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寅時,祝疆攜親兵回府,成溪兒被手下毫無憐惜地丟在地上,披頭散髮,形狀可憐。
「哎呀。」
嬌媚嗓音忽在門口響起,祝紅慵懶倚著門口,玉手羅扇輕搖,笑得媚色無邊:「我當表哥星夜出去是做什麼,原來是去抓美人了。」
她婀娜多姿地走來,紅衣艷麗,兩側士兵卻倉皇低頭,不敢多看一眼。
「難道表哥有我,還不夠嗎?」
祝疆冷厲面色漸漸鬆緩,如冰消雪融般,無奈道:「你何曾見我身旁有過他人,這女人是宣王身邊的,我將她抓來,不過是引宣王現身罷了。」
「哦?」
祝紅饒有興致,半蹲下身,香扇輕挑起成溪兒下頜。
二人目光相撞,詫異都藏在深深的眸色里,面上互不相識狀。
祝紅紅唇輕啟,慢條斯理道:「聽聞宣王不近女色,是不是弄錯了?」
「沒弄錯。」祝疆唇角扯開一抹諷刺,嘲笑道,「這女人是武興侯府送去的試婚丫鬟,聽聞是用特殊手段養起來的,想來你也聽說過,那沈清朔為她破了戒,聽聞相當寵愛。」
祝紅笑容懶怠,聞言收回羅扇,漫聲道:「不過是最低等卑賤的丫頭,沈清朔若想要,自然還能再養第二個、第三個,你抓她有什麼用?不如了斷。」
「吃醋了?」祝疆將她扯入懷抱,笑著哄道,「誰知道那宣王是什麼想法,試試總歸沒錯,若是沒用……兄弟們也許久未開葷了,這樣養出來的女人,送給兄弟們也好。」
霎時,屋內士兵灼灼目光都落在成溪兒身上。
地上伏著的少女微微一僵,死咬著唇瓣沒出聲。
「來人,拖下去關到柴房!」
成溪兒再度被拖走,被扔進黑漆陰暗的房間內。
她將自己縮在草蓆上,下巴輕輕搭上膝蓋,微吐出口氣。
她聽得出祝紅的暗示,是要她自行了斷,免得牽連沈清朔。
可她不想死,正因不想死,才故意誤導祝疆,讓他認為自己有價值,她相信沈清朔會來救她。
就如在林中,他也沒有拋下她。
屋外漸漸泛起魚肚白,成溪兒折騰一日,困意漸漸襲來,不多時便迷迷糊糊睡去。
京郊別院。
祝紅褪下斗篷,艷紅衣裙襯得嫵媚多姿,明艷風流。
她扯起紅唇微微一笑,望著案前男人時,眸中流動著異樣情愫。
「王爺,許久不見了,怎麼看都不看我一眼?」
沈清朔在看手中信,眉眼冰寒,周遭氣壓冷邃。
祝紅見怪不怪,扭著腰肢踱過去,彎腰趴在他桌前,托腮道:「王爺,看看我呀,我可是給你帶來重要消息呢。」
「有話就說。」男人薄唇翕合,不動聲色揉碎手中薄信。
那信不消片刻,便化為粉末。
祝紅鳳眼微動,眼眸流轉:「王爺不高興,可是為你那嬌養的美人?」
沈清朔冷冰冰抬眸,俊臉上攀爬起濃濃不悅。
他不喜歡她提起成溪兒。
但祝紅冒險前來,就是為此,卻不能不說。
「王爺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她轉而靠坐在桌上,香肩半隱半露,嫵媚勾唇,「我在祝府看見成姑娘了,祝疆似想用她來威脅您,要不要我……」
染著紅色蔻丹的手指悄然探出幾根銀針,淬著毒的針尖閃爍寒光。
「不需要。」
沈清朔骨節分明的指一點點攥緊,那掌心裡仍有信的粉末,但他面龐冷若冰霜,寒眸更是浸滿無情冷酷。
他一字一句道:「不要為不值得的人犯險,你比她更有價值。」
「可祝疆……」
「既然威脅不到本王,她活或死,有什麼分別。」
沈清朔攥緊的指一點點鬆開,任由粉末隨風而去,話語愈發冷厲:「不過是本王身邊聊作消遣的小雀,祝疆抓她,本就是一步壞棋。」
祝紅微眯鳳眸,唇角笑意愈發擴散。
她微微俯身靠近男人,吐氣如蘭,嗓音成熟:「我就喜歡王爺這一點。」
她踮腳下桌,彎眸笑笑,便瀟灑離去。
望著那道艷紅的背影,沈清朔恍惚間仿若看見明媚清澈的另一道身影,但不過轉瞬之間,便被他給壓下。
餘光里瞥見霍昀走來的身影,他眉眼重又冷卻,薄唇翕合:「整兵,準備護駕勤王。」
昏昏沉沉數日,成溪兒縮在陰暗柴房,完全感覺不到時間流逝。
祝疆需要她,雖給她治傷,但藥物都是最次的,若非她頑強,前兩日的高燒便已經熬不過去。
此時此刻,她的額頭仍有些燒灼感。
成溪兒摸摸頭,再望向外,又是黑夜。
這幾日窩在柴房,其實她有細細想過,沈清朔所出的題,她亦有眉目。
若所料不錯,這兩日祝疆便該造反逼宮了。
「怎麼還沒動靜……」她輕聲喃喃。
最佳時機,應當是沈清朔最先失蹤那一兩日,那時的沈清朔準備最少,越往後,便越不利了。
她不覺得祝疆是蠢貨。
正這般想著,小窗外忽燃起數隻火把,數道腳步聲從門外逼近。
「嘭!」房門被踹開。
成溪兒迷迷糊糊間未看清人,便被粗暴地提起,如提物件般被拖到外面、拽上馬,又不知奔跑多少里。
她險些顛得昏厥過去,眼前陣陣發黑。
「吁!」
馬終於停了,耳畔是呼嘯的風聲和震天鼓聲吶喊。
涼風拂起她的發梢,撫過她的面龐,讓她從昏沉中微微清醒。
仰起發白的臉龐,她迷濛雙眸望著眼前場景,眼裡漸漸清晰。
皇宮門前,祝疆和沈清朔在對峙。
她不知道這幾日發生什麼,但當她隔著人山人海再度望見沈清朔身影時,只覺得眼眶發燙,心跳飛快,恨不得飛奔到那人的懷中。
她才終於發現,不知不覺間,她真的將沈清朔放進了心裡。
他是她過去許多年裡,不曾出現過的光亮,是除父母外,待她最好的人。
士兵推搡著她,到了祝疆身側,到了大軍陣前,同沈清朔遙遙對視。
她一身衣衫襤褸,狼狽至極,但目光始終晶亮,尤其是在望著沈清朔時。
但男人看著她,神情冷漠,好似全然不相識般,沒有任何情緒。
祝疆將刀橫在成溪兒脖頸,遙遙厲喝:「沈清朔,你女人在我手裡,不想死就給我讓開,待我迎新皇出門,還可記你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