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窸窣,侯府的嬤嬤警惕看過來,看見成溪兒獨自一人現身,不禁哼笑一聲,滿臉神氣。
「倒是講信用。」她高高在上的語氣,上上下下打量著成溪兒,「沒有告狀吧?」
「嬤嬤若是不信,可以在附近搜查一番。」
嬤嬤便真的派了人去,見周圍當真沒有其他人,才算是徹底放心。
成溪兒站姿端正,見他們的人回來,便道:「可以讓我見見霜兒了嗎?」
「跟我來吧。」
嬤嬤睨她一眼,徑直轉身向前走,卻不是走進城隍廟。
成溪兒心想,顧繼歡總算是學聰明了許多,做事不再直來直往,也知道迂迴了。
她怕成溪兒帶人來,便用城隍廟當一個幌子,先探探真假虛實,確定她確實是一個人,才在前引路。
成溪兒微微垂眸,攏緊了衣袖。
嬤嬤帶著她走出一段路,最後停在另一處破落廟宇前,道:「到了。」
木門推開,有塵土飛起,嬤嬤咳嗽兩聲,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差了。
成溪兒看見裡面隱隱約約有人,便抬步進去,身後門被嬤嬤給關上了。
「還真是自己來了。」
顧繼歡周圍是打掃過去的,搬了桌椅坐在那裡,慢悠悠地把玩著玉石。
在她旁邊不遠處,霜兒被綁在樁子上,已經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都是血。
成溪兒眸中暗暗涌過絲冷意和惱恨,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她直直看著顧繼歡,道:「我既已經來了,放了霜兒吧。」
顧繼歡瞳孔一凜,流露出幾分尖銳刻薄,手中玉石砸向成溪兒,她怒道:「站在那裡學什麼趾高氣揚的派頭,憑你也配?給我跪下好好說話!」
成溪兒側頭避開了那玉石,靜靜看顧繼歡數秒,便撩起裙擺,筆挺地跪了下去,道:「奴婢知錯,還請小姐寬容大量,按照約定放了霜兒。」
她說著柔軟的話,可脊背挺得筆直,氣度竟壓過了一身華貴的顧繼歡。
顧繼歡愈發惱怒,罵道:「趴下,磕頭,還需要我一一教你嗎!」
「溪、溪兒……」
霜兒艱難地轉動腦袋,努力睜開眼縫看向地上跪著的人,眼眸里氤氳出淡淡淚光:「你、你不該來,我、我命賤,你救我一次,我便已經很感激了,怎麼能讓你這般捨身幫我……」
成溪兒抬眸看向她,平靜眼玻里漾出幾分柔和光影,輕輕道:「別怕,我既然敢來,便是有把握的。」
霜兒眼角落下滴淚,咬著唇低聲嗚咽。
顧繼歡嘲弄道:「把握?眼下這情況,我倒是也很好奇你能有什麼辦法。」
她冷冰冰地盯著成溪兒,語氣陡然一厲:「我讓你趴下磕頭,沒聽見嗎!」
成溪兒目光轉向她,眼眸里再度恢復一片平靜,唇瓣動一動,問道:「小姐,放霜兒的約定,你是打算毀棄嗎,堂堂侯府小姐,卻不知是這樣不講信用的小人?」
顧繼歡滿臉不屑,又欲動怒,但眼眸一轉,她惡劣道:「我雖答應你,可也沒說立刻就放,你老老實實地聽我命令,我若滿意高興了,自然放,這也算是毀約?」
她沉下臉,話音再度冷厲:「我說最後一次,趴下磕頭,明白?」
「好。」
成溪兒沒有半點猶豫,俯首在顧繼歡腳下,用力磕下一個響頭,將筆挺的脊背給彎了。
顧繼歡滿意微笑,滿眼快意,一旁霜兒眼淚流得更凶了。
「那麼接下來……讓我想想該讓你繼續做什麼的好……」
顧繼歡要好好羞辱和戲耍她,等戲耍夠了,再一刀將她給了斷。
最好是讓她看著霜兒死,只是可惜……她的大哥還要霜兒,她不能殺掉那妮子,只能留著了。
「爬過來。」
她一邊想著,一邊又下了命令。
……
宣王府。
張嬤嬤左等右等,始終不見成溪兒回來,再看看時間,已然是過了一個時辰了。
她是本本分分做事的人,不懂什麼交際討好,好在她跟的王爺是做實事的人,只看他們是否忠心勤勞,這些年來,她倒是也混上了一個管事的職位。
正因她本分,只知道埋頭苦幹,因此遇上這樣的事情,她是半點主意都沒有。
正如此前剛被侯府找上,她便告了沈清朔一般,這次本也是想的,可奈何成溪兒攔著,她也不敢得罪沈清朔的枕邊人,便拖到現在。
眼看是時間要到了,她再等不下去,匆匆便去了書房。
這會兒,祝紅的單子也都寫好了,長長的,材料雖齊全,可沒有她的方子,那也是做不成的。
她心想,怎麼成溪兒那邊還沒動靜,她也不能一直拖延著,同沈清朔講幾句話,就該走了。
雖是這般想著,但她也不敢再多拖延,怕被沈清朔看出什麼,便上前將單子給他。
「王爺,你看看。」
她將長長的單子給沈清朔看,道:「正巧飄香院後院空著,除了給我留出練武的地方,倒是也可以搭出場景出來,以後就在那裡教學,如何?」
沈清朔隨意掃一眼,都未看仔細,直接批了,道:「剩下的話,去和童羅講。」
祝紅梗住,這下是徹底沒有拖延時間的機會了。
她心中嘆息,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慢吞吞地斂著單子,準備離開。
這時……
「王爺,張嬤嬤求見,說是和成姑娘有關!」
祝紅一頓,心想終於是來了,她故意做出興致勃勃的樣子,溫聲笑道:「我正在這裡給她籌劃呢,她那裡倒是也有事了。」
沈清朔允了人進來。
張嬤嬤入內看見他,便紅著眼跪在地上,哽咽道:「王爺,成姑娘恐怕是不好了,您快去救救她吧,還有那霜兒……都是老奴的錯,老奴不該優柔寡斷地隱瞞,還請王爺責罰!」
沈清朔眉峰微蹙:「什麼意思?」
張嬤嬤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這兩日的事情告訴了沈清朔,言語中滿是後悔之意,只恨自己昨日沒有來回稟,這若是成溪兒真出什麼事,不必沈清朔責罰,她自己心裡便過不去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