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繼歡哭聲一凝，對上顧枕眠冰冷目光，什麼話都不敢說了，但心中仍有幾分埋怨，總覺得他們一個兩個都是被成溪兒迷了心竅，全都幫著她說話。
兩人慢慢向宮門口踱去，顧繼歡身體不好，走得不快，顧枕眠倒也耐心，就當是散步了。
舒羽就是在這時候過來的，屈膝向兩人行了禮，笑盈盈道：「顧公子，顧小姐，我家娘娘有請呢，不知可否到宮中一坐。」
顧繼歡疑惑：「你家娘娘見我們做什麼？」
「可不就是為著成溪兒的事情。」舒羽嘆氣道，「從前成溪兒在皇宮也是沒少生事的，我們娘娘也看不慣，皇上雖然不好插手，可也不能讓她逍遙自在了去，總不好將來她拋頭露面被人認出來，有損大家顏面吧？」
她說得很直白，並未繞什麼彎子，倒是看出了顧繼歡的恨意和不滿。
顧繼歡確實是心動，可尚未答應，顧枕眠便含笑道：「我是外男，終究不合適，何況歡兒尚在病中，在御花園跪那般久，已經是有些受不住了，便不去打擾娘娘了。」
「顧公子，其實……」
「家父尚在家中等待我們，告辭了。」
顧枕眠打斷她的話，扯住躍躍欲試的顧繼歡便快步離開。
「哥哥！」
走出一段距離，顧繼歡掙脫了顧枕眠的手，不滿道：「柔妃明顯是要和我們一起對付成溪兒，為什麼不答應啊？」
顧枕眠冷笑道：「她在宮裡出不去，怎麼對付成溪兒，這是在拿你當槍使，你看不出來？」
顧繼歡愣住。
「你想要對付成溪兒，我不阻攔你，但你好歹是我顧家千金，沒道理這樣蠢給她利用，那算什麼？」顧枕眠教訓道，「你這兩日給我乖乖養傷，等養好了傷，讓腦子冷靜下來了，再琢磨其他的事情。」
顧繼歡漸漸冷靜下來，沒有再說去找柔妃的話，老老實實跟著顧枕眠走了。
回到府中，顧亭筠聽說皇帝不管這件事，自然是氣憤不甘，但他們又實在沒膽子敢去找沈清朔，這件事便這般不了了之了。
午時正，成溪兒和雲錦離府到了金玉樓，便見江蘺正等在樓下，看見成溪兒如約而來，她眼裡仍有質疑，但總算態度好了些：「還算你守時，我當你吹了大牛，不敢來呢。」
成溪兒溫和笑道：「答應殿下的事情，我怎會反悔，還請姐姐在前帶路。」
江蘺哼一聲，領著她們二人上樓，進了頂樓的雅間。
屋內，沈檀音正端坐在桌前，身側另有兩名宮女和一名女醫官在，看見成溪兒一襲清爽女裝入內，沈檀音含笑道：「昨日忘記問你姓名，今日看你這模樣，倒像是哪家府上的大丫鬟？」
成溪兒垂首道：「奴婢雲湘，這是姐姐雲錦，不敢說是何處當值，若被人知曉，還要以為是我家主人巴結權貴，還請長公主見諒。」
雲錦不動聲色地看一眼成溪兒，想到她是從宮中偷跑出來的，便理解了她為何用假名。
沈檀音未想太多，含笑點頭道：「那我便不問了，這位雲錦姑娘，便是你所說的能人？」
「是。」
成溪兒示意雲錦上前，雲錦屈膝行禮，舉止同樣落落大方，氣質出眾：「能人不敢當，只是幼時學了些祖傳的手藝，會些偏方罷了，承蒙長公主不棄，肯讓奴婢給您探看。」
江蘺昨夜對成溪兒還有微詞，但看兩人至少知曉分寸，也不以主人家邀功，也沒有江湖郎中的樣，倒是心頭好感多了幾分。
她看向沈檀音，得後者應允後，便道：「你且上前來把脈吧。」
雲錦猶豫一下，謹慎道：「殿下，能否去了面紗，讓奴婢看看傷口？這積年陳傷，診脈是沒什麼用的，需得看一看，若是殿下允許，還需摸一摸……」
嘿！
江蘺來氣了，剛說這兩人有分寸，這便蹬鼻子上臉。
但不等她說什麼，旁邊女醫官道：「倒是也在理，如今診脈是看不出什麼的，最好是能看看傷。」
沈檀音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好。」
抬手捏住面紗，微抖一抖，她才將遮擋去了，露出一張猙獰面容，沒有這層保護，她整個人便似乎失去信心般，微微聳著肩，不敢抬頭看人。
雲錦眸中閃過絲詫異和震驚，但很快壓住，不至於失禮。
成溪兒上前去，單膝蹲在她面前，眉目溫柔，輕輕握住沈檀音的手：「長公主別怕，您也是極美的，和旁人並無什麼區別。」
「美……？」
沈檀音嗓音顫顫的，帶著點自嘲。
「自然是美的。」成溪兒道，「長公主眉眼如皎月，如何不美？等這疤痕去了，便更好看了。」
沈檀音撞進她目光里，那雙澄澈眼裡是由衷的欣賞，並無半點違心，讓沈檀音心頭涌過暖流，明知她是寬慰的話，卻也自在許多。
雲錦笑著上前道：「殿下別怕，我和……雲湘來這裡，不就是為這件事嗎，您且先讓我看看。」
「……好。」
沈檀音微微抬起頭，輕輕眨動著眼睫，仍是害怕，但眼前兩名女子都沒有露出什麼古怪神情，待她就像是平常人般，倒讓她好受許多。
雲錦細細觀察著，得她允許後用手輕碰了碰，眉眼微松。
江蘺觀察著她神情，沒有錯漏她一瞬間的鬆緩，便急急道：「我們殿下能治好嗎？」
「是有希望的。」雲錦道，「殿下的疤痕帶硬，雖與肌膚連在一起，又不完全相連，若是軟的，徹底和肌膚長在一起，那便是沒辦法了，現在這樣嘛……倒可以試試。」
沈檀音眸中露出幾分欣喜之色：「真的？」
「還請殿下配合我，試幾個藥。」雲錦從帶來的箱子裡取出些藥，十分懂規矩的先交給了女醫官，讓她先驗明。
女醫官確定無害後，雲錦才道：「我只塗抹傷疤一角，不會塗殿下全臉，這期間若有什麼不適或者其他症狀，殿下定要及時告訴我。」
沈檀音乖乖點頭，心頭不由浮現起幾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