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溪兒交疊著的掌心微微扣緊，一字一句清晰道：「昨夜我前往竹風院，同陳公子交換了兩個問題，我告知他陳家如今情況，他告知我自己的價值，最後我與他約定，在您面前保守秘密。」
「如今在他心裡，我並非是您派過去勸他的人，是單純與他相識的陌生人，與他的距離也會更近幾分，只需給我三日時間，我便能讓他相信我，勸他暫且歸附您。」
昨夜，她和陳明逸相約保守秘密，但她從未想過要隱瞞或是欺騙沈清朔，並非因感情，而是她知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沈清朔。
這只是她走的一步棋，是昨日先生教她的「信息差」。
「所以……」成溪兒捏緊掌心，一口氣將話說完，「還請王爺配合我，一同瞞過陳公子。」
沈清朔深眸微眯，骨指輕扣著桌，不聲不響打量著成溪兒。
她變得不同了，這種變化很明顯。
她完全不像是最初膽小的小丫鬟，而是變得更善於用腦子，開始主動為自己謀得好處。
沉吟間，薄唇輕吐，他不緊不慢地重複：「三天？」
「三天。」成溪兒篤定點頭，「三天內，我定當辦成。」
沈清朔薄唇再度翕合，抓住另一個重點：「讓他暫且歸附？」
成溪兒清澈明眸微動，緩聲道：「王爺需要的，是能幫您打理生意的人，只要他聽話能做事便成了，至於目的……您還怕壓不住他嗎？」
這話若不是她說出來，沈清朔便要懷疑對方是在挑釁自己的威信了。
俊眉微挑，他銜著淡淡笑意：「好，本王看看你的本事。」
看她是否當真有能耐，從自己手中搶到好處。
成溪兒緊攥掌心悄然鬆開，眉眼間也流露出些許光彩，讓她愈發引人注目。
沈清朔隨意問：「今日打算做什麼？」
「若王爺有吩咐，自然是先做王爺的事。」成溪兒低眉垂眼，「若無他事，便去習術算和畫畫。」
畫畫？
沈清朔憶起此前在皇宮，她為他畫的滑稽畫像，深眸浮動起不易察覺的情愫。
驀地，他道：「不必讓他們教你，若午後有時間，本王教你畫畫，你且先去學術算吧。」
「是，奴婢先退下了。」
成溪兒乖順垂眸，躬身退出書房。
上午的術算，由府中帳房先生教她，取前兩年王府記帳為例，令成溪兒自行分析和計算。
她頭腦聰慧，即便從前未曾接觸，在帳房講解後，也能舉一反三，迅速得出令人滿意的答案。
帳房先生很是欣慰，又悄悄將自己獨門的技巧告知成溪兒，一上午下來，師生雙方都是十分滿意。
午飯，成溪兒同雲錦分享所學，眼眸裡帶著光亮，滿是對未來的期許和憧憬。
雲錦靜靜聽她講述，眼底暗暗流露出些許羨慕，卻並不嫉妒。
忽然，成溪兒捧著飯碗，目光灼灼道：「雲錦，我來教你吧，雖然我本事有限，但現在也學到不少東西，我們每晚留出一點時間，便能教許多。」
雲錦微微一愣：「教我？」
「是呀，你不想學嗎？」成溪兒眸光澄澈灼亮，全無雜質。
她是真心想將所學傾囊相授，並無什麼算計或陰謀。
雲錦唇瓣輕輕囁嚅，說不出話。
她輕垂視線，低低道：「好。」
成溪兒彎眸淺笑，知曉雲錦此刻糾結心思，但她並不在意。
她們互相提防歸提防，但她始終記得雲錦和自己是同樣的出身，想幫助她們的想法，也從未改變過。
而她也有自信，她能留住雲錦。
這時……
「叩叩。」敲門聲響起。
侍衛沒什麼波瀾的聲音一併從外傳來：「成姑娘，等用過飯後，請立刻前往飄香院，祝姑娘在等你。」
成溪兒一頓，加快扒飯速度，匆匆將湯飲下，便道：「我先走了，我們晚點見！」
望著她跑遠的輕快身影，雲錦輕輕一笑，眉眼間藏著點無奈。
她是不是……也要做點什麼，提升提升自己？
飄香院四季如春，花枝繁茂，彩蝶翩躚，踏入院內石子路，便仿佛置身在巨大的花叢中，四處飄香。
「……祝姑娘？」
成溪兒輕喚兩聲，放輕腳步提著裙擺，在花叢中前行。
終於，石子路盡頭，蓮池庭廊旁，她望見正睡臥在其中的明艷紅影。
石桌上酒杯酒壺翻倒，周圍花團錦簇，美艷的人便醉倒在花雨中，素手拎著酒壺，壺中酒水已盡，只被微風拂出幾縷酒香。
粉紅花瓣輕輕落在她的眉眼和額頭，醉臥的美人眉心忽輕輕一蹙，眼角落下滴痛苦的淚。
成溪兒怔住，靜靜望著祝紅的醉態，幾次見面，她都是慵懶明媚、遊戲人間的媚態，何曾流露出這般痛苦掙扎的神情。
又一陣風吹過，捲起桌上的薄紙，輕撲在祝紅臉上。
她將眉擰得更深，卻因此驚醒，徐徐睜開眼眸。
模糊視線內，除漫天花瓣外，便是站在明艷陽光處、比繁花更美更嬌的少女，出現的剎那，便奪走了繁花所有色彩。
祝紅微怔片刻，眼眸漸漸清醒，也看清了人。
「是你啊。」她慵懶一笑，隨意擦去眼角淚痕，「來多久了，抱歉，中午小酌了幾杯，反而是睡著了。」
「……剛來。」
成溪兒輕聲回答，走上前拾起地上被風吹落的宣紙，墨筆簡單勾勒的數筆，是她並不陌生的臉龐。
怔愣的瞬息，那紙便被祝紅抽走了。
她隨意揉做一團，直接丟在旁邊，好似全然不在意般。
成溪兒直起身，靜靜看著她。
祝紅姿態慵懶嫵媚，唇角弧度和平時並無半分區別，也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
只直接道：「有習武的基礎嗎？」
成溪兒輕輕搖頭。
「那先學幾招防身術吧。」祝紅道，「若要從頭學，未免太慢，至少先讓你有點自保能力，再慢慢從基礎抓起。」
這和成溪兒的想法不謀而合。
而祝紅緊跟著的話，也同沈清朔一般無二：「你沒什麼氣力，需要暗器輔助，你對此有什麼想法嗎？」
成溪兒點頭，自從此前被沈清朔提醒後，她便一直有仔細思考。
指尖輕撫過手腕，她輕聲道：「我聽聞有一種鐲子，可藏鋒利刀刃，亦能藏毒藏藥，藏一二細小的銀針，日後若有機會，我想做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