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來龍去脈

  說到這裡,陳永鈞一頓。

  「荷花市場?後海那塊兒的?」羅宇澤接了一嘴,「原來當年有古玩市場啊,現在早就是酒吧街了。」

  「後來,在2006年,這件豇豆紅釉萊菔尊出現在嘉爾德紐約春拍上,拍出了兩百多萬的高價。」陳永鈞沒接羅宇澤的話,「又過了十年,2016年,還是這件豇豆紅釉萊菔尊,又登上了蘇比士的港島秋拍,最後包括佣金,拿下的總額是四百六十萬。」

  胡允德笑了笑,「陳總你記得很清楚啊。」

  「因為市面上絕大部分豇豆紅釉萊菔尊,都不是康熙本朝的東西,甚至很多小拍上屢屢出現十萬八萬的落槌價。」陳永鈞也笑了笑,「豇豆紅釉在康熙晚期才出現,又是宮廷專用,本就沒有多少件。據說,康熙皇帝見這種紅釉既像豇豆紅、又像蘿蔔紅,所以才點名指定萊菔尊的器型。」

  胡允德點點頭,「康熙點名萊菔尊的器型,雖是野史傳聞,卻也不無道理。」

  「這一件,不會就是那一件吧?」陳永鈞看向胡允德,「四百六十萬,五百六十萬,只賺一百萬,不算多。」

  「這確實是章老在2016年在港島拍下的,不過他沒出面,是委託朋友出面的。」胡允德點點頭。

  「我更感興趣的是,當年到底是誰撿漏的?燕京古玩圈,我還是不如胡總熟悉啊!」陳永鈞接著說道。

  這時候,吳奪和羅宇澤各自點了一支煙,聽著。

  聽前輩們講講古玩圈的一些軼事,也是一種學習。而且是在這種氛圍下,他們說得可能也會多一些。

  「我不過是年輕時在琉璃廠的店鋪打過工,若不是章老提攜,也接觸不到什麼人物,後來不也跟著章老回齊州了嘛!」胡允德擺擺手,「不過荷花市場裡的事兒,我倒是知道一些,也不算什麼秘密。只不過時間久了,知道的人就少了。」

  「交流會嘛,這也是交流,兩位前輩開小灶,我倆跟著解解饞。」羅宇澤嘿嘿笑道。

  「八十年代的時候,燕京有個白橋古玩市場,到了八十年代末,白橋街道改造,古玩市場就搬到了後海附近的荷花市場。」胡允德也點了一支煙,仿佛講故事一樣進入到一種節奏中:

  「原來的荷花市場,不如白橋市場熱鬧,白橋市場遷入之後,卻一下子火了,逢集的時候甚至摩肩接踵。而且很多周邊的古玩商販,也都紛紛慕名帶著東西去擺攤。」

  「這件豇豆紅釉萊菔尊撿漏的事兒,我也沒有親見,也是後來聽說的。卻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居然能自己拿在手上。」

  「那是年後的第一個集,加上午後飄了點兒雪花,所以散集挺早。有個冀省老大爺的攤子,最後像樣的東西里,也就剩一件康熙青花筆筒和一件萊菔尊。有個在琉璃廠開店的店主來抓貨,看中了大筆筒。」

  「我就是後來聽這個店主說的。」

  「攤主說最後兩件好東西了,兩千你一槍打了吧。這個店主肯定得講價啊,講來講去,攤主最低就能到八百,死活不讓了。但是這個店主呢,最高只想出到六百,還說六百給他筆筒就行,不要萊菔尊。這萊菔尊瞅著到不了老康,也就是小康,沒啥鳥意思。」

  老康就是康熙本朝,小康就是光緒仿康熙。那時候,清三代的瓷器能叫上價兒,但晚清的東西不行,少有人看得上,經常當搭頭。比如買個康熙的瓶子,搭給你個光緒的盤子碗啥的。

  「最後呢,老大爺一邊收拾攤子一邊說,頂多再讓二十塊,七百八給你倆,不墨跡,不行就走人了。」

  「這抓貨的店主還是有些猶豫,卻不料旁邊一個看了一會兒的年輕人突然開口了,說不如這樣,我出一百八,拿走這萊菔尊,你出六百,拿走這青花筆筒,這不就七百八了事兒嘛!」

  「突然冒出這麼個年輕人,倒是讓這筆買賣皆大歡喜,兩人分別點錢,成交後各自散了。」

  胡允德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把手裡的煙給滅了。

  「聽起來您也不知道這年輕人是誰啊?」羅宇澤就勢插了一句,「不過,您當時也是個年輕人啊,哈哈。」

  「本來我是不知道,後來卻聽章老又提過。」胡允德接口,「當年這個店主不光跟我說過,跟琉璃廠很多人都說過,說一件光緒仿康熙的萊菔尊,瞅著色就不太正,一百八,還不如買個道光的盤子呢!」

  「那時候有首挺火的歌《真心英雄》,這個店主還拿歌詞開涮那個年輕人: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說年輕人多花點兒冤枉錢不是壞事兒,不然不長記性。」

  「可是,沒過幾天,這件豇豆紅釉萊菔尊,就被堂而皇之擺在了很有名的店鋪泛古堂的貨架上。泛古堂的掌柜眼力過人,聽說他是花幾千收的,說這是標準的官窯宮廷器,沒準兒當年就在乾清宮的南書房裡擺著呢!」

  「當然,泛古堂的掌柜這麼說,也只是為了增加這件萊菔尊的噱頭。而且他很會做生意,並不想很快賣掉,繃住了高價,一年之內不出手。」

  「再後來,聽說真的賣出了高價,但具體賣給誰就不知道了。但是在2006年,卻出現在了嘉爾德紐約春拍上。」

  羅宇澤耐著性子聽到這裡,一看告一段路,再也忍不住了,「胡總啊,您是真能沉得住氣,硬生生把這一段講完了,還沒說那個年輕人是誰!」

  「說了你也不知道是誰。」胡允德淡然一笑,「這個人是當年的傳奇,說起來和小吳還一個姓呢。」

  「吳鏑?」陳永鈞立即接口,「怪不得!不過,這個人我也只是略有耳聞。當年的頂級圈子,一般人進不去,也了解不到什麼信息。」

  吳奪一聽吳鏑,心頭不由一陣波瀾,不過表面上倒是壓抑住了聲色。

  羅宇澤卻叫道,「陳叔,這又不是舊社會,有什麼圈子能跟幫派江湖一樣,連消息都沒多少?」

  「你懂什麼?!往高了說,你回去問問你老爸,他多少年了都想成為雲舟商會的會員,如願了嗎?往低了說,今天的交流會,不也是個小圈子麼?我們交流的古玩,外人有幾個能了解具體內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