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歲歲心頭一軟,想對他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最後任由秦雙喜將她拉了出去。
帳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姬生一邊給自己戴羊皮手套一邊看著沈工臣。
「看見老虎不趕緊跑,還往上撲,我說沈四,你當真不要命了!」
沈工臣閉了眼,沒說話。
他現在疼得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
見他這般,姬生便閉了嘴,他拿出一粒藥丸,直接塞進沈工臣嘴裡。
「吞下去,我要給你重新縫合,她縫合得不行,裡面沒消毒處理,很容易感染!」
沈工臣吞下藥丸,很快就睡著了。
柳歲歲在帳子外等,一直等到日暮西斜,姬生才從裡面出來。
他沒看任何人,只對北斗吩咐:「去找幾味草藥,附近的山上就有。」
隨後說了十個草藥名字。
柳歲歲一聽,忙道:「我去!」
「北斗不認識藥材,我陪他一起去。」
姬生點頭,沒多話,轉身進了帳子。
柳歲歲領著北斗,抬腳就走,卻被秦雙喜攔住了:「我陪你一起去。」
柳歲歲搖頭:「沒事的。」
隨後又道:「陸叔叔那邊雖說已經無事了,但我依舊不放心,你幫我多照顧一些,我很快就回來。」
秦雙喜沒再多說,點了頭。
柳歲歲帶著北斗和天元直奔秦西嶺的北山山腳。
昨日她們是從這兒進的山,山腳草藥繁盛,姬生說的幾樣草藥雖然難找,但定會有。
他們一路往山上去,很快就找到七八樣。
只剩下白花蛇舌草、透骨草和玄胡沒找到。
柳歲歲有些著急,越往上去,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草藥,心裡越焦灼。
天元突然指著一處:「娘子,這是不是玄胡?」
柳歲歲忙走過去,一看,果然是玄胡。
她開心極了,讓北斗全部挖了出來。
但白花蛇舌草和透骨草一直沒找到。
天色已經暗下來,她內心愈發焦灼,北斗和天元也跟著焦灼起來。
北斗出聲問她:「娘子不妨仔細想想,像白花蛇舌草和透骨草喜歡什麼長在什麼地方?比如石縫還是樹根,亦或是……」
柳歲歲雙眼猛地一亮。
「水邊!」她著急忙慌地往山下去,「白花蛇舌草和透骨草都喜水,山上肯定沒有,下面有條小河,我們去那兒。」
三人一路疾跑下山。
到了河邊,很快,就讓他們找到了這兩種藥材。
捧著它們,柳歲歲如獲至寶。
她再次回到沈家的帳子,外面的人早已被驅散,就連沈家人都不在。
姬生從裡面走出來,看了一眼他們挖的藥材,點了點頭:「還湊合。」
隨即開了藥方讓人熬藥。
柳歲歲坐在一旁,滿身狼狽。
衣裙被山上的荊棘刮破,髮髻上沾著枯葉,白嫩的臉頰上,有幾道劃痕……腳上的鞋子更是在河邊沾濕……
姬生問她:「進來看一眼?」
柳歲歲沒動。
只是問:「他怎麼樣?」
「還未醒,我下的藥很重,估計一時半刻醒不來。」
柳歲歲站起來,因為跑了太多路,她的兩條腿累得直打顫。
她強撐著站起來,看著姬生。
「師父,你現在有時間嗎?能不能跟我去一趟陸家那邊,陸叔叔也受了傷,我想讓你幫忙看看。」
姬生看著她嘆了口氣,隨即轉身進了帳子。
再出來,手裡拎著藥箱。
柳歲歲很自覺地接過藥箱,領著姬生往陸家帳子去。
兩家離得不遠,很快就到了。
柳歲歲領著姬生進了帳子:「娘,我帶了姬神醫來,給陸叔叔看看。」
潘氏從裡面迎了出來。
她已經聽說了,沈家找了個神醫,聽說十分厲害。
她原本還想著請人來給陸仲看看,沒想到柳歲歲竟將人帶來了。
她看著姬生,一臉客氣:「勞煩了。」
面對潘氏,姬生還算客氣。
「陸夫人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抬腳進了裡間,徑直走向大床。
床上,陸仲正在昏睡,潘氏在一旁小聲道:「我剛摸著額頭有些燙,會不會是起熱了?」
姬生沒說話,給陸仲號脈。
僅僅只是一瞬,他便收回手來。
又用手指探了探陸仲的額角,出了聲:「受傷起熱很正常,夫人莫要慌張。」
他收回手來,轉身打開藥箱,拿了一個瓷瓶出來交給柳歲歲。
「一次一粒,一日三次,飯前服用。」
「好。」柳歲歲一臉緊張地看著他問,「陸叔叔他沒事吧?」
「他還好,沒什麼大事。」姬生說著深深嘆了口氣,「陸大人這傷比起沈大人的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柳歲歲沒說話。
一旁潘氏關切地問了一句。
「沈大人他……沒事吧?」
「快死了。」姬生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潘氏腿一軟,臉都白了幾分。
柳歲歲的臉比她更白。
「師父……」她根本不信,「你不是說……」
「說什麼說?就算命保住了,那胳膊能不能用還不一定。」
姬生有些生氣,「堂堂錦衣衛指揮使成了殘廢,滿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他笑話。」他說著掃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陸仲,「真不知道他圖什麼!」
他說完,誰也沒看,拎著藥箱就走了。
柳歲歲呆在原地,一張小臉血色盡失,整個人仿佛被掏空,兩眼空洞地看著某處,一動不動。
潘氏被嚇著了。
「歲歲,歲歲你怎麼了?你先別急……」
「娘,」柳歲歲聲音輕輕的,空洞至極,「我想去看看他……」
「好好好,去看去看,我讓天元陪你一起過去……」
她話沒說完,柳歲歲已經走了出去。
從陸家帳子到沈家的帳子,不遠,走過去不過一刻鐘。
但柳歲歲整整走了一炷香的時間。
她的腿就像是灌了鉛,走得極其艱難,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掏空,她強撐著沒讓自己倒下。
天元陪在她身邊,見她這樣,紅了眼眶。
「娘子,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不會有事的。」
柳歲歲沒說話。
此時天色早已黑透,星子掛滿天空。
她停下來,抬頭看著漫天星辰,突然跪了下去。
她彷徨無措。
她走投無路。
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對著四面八方的神佛磕頭祈禱。
「求天地神明保佑沈工臣手臂恢復如初,保佑他平安無虞!信女願用畢生所學醫術治病救人,一生行善!」
她深深地磕下頭去,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