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顧亭筠彎腰行禮,飽含笑容退出廳堂,追上前頭的顧枕眠和顧繼歡。
顧繼歡仍滿臉不悅,掙扎著想沖回去。
顧枕眠緊緊攥著她手臂,硬是將她拖上馬車,這才勸道:「宣王都已娶你,並定下了婚約,你究竟還在惱什麼?」
「春三月!」她在馬車裡怒道,「將近一年的時間!那賤人留在宣王身邊,指不定何時便哄著宣王給她一個側妃的位置,那我顏面何在!」
「不會的。」顧枕眠隨意靠在馬車上,鬆了松領口,神情篤定而自信,「宣王是理智的人,怎會將那樣一個女子扶為側妃,想來連妾室,他都不屑一顧。」
他摸摸顧繼歡的頭,像是在順毛般:「我的好妹妹,他若當真是這般膚淺的人,便做不到今日的位置,今日能讓他鬆口定下婚期,便已是勝利了。」
顧亭筠在旁點頭道:「待回去後,為父和你哥哥四處走動走動,將這消息傳出去,徹底坐實,待明年春三月,即便他不想娶你,也必須要娶。」
說罷,他流露出一絲笑意:「不過是一年罷了,我們侯府等得起,何況有這一年時間,足夠我們做好準備,辦一場足夠盛大的婚事。」
「可成溪兒……」
「她是我調教出來的,難道你怕我收拾不了她?」
顧枕眠噙著絲慵懶笑意,眸中滿是征服欲。
他養的貓對主人露了爪子,那只需將爪子扒了,讓她重新想起誰才是給她食物的主人便成了。
他倒是很期待,看著小野貓像他求饒的樣子。
顧繼歡漸漸收聲,雖心中仍不滿成溪兒繼續留在沈清朔身邊,但想到來年入春便能到來的盛大婚禮,她仍舊在心裡種下了期待的種子。
此時此刻,宣王府。
成溪兒正收著茶盞,低垂的眼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如往日裡安靜乖巧。
只是……
她手輕輕抖動,想到入春後沈清朔便會大婚,心頭如綿綿針刺般,又麻又疼。
明知不該期待的,她也摒棄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但如此真實地知曉他要成親,仍舊給她帶來衝擊。
沈清朔端著茶盞,漆深眼眸注視著她,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那一瞬間的手抖,自然也沒有瞞過他的眼。
「在想什麼?」他忽開口。
成溪兒微怔,手一頓,險些將茶盞打翻,眸子裡清晰地浮現出驚慌之色。
她忙道:「奴婢沒、沒想什麼……」
話語間,撞上沈清朔仿若透析一切的黑眸,她漸漸收聲,泄氣地垂下頭。
掩飾住真實情緒,她只道:「奴婢在想,顧小姐如此厭惡我,在她來年入府後,我究竟該怎麼辦……」
沈清朔淡淡道:「只有這個?」
「只有這個。」
成溪兒篤定點頭,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沈清朔,軟聲道:「王爺,您會護著奴婢嗎?」
陽光從外斜照在沈清朔眸子裡,似是讓那雙眼色澤更淡,也更冷清。
他沒什麼情緒道:「本王只護自己正妻。」
成溪兒微抿下唇角,強忍住心頭泛起的陣陣酸澀。
她明知道的,畢竟他是一個理智,又很在乎權勢的人,怎麼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何況她連妾都不是。
男人將茶盞放下,徑直向外走去:「想要什麼,自己爭取,你若有了本事,自然沒人敢欺負你。」
「……是。」
這是他從一開始便教她的,要她自行反擊。
成溪兒微吸一口氣,將種種不該有的心思壓下,心頭也升起緊迫感。
明年春日嗎……
在此之前,她究竟能做到些什麼?
成溪兒將茶盞端走,一路沉吟。
沈清朔白日裡要出門,他近來似是很忙碌,成溪兒不知他在做什麼,那日在青樓里,會有戶部尚書作陪,想要是要緊事。
她便在府中學習技能,邊學邊思索著自己未來的事情。
天幕漸沉,入夜成溪兒結束課程,揉著肩向自己房間走去。
說起來,又是多日未曾見祝紅。
初夏涼風輕拂過她的臉龐,她微微仰起頭,滿天星光墜在她眸子裡,點亮一片明光。
成溪兒微微一笑,雖未想清楚自己要如何對抗顧繼歡,但至少眼下的日子仍有盼頭。
她正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在石子路上,便見張嬤嬤迎面走來。
「成姑娘,眼下是要回去歇息?」
張嬤嬤客客氣氣地問著,臉上帶著些許遲疑和為難。
成溪兒知曉又是侯府那邊有消息,便溫聲道:「嬤嬤尋我,可是侯府有什麼吩咐?」
張嬤嬤嘆口氣:「顧家大公子尋來了,正在後門等您,他要我給您帶一句話,說您若是不肯過去,他便自己進來,今日王爺不在府中,他若隱蔽些,姑娘你未必躲得過。」
頓一下,她又道:「他說,只要您主動過去,便不為難您。」
成溪兒臉上笑意一點點消失,心底湧現出濃烈抗拒和懼怕。
張嬤嬤擔憂地看著她:「姑娘……?」
「嗯……」成溪兒勉強擠出笑容,「我明白了,多謝嬤嬤告知。」
她沒說去與不去,張嬤嬤便沒有多嘴去問。
周圍陣陣涼風帶上幾分蕭索和陰森,成溪兒腦海里都是顧枕眠成算極深、滿懷玩弄的眼神,讓她想起便打顫。
不為難她嗎?
成溪兒苦笑,那位大公子是喜怒不定的性子,從不遵守諾言,誰知究竟會如何。
但若不去,他必定會鬧起來,情況只會更糟糕。
最後,她揣了一把匕首,便向後門走去。
竹林風動,周圍是漆黑一片,這裡是連月光都照不到的角落。
成溪兒走近時,便見後門已經被打開,隱隱約約可在黑暗裡看見道湛藍輪廓。
似是聽到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腰間墜著的白玉倒很清晰。
緊跟著,便是他玩世不恭帶笑的聲音:「寶貝,我就知道你會來見我,這麼些時日未見本公子,可有想念?」
成溪兒慢慢停住腳步,和他隔了極遠的距離,嗓音略冷:「王爺現在雖不在,但王府侍衛都在,你若敢對我做什麼,我便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