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博物館的經費,主要是國家撥款,地方政府撥款,博物館自營以及愛國人士捐贈。
後兩者中,所謂自營,除了故宮經營文創,生財有道,其他的博物館基本是虧本。至於愛國人士捐贈,那也是寥寥無幾。
捐贈途徑太多了,賑災,助學,助農,說出去名聲好,還都能達到抵扣稅的目的,又有誰會把錢投到沒什麼人關注的博物館裡?
所以一家博物館有錢沒錢,還是得看前兩者。
換了別人,齊鳴是不信的,一件鬥彩天字罐,哪怕殘缺也是過億的東西。
一般的地方博物館,還真沒這財力吃下。但這麼說的是魔都博物館,他卻是信的,原因也是簡單粗暴,因為這兒是魔都。
只是這真不是錢的事兒~
齊鳴還是搖了搖頭,果斷拒絕道:「魏老,您也是此道中人,我不說也能懂<不奪人所愛>的道理。
要不,你找找馬老師,他手上也有個天字罐。」
魏館長也沒想到,齊鳴這會兒玩起了禍水東引的把戲。但這還真扎到了他的軟肋,他要繼續堅持,就有點欺負小輩的意思。
畢竟又不是只有齊鳴手上有,別人也有,不知道也就算了,你知道還逮著個後輩不放不是倚老賣老那是什麼?
就在這時候,門被推開。
見到來人,魏館長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迎了過去:「楊老弟,你可得幫幫我啊。」
「嘶~」
見到面前這老同事,老朋友,這麼殷勤的樣子,楊朝明打了個哆嗦。那聲楊老弟,更是讓他感覺有點惡寒。
當初在故宮當研究員的時候,兩人年紀相仿,關係好,又有相同愛好,確實經常老哥老弟的互相稱呼。但他後來離開故宮,自己創業。
兩人關係雖然沒斷,不如之前確實一定的。尤其是對方升任魔都博物館館長後,對方無形中似乎自覺高人一等,見面時總會帶著點說教的口氣。
現如今一聲<老弟>可有點服軟的意思。
楊朝明看了看魏館長,再看看齊鳴,心裡登時把原因給猜了個七七八八。
「怎麼?你在怪我?」
送走了魏館長,楊朝明也很快注意到了齊鳴神色間的那一點點異常。
「沒有,師傅,我哪會怪您。只是有點不懂,您讓我這麼做的原因而已。」
齊鳴汗顏,就在剛剛,在楊朝明的斡旋下,他和魏館長達成了一些協議。
當然賣是不可能的,這是底線,哪怕師傅說和,他也不會答應。
但他也看在師傅的面子上,做出了相應的退讓,和魔都博物館達成了租借,以及互換藏品的協議。
說協議還太早,頂多算是初步意向。
畢竟齊鳴的東西是自己的,想怎麼處理,他都能夠一言而決。但魔都博物館可不是魏館長私人的,能不能順利合作,還得看他回去後如何說服其他管理層。
但從對方離開時,那信心滿滿的樣子看,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楊朝明拉開了把椅子坐下,打量了會兒這個自己無比滿意的徒弟後,朝著身邊的座位一指:「坐。」
齊鳴看這架勢,是要上課了。他是真心感激這位師傅,所以也沒什麼怨言,拉開位子坐下。
等他坐穩,楊朝明才道:「老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今天一次性亮出4個天字罐,別說那兩個真的,就是兩件唐英仿品,肯定也會有人上門求購。」
「師傅,你的意思我懂,這情況拿出來前,我就和林軒也商量過。我抗壓能力很強的。只要我不答應,他們還能強買強賣不成?」
楊朝明瞪了他一眼,似是有點不滿自己話被打斷。
「你的依仗,無非就是孫虎那小子,還有童家對吧。」
被直接點破心思,齊鳴沒點頭,也沒吱聲。
成年人都好面子,他打算用的也確實是這<狐假虎威>的辦法,這法子雖然管用,但畢竟靠的不是自己本事擺平,所以乾脆選擇了沉默。
當下語境,沉默等同於默認,楊朝明提這個,本也沒有嘲諷的意思,繼續道:「這兩家的面子確實大,也能替你擋去那些人。
但殺雞焉用牛刀,老借虎皮,老虎也會煩的。你也不笨,這道理肯定懂。」
齊鳴點頭。
「所以,除了狐假虎威,你還得學會借力打力。魔都博物館就不錯,牌面,財力,一個不缺。你只要把合作的消息放出去,就能擋掉所有麻煩。
而且,你想要開博物館,藏品數量是道過不去的檻。光靠你老鼠搬家一樣收集,你覺得要到何年何月?」
「不知道。」
齊鳴苦笑著回答。
開店也近兩個月,他也確實借著這渠道上的便利,收到些東西。但要說珍貴又稀少的,鳳毛麟角。
國內博物館,哪怕是二三級城市的,藏品動輒也是成千上萬。雖然也不可能每件都是寶貝,但數量擺在那。
要是靠他自己,還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收集到了足夠開館數量的藏品。
而且即便收集到了,但後期呢?喜新厭舊,那是人的天性,藏品即便再珍貴,看多了也會厭倦。
為了吸引遊客,定期更換展品是必然的。
但他又從哪兒獲得這麼多的藏品?
