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溪兒憶起前幾日的夜,那兩個闖入她房中的男人。
在得知秋月曾收買碧瑛後,就已經懷疑過太后那邊,可現在春曉冷不丁吐出口,她才後知後覺,難以置信的目光徐徐挪到柔妃身上。
意想不到她是這樣惡毒。
寧妃眯一眯眼眸,重複道:「吳大、吳二?」
她不緊不慢道:「據本宮所知,此前被舉報偷情的許多宮嬪,有不少是遭遇兩兄弟毒手,柔妃,此事該不會和你有關係吧?」
柔妃輕笑,溫婉眸子沒什麼波瀾起伏,卻被月光照出幾分冷輝,她徐徐道:「寧妃姐姐,這樣大的事情,可是要講證據的,難道你要相信一個小宮女的污衊嗎?」
「何況那什麼吳大、吳二,妹妹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我也不知這小妮子在說什麼。」
寧妃掀起冷淡眼眸,無聲起伏的話語中威嚴十足:「那便查吧,也算是給後宮嬪妃一個交代,來人,將春曉帶走。」
「且慢!」柔妃攔在前,含笑溫和道,「畢竟是我給出去的丫頭,雖然我不知她是這樣的人,但總歸也有一份責任,不如姐姐交給我吧。」
寧妃冷冷道:「你牽涉其中,嫌疑未清,心中沒數?」
柔妃慢條斯理的柔聲道:「寧妃姐姐這話便說笑了,我何來的嫌疑,難道你要相信這小妮子的胡話嗎?」
「信不信,查了才知道。」寧妃強硬道,「本宮才是管這六宮之人,柔妃,你莫要僭越。」
兩人僵持不下,門外忽又傳來道高喝:「徐公公到——」
尋常來講,他雖是首領太監,可身份畢竟是奴,不會通報,既是報了,那便是皇上的命令。
院內人都偃旗息鼓,一時間不知道徐志陵的來意。
若說是侍寢,皇上不是在一個時辰前便歇下了嗎?
正琢磨間,徐志陵已經入內,卻不見平日裡的滿臉笑意,倒很嚴肅。
一掃在場這些人,他心裡隱約有數,開口便道:「這邊鬧出的動靜,皇上都已經知曉了,特意遣奴來問問,成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後宮最尊貴的兩位娘娘在這裡,他卻直接跳了過去,只問成溪兒,已經是看出了皇帝的偏向。
寧妃沒什麼特殊情緒,柔妃卻暗暗掐了下指。
成溪兒垂眸不語,一旁的藍瑛道:「前兩日,柔妃娘娘將春曉送到了我們溪凌台,卻不想這妮子夜夜盯著主子的房,就看有沒有男人入內,今日我來同姑娘做針線活,屋中沒有點燈是想給方小公子一個驚喜,卻不想被她污衊是偷人……」
她越說越委屈:「這驚喜沒了,大半夜的卻還要被污衊,奴婢也不知道究竟算什麼熱鬧。」
徐志陵眯眼看向柔妃,舒羽忙道:「公公可不要誤會,是春曉忽然來報,我們娘娘才過來看看,誰知道她竟然是這般歹毒的心思。」
春曉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淚眼不住往下落,卻不敢說柔妃的半句不是。
徐志陵心中有數,看向成溪兒問:「成姑娘,這件事,你肯如何解決?」
成溪兒柔順平和道:「我原是卑賤之軀,勞動兩位娘娘大駕,已經是惶恐至極,既然寧妃娘娘有意調查,不如便將春曉交給她。」
柔妃暗暗看她一眼,眼眸凌厲如鋒。
果然聽徐志陵道:「那便勞煩寧妃娘娘了。」
寧妃微一頷首,目光冷冷掃過柔妃,讓人押了春曉,便浩浩蕩蕩地離開。
「柔妃娘娘,您也請吧。」徐志陵含笑道,「皇上有令,往後沒有他的吩咐,誰都不許再給成姑娘送人,亦不許隨意打擾。」
柔妃一怔,眸光漸漸發紅。
這是皇帝在護著這賤人,不許任何人傷害她。
柔妃心中一萬個不甘,卻不敢同皇帝作對,最後離開的背影,狼狽又蕭索。
溪凌安靜下來,徐志陵卻還未走,轉頭笑眯眯地看著成溪兒道:「成姑娘,皇上今日為您出頭,日後也會一直護著您,他要奴才告訴您,他絕不會讓姑娘你丟了性命,還請姑娘你好好考慮皇上此前的話。」
成溪兒指尖輕輕攥緊,垂下眼眸道:「奴婢明白。」
徐志陵含笑離開,這回,溪凌台是徹底靜了。
夜風拂過,將成溪兒面龐襯得有幾分清冷。
她看向站在一旁呆呆沒反應過來的方池,溫聲道:「現在你可以去拿房間裡的衣服了。」
方池「啊」了一聲,沒敢細想,抱著衣服就跑了,心裡忍不住又嘀咕:京城裡的人果然可破。
「姑娘……」藍瑛在身旁輕輕喚她。
「先睡吧。」成溪兒隨意笑笑,「明天再去見寧妃娘娘。」
這一夜,註定有人要睡得不安穩。
翌日清晨,草露清新。
成溪兒在溪凌台吃過早飯,算著時間,就前往寧妃的萬春宮。
寧妃早知她會來,茶都備好了。
斜倚在榻上,她看著眼前明麗乖順的女子,淡淡道:「本宮晚些時候要去給太后送糕點,你若有什麼話,便直接說了吧,不必兜圈子。」
成溪兒應一聲「是」,望向藍瓔,示意她離開。
寧妃知曉她是有話要說,便讓自己的人也退下了。
安靜室內只剩下寧妃和成溪兒,及寧妃的貼身宮女。
「說吧。」寧妃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地道,「你昨日特意讓宮女來請本宮,送了本宮柔妃的把柄,便是為今日之事吧?」
「是。」
成溪兒抬眸看向她,目光定定:「娘娘,您負責宮外採辦事宜,可能讓奴婢混入其中,出門辦一件事?」
寧妃愣住,繼而蹙眉:「你莫不是想要趁機逃跑,再不回宮吧?」
「奴婢不敢。」成溪兒低垂著頭,苦笑道,「奴婢是賤籍,契紙在皇宮捏著,又能逃到何處?只是在入宮前,奴婢曾與一公子有約,想著去道別罷了……」
她故意說得含糊不清,寧妃也果然是誤會。
想到自己多年的情深,寧妃掩住目中暗淡和酸澀,微嘆口氣道:「若只是如此,本宮成全你倒也無妨,只是你需答應本宮,定要在日落前回來。」
「奴婢明白。」
成溪兒垂眸應聲,眼底卻溢過一絲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