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人不屑的低笑聲,慢慢踱進門。
顧枕眠的面容漸漸清晰,一貫的戲謔慵懶神情,十分露骨地打量著成溪兒。
「不得不說,沈清朔將你養得倒是很好,從前瘦得皮包骨一般,雖弱柳扶風的嬌弱可憐,可如今長了些肉,倒更水靈嬌嫩了。」
他伸出手,靠近成溪兒似是想捏她嬌俏的臉。
成溪兒警惕避開,袖下的手緊緊握著匕首。
「你見我,到底想說什麼?」她強忍著害怕,想像平日裡沈清朔的模樣,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冷厲不好惹些,「若是無話可說,我便回去了。」
顧枕眠手中摺扇「嘩」一聲展開,銜著笑歪歪腦袋,紈絝一般:「還能來做什麼,自然是想你了,乖寶貝,你可知曉我在薊城,夜夜都是你的身影?」
成溪兒一陣惡寒,胃裡翻騰。
她不想再同顧枕眠浪費時間,警惕望著他,便步步後退,已是準備離開。
顧枕眠輕笑一聲,似是看穿她的色厲內荏。
他慢搖著摺扇,不緊不慢道:「沈清朔已答應要娶歡兒,明年三月,便是主母入府之時,成溪兒,你可做過打算?」
成溪兒腳步輕輕頓住,抬眸看向他。
見狀,顧枕眠唇角弧度更翹幾分,滿是肆意張揚,望著她的眼神充滿戲謔。
他伸出手,溫言蠱惑:「寶貝,到大公子這裡來,我疼你。」
成溪兒唇角蠕動,沒有動。
他溫柔的不像是自己:「歡兒厭惡你,待她入府,定會將你折辱致死,而宣王……你覺得他是會維護自己的正妻,還是倒反天罡,維護你一個掌中玩物?」
成溪兒眸光微抖,嘴唇漸白。
她知道顧枕眠所說的是對的,這都是沈清朔親口所言。
「所以,只有大公子能保護你。」他勾著笑,向前走動兩步,「歡兒素來聽我的話,只要我保你,她自然便不會再懂你。」
成溪兒後退,陡然厲喝:「別靠近我!」
顧枕眠腳步頓住,微微眯眼。
成溪兒眼眶泛紅,但眼神卻依舊清明。
她一字一句清晰道:「即便如此,我來日在大小姐手下生活艱難,可至少我有盼頭,不至於如從前一般像是困在地獄中,等待我的只有無盡折磨。」
「顧枕眠,你這些騙人的話,對我沒用,從前我順從你,不過是為活命,如今我不需要再在你面前扮乖巧,至於大小姐……她雖手段狠厲,但卻沒什麼腦子,我未必不能對付她。」
這便是進步。
從前這些話,她絕不可能會說,甚至這樣的想法都不可能生氣,但如今卻敢。
她只做沈清朔的掌中雀便足夠,在旁人面前,她不需要,沈清朔既然願意給她借勢,那她便要用這勢好好活出自己。
顧枕眠眼眸一寸寸冷下來,眸中掀起陰冷的狂濤。
失控了。
他自以為能隨意拿捏的小兔,如今徹底飛出了牢籠。
胸腔微微震動,他忽扯唇笑出聲,眼裡燃燒起濃烈的征服欲和戰意。
「真不錯。」他彎著眼,眸中陰冷絲毫不減,卻笑得暢快,「成溪兒,你當真會給我出難題,不過沒關係,既然我的寶貝想玩,那我便陪你玩玩。」
成溪兒陡然察覺到濃濃危機,步伐微微後退,袖下的匕首也攥緊。
顧枕眠踏前一步,成溪兒受刺激般喊:「別過來!」
顧枕眠置若罔聞,閒庭信步般向前,他如狼的雙眸緊緊鎖定成溪兒,讓她因恐懼而動彈不得。
眼看他漸漸走近,那張浸在黑夜裡的臉龐猶如是修羅一般,讓她不由回想起曾經往日的折磨,那些特殊的藥物、銀針入藥刺體、試毒……
種種畫面浮現,讓她呼吸一瞬急促。
眼看顧枕眠已經近在咫尺,甚至伸出手要觸碰她,她像是受刺激般尖叫一聲,手中匕首刺出,鮮血噴濺在她的臉上。
一切都靜止了。
腦海中的畫面消失,她終於看清眼前的一切。
匕首沒入顧枕眠的肩頭,鮮血流在她的手上,臉上也是一片滾燙,仿若在燒灼著她。
顧枕眠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唇角溢出血,一字一句道:「你、敢、殺、我?」
成溪兒倏然一驚,鬆開匕首連連後退,臉龐一片慘白。
「沒有……」她搖著頭,心中一片慌亂,「我沒有要殺人……」
在那一瞬間,她只是恐懼到了極點,想要做什麼來將惡魔給驅走,手裡的匕首是她的安全保證,她想也不想便刺了出去。
第一次用刀子傷人,她看著掌心的鮮血,心跳不住加快,整個人都在渾身顫抖。
餘光瞥見顧枕眠身形搖晃了一下,她迅速後退,厲聲道:「別靠近我,否則我真殺了你!」
顧枕眠一頓,竟真的停住了動作。
他陰惻惻地看著成溪兒,眼裡已經沒有逗弄玩具的閒情逸緻,而是真實的怒火。
成溪兒蒼白嘴唇囁嚅一瞬,腳步不斷後退:「別、別再來找我,我現在是宣王府的人,與你再無任何瓜葛!」
說罷,她便轉過身,倉促跑開。
結果沒跑出多久,她便撞上一堵「牆」,撞得眉眼和鼻子生疼,淚眼盈盈。
抬起眸望去,卻對上沈清朔一雙深邃黑眸,浸在黑夜裡,那雙眼仿若更加深不可測,引人發慌。
「王、王爺……」
成溪兒滿眼惶然,手和臉上都沾著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我、我不是要背叛您,我沒有……」
她不知道沈清朔在這裡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究竟看見了什麼,想到前幾日的冷待,想到顧繼歡即將入府,她便心中發慌。
沈清朔眼眸無波地注視她,抬手抹去她臉上的血漬,漠然道:「不過是拿刀子傷了人,這麼怕做什麼,你便這有這點出息?」
溫熱指腹擦過她臉上的血,像是擦去她心底的彷徨和驚恐,讓她漸漸安心。
眼眶蓄出淚水,她心底委屈也在泛濫,埋頭便撲進他的懷裡,放肆發泄情緒。
沈清朔頓一下,手掌輕覆在她的背上,一點點地安撫。
熟悉的溫度和依賴,讓他好似又看見從前的成溪兒。
她依舊是那麼嬌弱,又對他滿懷熱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