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養心殿燈火通明，明亮如晝。
成溪兒跟隨徐志陵入內，規規矩矩地在簾後跪下行禮。
「平身，過來吧。」
成溪兒站起身，垂著眼進入室內，在沈君凌面前站定。
殿內仍舊是充斥著散不開的藥香，沈君凌將書隨意放在旁，掀起眼眸看向成溪兒，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脖頸處。
雖藏在衣領內，但仍舊是露出了些許草莓。
微微眯一下眼，他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徐志陵，領其他人出去，朕和溪兒說說話。」
「是。」
徐志陵笑吟吟地應著，便揮手招呼所有人出門。
一時間，殿內安靜下來，成溪兒愈發拘謹，將腦袋埋得低低的。
沈君凌語不驚人死不休，在人都撤出去後，十分直白問：「宣王來過了？」
成溪兒眼角微微一跳，嘴巴張一張，想要說話，卻忽有一股威嚴壓下，讓她說不出話。
「真是膽子大，敢在朕面前胡作非為。」
聽不出喜怒的話，卻讓成溪兒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皇上，奴婢……」
「朕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沈君凌挑起她的下頜，深邃眼波里透不出光亮，明明是溫和帶笑的樣子，卻讓人覺得遍體生涼：「他沈清朔若想做什麼，旁人誰都攔不住，朕都拿他沒辦法，何況是你？」
成溪兒說不出話，囁嚅著唇角，被迫同他對視。
「想要自由嗎？」他忽問了句，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成溪兒，「你若肯幫朕辦事，朕給你自由，再賞你良田和金銀，讓你安度餘生，如何？」
成溪兒搖搖頭，惶恐道：「奴婢不敢。」
她大概猜得到，皇帝是想要她做什麼。
果然，便聽沈君凌繼續道：「此事不難辦，朕會將你賜回宣王府，你便暫且留在他身邊，若有什麼消息，便暗中傳給朕，必要時候……可能需要沾點血。」
成溪兒搖頭幅度更大，連聲道：「奴婢沒有這樣的心機和成算，斷然做不了這種事，還請皇上饒恕。」
「你能。」沈君凌篤定道，「他很捨不得你，你又如此聰慧，成溪兒，你能幫朕辦到這件事。」
「皇上，奴婢不……」
「不必這樣快便拒絕。」
沈君凌打斷了她的話，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朕給你幾天時間考慮，等你想清楚，再來回復朕。」
他幾乎沒有給她第二種選擇。
成溪兒臉龐微白，不知道事情為何回變成這樣子。
她只是想在宮裡先安定地活下去，再去想其他，不想皇帝直接給她送來一件大禮。
這件事，要命。
沈君凌鬆開她，淡淡道：「老規矩，你睡在榻上，朕不會碰你。」
他沒有要和成溪兒繼續說什麼的意思，自顧便喚徐志陵進來，服飾他歇息。
成溪兒木然地抱了被子，到旁邊小榻歇息。
養心殿熄了燈，成溪兒眼睛注視著黑夜，心緒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一整夜都是輾轉難眠。
第二日清早，她比沈君凌起得還要早，依照著規矩服侍他更衣，便自行回了溪凌台。
沈君凌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目光微微閃爍，內里深藏著算計。
他不知沈清朔究竟喜歡她到什麼程度，但既然連夜闖皇宮和她私會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想來這女子在他心裡是有地位的。
從前，沈清朔不顧他的哭求，殺死了他最心愛的女人，那麼這一次，他要讓沈清朔品嘗到更深的苦果。
眸光幽冷，他一邊邁步出門，一邊冷淡道：「看好後宮那些人，現在起，誰都不許傷害成溪兒。」
這是他重要的棋子。
成溪兒回到溪凌台，見藍瑛站在門口，幾度欲言又止，想是昨晚的事情嚇到了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和她說，索性便什麼都未說，徑直走入房中。
進門才知曉，藍瑛為何那般欲言又止。
沈清朔坐在她屋中的床榻上，眼神冷厲中透著一絲殺氣，手裡捏著劍，已經出鞘。
他抬起頭看見成溪兒進來，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扯出了一絲笑，笑得冰冷又駭人。
成溪兒腳步下意識後退，眸中閃過絲懼怕和錯愕。
他是早上去而復返，還是……一夜沒走？
他不上早朝的嗎？
「怕？」
他看看手中劍，又看看成溪兒的神情，霜冷的臉龐沒什麼特殊情緒，卻讓成溪兒愈發害怕，害怕他會一劍殺了自己。
下刻，卻見沈清朔將劍利落地收入鞘中，冰冷臉龐露出抹溫和的笑，可殺氣卻仿佛更重了：「本王怎麼會殺你，你可是本王養在掌心裡的雀兒。」
那他是想殺誰？
成溪兒不敢想，只覺得心中更加害怕。
沈清朔將劍扔在旁邊，一步步地向這裡走近，成溪兒像是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也不敢在這時候反抗他。
他走到了近前，伸出手輕輕撫過成溪兒的臉龐、眉眼、鼻尖、耳垂，又到櫻唇、鎖骨……
「告訴我——」
他一字一句，帶著寒意啞聲道：「他都碰了你哪裡？」
成溪兒微微一顫，下意識偏頭避開他的觸碰。
沈清朔冷眸中陡然閃過戾色，手僵硬在半空，再向下一寸，便能掐斷她的脖子。
「王、王爺……」
這時，嬌軟熟悉的嗓音響起，讓他將種種衝動壓下。
「你在生氣什麼呢？」她明明害怕，卻倔強地同他對視，顫著聲說了句氣他的話，「不是你輕易便將我送給他人的嗎，那日你答應徐公公時，便該知曉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已經不是您的所屬物了。」
沈清朔眸中微寒，更多的卻是成溪兒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她本以為他會惱怒，沒想到他反而平靜下來，靜靜看著她，深眸種種情愫在涌動。
他又伸出了手，成溪兒下意識地一躲，下一刻，卻被他給擁進懷抱。
「我後悔了。」他低啞著聲音，在她耳邊道，「無論養什麼，都是會養出感情的，成溪兒，回到我的身邊，以後我再不會將你送人。」
成溪兒心尖顫抖，眼眶驟然發紅。
眼眸里氤氳出一圈水霧，她哽咽道：「在所有人眼裡，我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