而言卻是虎狼之藥,那碗剩了一半的藥汁里也驗出了薑黃丹參。

  差一點,陸玉簪就被無知無覺的謀害,待她死了,大家也覺得是重傷不治,不會想到是有人當著她們的面,親手奪了她的生機。

  想著到底是老人,大抵她也是被蒙在鼓裡,陸夷光雖做不到笑臉以對,但還是略略頷首示意。

  夏老夫人一顆心七上八下,帶著深深的不安進入墨韻堂,一入內,但見夏蘭盈狼狽悽然模樣,呼吸為之一窒。

  夏老夫人穩了穩心神,情知這種時刻越不能亂了心神,「老身見過公主。」

  南康長公主冷冷盯著她,不言語。

  維持著行禮姿態的夏老夫人心往下墜,南康長公主竟然這般刁難她,可見事情不小,什麼事?莫非,夏老夫人心神一亂,瞳孔一縮,險些栽倒在地。

  夏老夫人拽緊手心,忽然轉向夏蘭盈,「你如何惹惱了殿下,還不賠罪。」她總得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才好應對。

  夏蘭盈哭聲悽然又絕望,淚流不止,「祖母,他們,他們什麼都知道了。」

  夏老夫人如遭雷擊,身形晃了晃,當機立斷跪了下去,老淚縱橫,「老身管教不嚴,公主恕罪。」

  「恕罪,你說的可真輕巧,」南康長公主厲斥,「當初可是本宮拿刀架在你們脖子上逼著你們同意這門婚事?你們難道不是歡天喜地的應下婚事?這些年本宮與駙馬待你們如何?」

  夏老夫人又恐又羞,能與公主府結親,他們自是心甘情願。這些年他們家亦因這門婚事受益匪淺。

  南康長公主怒不可遏,一指癱軟在地的夏蘭盈,目露厭惡,「與我兒有婚約在身,卻與人私奔,將我兒置於何地。更可笑的是,都與人私奔過了竟然還想若無其事地嫁與我兒。想私奔就私奔,想後悔就後悔,當我們陸家是收破爛的,什麼髒的臭的都要。」

  「我沒有!」夏蘭盈一骨碌抬起頭,雙目直直的望著波瀾不驚的陸見深,「我沒有,我還是清白之身,我沒有與人苟合。」

  「所以你心安理得想嫁進來,」南康長公主目光陰冷地俯視她,「便是你身子乾淨又如何。你有婚約在身卻與外男私通,是謂背信棄義寡廉鮮恥。你置家族於不顧,是謂自私自利不孝不仁。你處心積慮謀害玉簪,是謂心狠手辣滅絕人性。你這樣的人莫說為人婦,便是做人都不配!」

  隨著南康長公主的怒斥,夏蘭盈再次褪盡了血色,張著嘴劇烈的喘息,猶如一條離了水的魚。

  夏老夫人心驚肉跳,一半身子被火燎,一半身子被雪埋,已經無暇去想最後一條罪狀,只剩下恐懼。

  夏老夫人以頭觸地,嘶聲道,「是老身無能,管教無方,要殺要打悉聽尊便,只求公主息怒。」

  南康長公主冷笑一聲,「這會兒倒是裝通情達理了,早幹什麼去了。若是我們沒查出來,你們就該歡天喜地地將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嫁進門了,背地裡還要嘲笑我們愚蠢好糊弄。」

  南康長公主重重一敲桌面,臉色鐵青,「簡直欺人太甚!」活了四十載,她從來不曾受到過這樣的侮辱!

  夏老夫人眼皮重重一跳,心臟揪成一團,重重叩首,「老身不敢,都是老身脂油蒙了心,是老身糊塗。」

  到了這一刻,夏老夫人終於後悔了,悔不當初。之前就不該心軟不該貪心,在蘭盈回來那一刻,直接一碗藥送走她。

  是她顧惜這十八年的祖孫情。

  是她不舍放棄陸家這門貴親。

  心存僥倖之心,以為可以瞞天過海。

  然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籬笆,隱瞞欺騙,罪上加罪,陸家絕不會輕饒他們。

  夏老夫人再一次老淚滾滾,老糊塗,老糊塗啊!

  「是我的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和祖母無關,祖母只是心疼我,」夏蘭盈哭得肝腸寸斷,眼淚成串成串往下淌,於淚眼朦朧中,深深地望著面無表情的陸見深,「是我不知廉恥,是我痴心妄想重新來過,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

  夏蘭盈突然爬了起來,咬了咬牙,閉目撞向桌角。

  忽的,臂膀處傳來一股巨力,睜開眼的夏蘭盈怔怔地望著陸見深英俊晦暗的臉龐,心裡一暖。

  他對自己果真是有感情的,在她私奔後,他一直未成婚,他還不計前嫌願替她贖身。

  夏蘭盈眼裡綻放出別樣的光彩,咻的,戛然而止,她聽見他平靜的聲音,語氣里一絲厭惡都沒有,平靜到讓夏蘭盈後背發涼,「崔嬸是良民,送順天府吧!」

  夏蘭盈駭然至極,目眥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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