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貴妾

  惠春堂。

  國公爺沈昶和妻子林氏坐在首位。

  下面坐著靖遠侯汪弘和夫人于氏,汪全跪在堂中,手裡托著一根木杖,言辭懇切:「晚輩無意冒犯貴府娘子,晚輩深知罪該萬死,今日特來請罪,國公爺老夫人儘管責罰,晚輩絕不求饒。」

  沈昶沒說話。

  林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柳氏,見她兩眼冒火地看著汪全,手裡的帕子快要被她撕碎了,也不敢貿然出聲。

  斟酌了片刻,開了口:「昨日之事我也聽說了些,但此事我和國公爺不敢插手,出事的小娘子乃我家老二媳婦娘家親侄女,你若想請罪,不若先向她請罪,她若饒你,我和國公爺也無話可說。」

  「侄女?」靖遠侯夫人于氏愣住了,「不是沈家小娘子?」

  靖遠侯也傻眼了:「這話我不明白,怎麼又冒出來一個侄女?也就是說昨日那小娘子非沈家姑娘?」

  汪全也一臉迷惑:「不可能呀,她親口告訴我,她是大嫂的妹妹……」

  「她親口告訴你?」苗氏突然出了聲,「這麼說,她並非受你所迫……」

  「閉嘴!」大爺沈工華低喝一聲。

  苗氏還想說什麼,一旁柳氏突然冷笑一聲:「大嫂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想污衊我家歲歲主動勾搭汪二公子,還是說我冤枉了你家靈姐兒?!」

  她說著『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抬頭環顧四周,最後看向跪在堂中的汪全身上,恨得咬牙切齒:「汪二公子,我家歲歲雖不是沈家姑娘,但亦是我柳家的掌上明珠,她爹雖然過世,但在世卻是一城知州,正六品,正經官家娘子,豈是你想糟蹋便糟蹋的?!」

  她說完『撲通』一下跪在了國公爺和老夫人面前,淚流滿面:「汪家欺人太甚,求父親母親為兒媳做主,為歲歲做主討個公道。」

  林氏見她哭成這般,也心疼起來。

  忙起身來扶她:「你這孩子,我和你父親並未說什麼,你先起來,咱們慢慢商量。」

  柳氏未動,斬釘截鐵:「母親,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別以為跪在這裡舉個破棍子就算完事,若是沒個公允,我明日就告去京兆府尹,讓官府給個說法。」

  見她如此,林氏嘆了口氣,坐了回去,看向身邊的國公爺。

  國公爺抬眸,看向靖遠侯汪弘:「侯爺的意思?」

  靖遠侯起身,朝他拱手:「此事說來畢竟是犬子的過錯,二夫人既然如此堅定要給個說法,那不如就讓全兒娶了那柳娘子……」

  他話沒說完,便被一旁的妻子于氏搶了話。

  對方笑著開口:「對對對,我們靖遠侯府到時候定以貴妾之禮迎柳娘子過門!」

  貴妾?!

  滿屋子的人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老夫人林氏一臉擔心地看著依舊跪在那裡的柳氏,二爺沈工文亦是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妻子,而苗氏輕輕掃了柳氏一眼,嘴角揚了揚,但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三夫人孟氏卻忍不住率先開了口:「我怎麼聽說你們今日過來是為了給汪二公子求娶正妻?怎麼一眨眼就變成了貴妾?」

  「那是絕對沒有的事,也不知是哪個不知情的下人在嚼舌根,我家全兒的正妻早有人選。」

  二爺沈工文不悅出聲:「依夫人的意思,哪怕昨日受辱是沈家姑娘,你們也要依貴妾之禮?」

  于氏被懟得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靖遠侯汪弘出了聲:「柳娘子雖出身官家,但其父也不過是六品小官,想要入侯府當正妻,身份當是遠遠不夠!」

  汪弘心裡想的卻是,能給一個貴妾的身份,這已是侯府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給的。

  如若不然,就依柳氏這樣的出身,恐怕連靖遠侯府的門都摸不著。

  原本跪著一動不動的柳氏慢慢站了起來。

  她轉身面向汪家人,氣得渾身發抖:「靖遠侯府再高貴,我柳氏也看不上,汪二公子是個什麼品性,整個京城誰家不知?還貴妾之禮,我呸,誰稀罕!」

  「你……」靖遠侯汪弘氣得不輕,「好一個潑婦,簡直有辱國公府門面。」

  國公爺沈昶也開了口:「老二媳婦,你先退下!」

  柳氏猛地轉身看向自己公爹,難以置信:「父親!」

  沈昶沒理她,而是看向老二沈工文,叱喝一句:「還不將你媳婦拉下去,如此無禮,平日的教養何在?」

  沈工文想替柳氏辯解一句,但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

  他一向敬畏沈昶,從小到大,從未有過半句反抗。

  於是忙走過來,拉著柳氏就要離開,柳氏掙扎著:「沈工文,你放開我,你就眼睜睜看著歲歲受此凌辱不管嗎?」

  「咱們先出去……」沈工文拉著她正要走,正堂的門帘被人掀開。

  一抹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緊接著一道低沉凌厲的嗓音傳來:「鬧哄哄的,吵什麼?」

  原本鬧哄哄的正堂一瞬間安靜下來。

  大家都不約而同循聲看過去,便見門口進來一人,對方一身玄色錦袍,攜裹著一身早春的寒意而入。

  他一進來,視線便落在被沈工文拽著的柳氏身上:「二嫂怎麼了?」

  原本已經絕望的柳氏,在看到沈工臣的那一瞬間,灰敗的眼中突然迸發出希望的光來。

  她一把掙脫自己的丈夫,撲到了沈工臣面前。

  「四弟,你好人做到底,再救救歲歲吧。」

  「她怎麼了?」

  柳氏轉身,用手指著汪家三人,恨恨地說:「靖遠侯欺人太甚,昨日汪全欺辱了我的歲歲不算,今日過來原以為他們是賠禮道歉,卻不料汪家竟是想讓歲歲嫁過去做妾,歲歲還未及笄,他們他們……」

  大概是情緒太過激動,一口氣沒上來。

  柳氏兩眼一閉,身子一個搖晃,沈工臣一把將她扶住,隨後交給站在一旁的沈工文。

  沈工文忙扶著柳氏在一旁坐了下來。

  而沈工臣則緩步走過去,先給沈昶和林氏行了禮,隨後開口:「父親和母親的意思?」

  沈昶沒好氣:「既然你二嫂讓你做主,我和你母親便不管了。」

  林氏也點頭,忍不住多說了一句:「歲歲那孩子也可憐,你也是她的長輩。」

  沈工臣瞭然,轉身面向跪在地上的汪全。

  原本已有幾分得意的汪全,一見沈工臣,頭皮不由自主發麻。

  見他此刻緊盯著他,便嚇得連說話結巴起來:「沈……沈四爺。」

  沈工臣掃他一眼,看向坐在一旁的靖遠侯夫婦。

  就在剛剛,柳氏要被沈工文拉出去的那一刻,靖遠侯夫婦十分得意。

  一個小小的柳氏如何抵得過靖遠侯府與國公府這麼多年的交情?

  原以為那小娘子是沈家姑娘,可誰知竟是個從蘇城來的小柳氏?

  一個小小六品官的女兒豈能配得上侯府郎君?

  簡直可笑!

  給個貴妾的身份那已是看在國公爺沈昶的面子。

  如若不然,幾兩銀子打發了才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