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工臣將手中話本子丟到柳歲歲手裡。
他板著臉,一雙黑眸冷凝著她:「小小年紀不學好!」
柳歲歲氣得小臉通紅,一雙明亮的杏眸勇敢地與他對視。
「沈四爺還真是迂腐,這種話本子哪家書店沒賣?誰家娘子不看?我們怎麼就不學好?」她越說越氣,「你自己對男女情愛不感興趣也就罷了,還不讓別人感興趣麼?」
沈工臣冷笑:「伶牙俐齒!」
接著又道:「本大人懂不懂情愛與你何干?」
「那我看不看話本子與你何干?」柳歲歲不甘示弱,學著他板著小臉。
她說著又捧著那書,誰知剛翻開就被沈工臣奪了去。
隨後手裡便塞了一本詩詞。
見他將話本子直接塞進一旁暗格里,氣得柳歲歲口不擇言:「沈工臣,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的沈大人輕掀眼皮,淡淡地掃她一眼:「背前五首,我一會兒檢查。」
柳歲歲:「……我要下車,我不要跟你坐!」
沈工臣一個銳利冷眸掃來:「想都別想!」
柳歲歲敢怒不敢言,只好憋屈地抱著那本詩詞,一身抗拒,就是不背。
沈工臣處理完幾份書信,見她還捧著書就是玩,隨手將一旁的沙漏拿了過來,放在桌子上,沉聲道:「若是背不會,到了蘇城就別想見朋友。」
柳歲歲:「……」
沈扒皮!
柳歲歲不情不願地將書翻開,第一首詩映入眼帘,竟是她背過的『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歲歲讀著讀著就停了下來。
她悄悄地拿眼看了沈工臣一眼,隨手收回視線,盯著書頁,做出十分為難的模樣。
很快,沈工臣眼神掃過來,見她盯著書看了半天,開了口:「怎麼了?」
「不認字。」柳歲歲將書遞到他眼前,指著其中一行,「這一行字我不太認識。」
沈工臣看她一眼,見她好學生似的乖巧。
便用長指指著那一行詩,低沉磁性的嗓音傳來:「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他念完抬眸看她,見她做出恍然大悟之狀,便勾唇:「會了?」
柳歲歲頗為認真地點著小腦袋,隨後又問:「四爺,你能幫我解釋一下,這是何意?」
見她仰著小臉,一臉認真的小模樣。
沈工臣並未作他想,只當她求知若渴。
便認真的替她一字一句地解釋著:「參差不齊的荇菜,在船的左右兩邊摘取,賢良美好的女子,日日夜夜都想追求她。」
柳歲歲一直都知道沈工臣嗓音雖冷,卻是磁性好聽。
猶如玉石撞擊泉水般清冽好聽。
再加上詩詞間的纏綿繾綣,他嗓音更是難得溫柔,無端讓人面紅心跳。
原本逗他的柳歲歲,小臉不自覺紅了個透。
心跳又亂了,『怦怦怦』亂跳個不停。
沈工臣抬眸看過來,視線落在她通紅的小臉上,還以為她又發了熱,抬手正要撫她額頭,卻被柳歲歲一把推開,隨手抓過那本詩詞,背對著沈工臣一言不發。
沈工臣一臉莫名:「你又發什麼脾氣?」
柳歲歲背對著他哼了哼:「四爺還說自己不懂情愛,這不是挺懂麼?」
沈工臣笑了。
「這是一首詩,我不過是給你解釋詩意,怎麼就扯上情愛?」他說著用手指在柳歲歲腦門彈了一下,語氣含著他自己都覺察不到的寵溺,「整日在我面前使小性子,我慣著你!」
柳歲歲:「……」
小臉更紅了。
這叫什麼?
自作孽不可活!
經過這一遭後,柳歲歲就徹底老實了。
接下來這一路,白日趕路,她就被沈工臣逼著背詩詞,晚上兩人睡在同一間房。
柳歲歲學聰明了,她讓春杳給她從馬車上抱了一床被子來。
晚上兩人一人一床被子,倒也相安無事。
就這樣又走了七天,馬車進了蘇城。
柳歲歲一改之前每進入一府城時的興奮勁兒,突然變得沉默下來。
馬車裡突然沒了她嘰嘰喳喳的聲音,沈工臣不由得抬眸看她一眼。
見她托著腮望著窗外出神,便開了口:「柳歲歲,你這是近鄉情怯?」
「才沒有。」柳歲歲突然用手指著遠處的一塊地方,輕聲道,「我父親的墳墓就在那裡。」
她回頭看沈工臣,不知何時眼尾已泛紅:「我能去看看他嗎?」
「可以,一會兒讓七星準備祭品,明日一早我派車送你過去。」
柳歲歲點頭:「多謝。」
心情這才好了些。
此後一路無話,馬車順利進入蘇城府,住在府城最好的客棧。
柳歲歲依舊和沈工臣住一個房間。
最好的客房,十兩銀子一晚,可心疼壞了柳歲歲。
進了房間,柳歲歲在裡面轉了一圈,忍不住咋舌:「可惡的有錢人,簡直太奢侈了。」
沈工臣坐在一旁圈椅上,客棧夥計送上熱茶和點心。
待對方離開後,
伺候在沈工臣身旁的七星笑道:「娘子莫不是忘了主子此次是富商身份,富商自然是不缺銀子花的。」
柳歲歲轉身坐到沈工臣面前,看著久違的蘇城點心。
她伸手拿了一塊放進嘴裡。
熟悉的味道,差點讓她淚目。
她一口氣吃了三塊,正要再吃一塊,被沈工臣攔住了。
「我讓人租了畫舫,晚上帶你遊河吃宴。」
柳歲歲一聽,眼睛都亮了。
即便是父親在世,她也不曾體驗過『遊河吃宴』的樂趣。
『遊河』自然是游秦淮支流的一條長河,貫穿整個蘇府城,當地人給這條河取了一個十分好聽的名字,叫『流仙河』。
晚上的『流仙河』不僅有美景,還有美人。
聽聞蘇城青樓最美頭牌每晚都要現身『流仙河』,到時,她會站在畫舫最高處,跳『流仙舞』。
柳歲歲很小的時候,中秋時,和父親出門,曾遠遠地看過一場流仙舞。
當時看得眼睛都呆了。
這麼多年過去,她依舊記得清楚,那女子一身舞衣站在船板上,舞姿翩然,姿色驚艷,讓人過目難忘。
這會兒一聽沈工臣如此說,她立馬期待起來。
「咱們何時去?」
「天黑之後。」
柳歲歲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天色已暗,很快就會天黑。
她忙起身入了內室:「春杳,快來,我要梳妝。」
春杳連忙跟了進去。
「娘子許久沒點桃花妝了,奴婢給您梳桃花髻,點桃花妝如何?」
「好呀,我還要穿那條水紅色裙子,就是你說我穿起來最好看的那條,可帶了?」
「帶了帶了,今晚您定是流仙河上最美的小娘子。」
內室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
正在喝茶的沈工臣,不由得薄唇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