「所以,合作是必然的。」
楊朝明分析完,拍了拍齊鳴肩膀,寬慰道:「老魏這人,我還是了解的,為人有點迂腐,好面子,還有那麼點官迷。但卻是個極其守規矩的人,不會耍小聰明。
而且,合作的時候,也可以用你在港島註冊的那家博物館的名義。只要有點腦子,就不會再做文章,你可以放心。」
「嗯。謝謝師傅。」
齊鳴真誠道謝。要不怎麼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些問題或許總有一天也能想明白,但如今被點破,就相當於少走不少彎路。
見到徒弟理解自己苦心,楊朝明欣慰點頭,隨後起身,招呼道:「行了,你也別在這兒做甩手掌柜了。
外頭迎來送往的,還得你自己來,這些也是你要學的。我兒子總不能替你打一輩子工啊!」
自己偷懶,想把事情都推給林軒的那點小心思再次被點破,饒是他臉皮略厚也有點汗顏,當即跟在師傅身邊走向那小廣場。
新鴻古玩店。
吃了這麼大個虧,黃斌的心情肯定不會好,辦公室地上滿地的狼藉,就是最好的證明。但就砸幾個花瓶,撕幾本書,又怎麼可能撫平他這會兒千瘡百孔的心。
這次他損失的可不止一個蒼龍教子,還有名聲。
他放下手頭的大事,找上齊鳴,壓根也不是衝著開始的那幾百萬。最重要的還是看出了對方的威脅,想要一把搞臭對方。
結果到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搞臭不說,反而自己的新鴻,名聲大損。可以預見,若是日後齊鳴想要坐莊瓷器,自己一方將會迎來的艱難前景。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一直在這兒無能狂怒,眼下如何降低影響才是關鍵。
首先自然是把責任都推到朱濤身上,反正事情前前後後都是讓他去的,臨時工的說法,雖然扯淡,但確實好用。
其次就該是和那些同行通氣,穩固合作~
就在他一條條思考著辦法的時候,手機鈴聲響起。
思緒被打斷,加上本就心情不好,這語氣自然不可能好,那開場的一聲<餵>就跟吃了槍藥一樣。
電話那頭的人也是被這語氣嚇了一跳,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威嚴被挑釁後的憤怒,一聲<ばかやろう>近乎是脫口而出。
這熟悉的聲音和語氣,立刻讓黃斌反應過來,自己找錯了撒氣的對象,當即謙卑致歉。
「大変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でした。」
山中哲也冷哼一聲,卻沒再糾結剛才的事情,而是冷冷吩咐道:「讓你查的那人,我有消息了。你放下手頭所有事情,去川省下面的廣元市。
5年前,那人化名盧庭,曾在那兒出沒。還是那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黃斌其實更想為自己眼下的困境善後,畢竟越早處理,影響才越小。
但他聽出了山中哲也語氣里的不容置疑,以及忤逆對方的後果,略作糾結後,他也只能重重一點頭。
「は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