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清新,夏日光陰暈在庭院內,照出一片暖洋洋的金池。
成溪兒坐在院內石桌前,清洗、晾曬剛剛採摘的花草,準備做些茶點。
手中做著事,目光卻也不動聲色觀察著院裡的其他人。
方池被喚去書房,細說案情,餘下的兩個小太監在摸魚划水,碧瑛坐在旁邊悠然扇團扇,像是一個主子,只有藍瓔陪著她一同做活。
成溪兒默不作聲,將花草曬在院子裡,便回到屋中去翻找她帶來的海棠花,已是晾曬好的,用於泡茶。
她讓藍瓔將茶葉茶壺和藥材取來,又從包裹取出自己配置的小料,一併做成茶,又取來一壺冰塊,便攜藍瓔前往養心殿。
這會兒沈君凌還會回來,她便在樹蔭下站著,靜靜等待。
差不多一刻鐘後,皇帝儀駕便歸來,沈君凌一眼便望見樹下立著的淺藍羅裙姑娘,微眯一下眼,便讓徐志陵過去,喊成溪兒一同入內。
「你來此做什麼?」
侍寢之夜,成溪兒表現得那般害怕拘謹,他雖想著利用她氣氣沈清朔,可見她那麼嬌弱膽小,便想著先讓她平靜幾日。
不想她竟自己來了。
成溪兒端著茶上前,眉眼含笑:「近來暑熱,奴婢想著皇上辛苦,便做了涼茶過來。」
頓一下,她繼續道:「奴婢知曉皇帝不適宜飲過涼之物,因此只用冰塊煨著茶壁,帶出些許涼意,再以茶中藥材中和,如此既能使皇上您降暑熱,又不至於傷身體。」
沈君凌眸中閃過絲詫異,細細打量成溪兒,不想她是如此細心又有巧思的人,難怪沈清朔喜歡。
只是……
「這茶中放藥,還會好喝嗎?」
他平日裡喝的便是藥茶,滋味發澀,卻也不能不飲。
成溪兒笑笑道:「皇上不妨試一試。」
沈君凌端起茶,淺淺抿一口,已被冰塊鎮過的茶,沁脾舒爽,甘甜入味,雖能品出絲藥氣,卻無半點苦澀,且他敏感喉疾也未發作。
微挑一下眉梢,他輕晃著茶,不由問道:「如何做的,你可是在裡面加了什麼東西?」
成溪兒知曉他擔心是加了有害的東西,便道:「皇上若喜歡,奴婢可將配方寫下來,您可隨時讓殿內公公備著。」
「那便寫下來吧。」
徐志陵利落地將筆墨端上來,看著成溪兒詳細寫下,其中包含所用的茶葉、藥材、曬乾的花瓣,以及她獨特的配料。
打眼看過去,並無什麼特別的,也沒有對身體有害的。
沈君凌掃過幾眼,便交給了徐志陵,他自然知曉會如何做。
成溪兒笑著道:「奴婢出門時,正讓溪凌台的宮女曬花,若皇上滿意此茶,待奴婢那裡曬好後,便給皇上送來,明日應該便可以了。」
沈君凌點點頭:「就這樣吧。」
成溪兒目的達成,便不多留,從養心殿出來時,柔妃正巧來送點心,望見她便將她喊住,溫和含笑道:「妹妹可是剛入宮的?從前未見過,這兩日在宮中可還習慣?」
成溪兒屈膝行禮,規規矩矩道:「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身份卑賤,不敢同娘娘姐妹相稱。」
柔妃思忖:「皇上還未給你名分?」
不等成溪兒回答,她便道:「待本宮入內,幫你勸勸皇上,一直無名無分的,對你名聲也不好。」
成溪兒忙道:「奴婢感謝娘娘好意,但實在不敢因此事叨擾皇上。」
「無妨,你且寬心。」
柔妃拍拍她的肩,便踱步進了養心殿。
成溪兒只好先行回去,見溪凌台宮女太監仍舊懶散著,她便道:「這些花,是明日皇上要用的,麻煩你們幫我看好。」
碧瑛心中嗤笑:還真將自己當主子了?明明從前比她們還要低賤。
嘴上敷衍著,他們誰都沒動,成溪兒也沒有在意。
回到房間,她便鋪平紙,臨摹字帖。
藍瓔在旁給她磨墨,成溪兒寫著字,冷不丁便道:「你是王爺的人嗎?」
藍瓔愣住。
成溪兒掀起眼眸看她,平靜道:「昨夜王爺來得那般及時,定是有人傳了消息出去,既然我這院子附近的人都被遣走,又有誰能傳信?」
「何況,王爺明確說了你是值得信任的,便相當於是告訴我,你是他的人。」
藍瓔磨墨的手慢慢停住,最後屈膝行禮道:「奴婢確實是宣王府的人,準確說,奴婢是燭香坊的人。」
「燭香坊?」
「姑娘不知嗎,燭香坊的主子是祝紅姑娘,是一個全部都由女子組成的組織,同宣王是合作關係。」
成溪兒還真不知曉。
祝紅和沈清朔都未曾說,她又哪裡能知道。
藍瓔繼續道:「王爺並無什麼特別的吩咐,請成姑娘放心,我不會害你。」
成溪兒沉默了。
至少她知根知底,是可信的,至於沈清朔想利用來做什麼,便不是成溪兒關心的了。
她安安穩穩地練字習畫,待方池回來,便同他下棋解悶。
此時此刻,宣王府。
沈清朔冷沉著臉坐在主位上,垂眸睨著跪在地上老淚橫流的張文君,眼裡一片霜寒。
張文君一身樸素粗布麻衣,哭著道:「王爺,下官一生清廉,為民為國,從未有過半絲懈怠,可如今我的家人卻不知所蹤,顧公子逼著我接近您殺了證人,可證人如今在皇上身邊,誰又能下得了手……」
「還請王爺可憐可憐下官,指明一條活路吧。」
沈清朔冷笑聲:「前兩日勸你,你是如何說的?現在顧枕眠要你回來,你倒是很聽話。」
方池入宮的消息,想來顧枕眠已經聽說,卻仍舊是將張文君給派了過來。
五日之內,若方池不死,死的便是他的夫人和女兒。
張文君沒有本事在皇宮裡殺人,何況他也下不去手,現在是走投無路,只能來求助沈清朔。
張文君用力磕頭,哭求道:「只要王爺護我妻女周全,我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沈清朔面龐依舊冷,沒有什麼特別情緒,只淡淡道:「五日時間,本王無法做保證,你若沒意見,接下來便聽命行事。」
張文君連連點頭,這是他眼下唯一能抱的大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