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的傳統就是地位越高越晚出場，牆上的時鐘轉到了9點50，離預定開始時間就差10分鐘的時候，那位副市長才踩著點，姍姍來遲。
他一來，登時成了房間裡的焦點，哪怕是楊朝明都只能老實當個陪襯，就更別說齊鳴和林軒這倆後生晚輩。
兩人靠著長輩關係，露了個臉，自我介紹後，就只能退到人後，完全沒插話的資格。在場的，也就那位也算是混跡公務員系統魏老爺子，算是夠點資格跟他攀談。
沒辦法，這片土地上，乃至全世界，不管是財富還是名望，都得為政治讓位。
至於黃斌和朱濤，更是連自我介紹的資格都沒有。齊鳴他們好歹能老老實實待在中心的外圍，當個聽眾。
他倆就像是兩隻被羊群排擠的綿羊，孤零零的縮在角落，直接被無視。
自從發家之後，黃斌也是不知道有多少年，沒嘗過如此被人這麼忽視的味道，哪怕他的養氣功夫再好，都有點破功的意思，看向幾人的眼神真就快嫉妒的發紅。
好在，門口咚咚的敲門聲，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作為小輩，齊鳴主動上前打開了會議室的門。
門外，那位徐書記跟被人抽走了脊椎骨一樣，彎腰俯身，弓成了個蝦米。他朝齊鳴點了點頭，便越過了他，看向了人群之中的王副市長，陪著小心問道：
「王市長，那邊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就等您上台致辭開始了。要不咱們現在過去？」
王副市長背著手，不管表情還是體型，都跟個彌勒佛一樣。他眯著眼，笑嘻嘻的點了點頭：「小徐是吧。
這問題，你不該問我，客隨主便。今天的主角是那邊的小年輕，你該問他才對嘛~」
「對，對，對。領導批評的是。」
徐書記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而後看向了齊鳴，那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齊鳴嘴角抽了抽，還當這位是衝著童家的面子或是孫家的面子來撐場子的，但看情況，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單純是閒的，來這兒露露臉。
「那各位，要不現在過去？外頭日頭大，也不好讓大家等太久。」
齊鳴說著，朝著門口，做了個請得手勢。
那王副市長笑著點頭，表示了同意。
看他點了頭，房間裡的人立刻簇擁著他往外走。反倒是齊鳴和黃斌，這些個原本該是今天主角的人，落在了後頭。
舞台之上，靠著屏幕的地方已經放上了一張長桌，桌上擺著銘牌。
策劃公司安排的男主持，看到嘉賓到位，當即拿起了麥克風，開始介紹。
「各位，靜安寺古玩城，鑒寶活動，正式開始，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嘉賓入場。」
最先上場的，自然是楊朝明。
他作為鑑寶類節目的常客，他的知名度不低，在場的又有不少古玩愛好者，他一出場，掌聲熱烈。
隨後的是魔都博物館館長，最後壓軸的則是王市長。
等嘉賓都落座，主持人簡單說了段開場白，然後就是領導致辭。
王市長也見多了這種場面，對著話筒簡單說了幾句，歡迎，鼓勵。
這種雖然枯燥，但必不可少的環節結束，主持人才再次介紹道：「今天諸位雲集於此，想來都知道了，這兒即將展出的是全世界都只有11件的成化鬥彩天字罐。
不過，大家也看到了，台上有四個展櫃。那到底哪一個是真品呢？」
「對啊？不是說就一件嘛？怎麼擺了四個架子？」
「故弄玄虛？」
「難道是猜中了就送給我？」
「兄弟，你可真能想。」
台下的嘀咕聲響成一片，但剛勾起了眾人興趣，主持人卻很不負責任的拋出了另一個話題。
「真假天字罐的事情，姑且放一邊，稍後自會揭曉。眼下還有一樁事，想讓在場的所有人做個見證。
這件事的當事人，正是天子罐的所有人麒麟唐，和我市另一家知名古玩公司，新鴻古玩店。」
主持人將兩家店鋪間的矛盾由來稍作解釋，因為活動策劃是林軒一手負責，所以解釋的時候，自然是朝自己一方略作傾斜。
聽在大家耳朵里，就是新鴻古玩店這魔都老牌大店，為了一件自家店裡售出的東西，找上門，咄咄逼人。
兩個年輕人才辛苦創立的麒麟堂，為了自己聲譽，被迫答應，通過砸古董，這種暴力手段來自證清白。
在場的都是成年人，思維成熟。雖然不至於因為這幾句話，直接就破口大罵新鴻以大欺小，但內心多少已經有了偏頗。
朱濤聽的火大，憤憤道：「表哥，這倆鱉孫使詐，好賴話都讓他們說了！這是要把咱們打成反派啊！」
黃斌的臉色淡定不少，但不停抖動的眉角還是能看出，他壓抑之下的憤怒。
「哼，嘴長他們身上，由他們去。不過事實勝於雄辯，現在說的開心，過會兒結果公布，這些話就是扎向他們自己的刀，有他哭的時候。」
「表哥，話是這麼說，但人家把台子搭這麼大。這裡頭會不會有說法，比如他們找了個一模一樣的真品，把咱們的給替換了？」
朱濤只是隨口一言，但黃斌卻一個激靈，但他很快搖頭否定了這個天方夜譚的猜測：「不可能，別說這麼短的時間，就是給你十年八年，也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東西？」
「那~」
朱濤正要在說，卻聽到了台上主持人在那喊話＜請雙方代表上台＞。
黃斌拍了拍他肩膀，叮囑道：「有話稍後再說，以防萬一，過會兒檢查的時候仔細著點。事情解決，好處少不了你的。」
「好咧，您就看著吧。」
朱濤也提振了些士氣，大步走上台。
麒麟堂一方，上台的則是林軒。
雙方站定後，小龍抱著那＜雍正青花纏枝蓮紋玉壺春瓶＞也走上舞台，將瓶子放在兩人中間的 小桌上後，他才退下。
林軒拿過了主持人遞來的畫筒，指了指花瓶，笑道：「老話說，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做古玩這一行，除了眼力，這最重要的就是誠信。
我們麒麟堂，雖然新開的小店，但向來真假分明，這一點只要去過的，想來都清楚。如今有同行，言之鑿鑿的說我們以假亂真，用的還是他們店裡的貨，這個鍋，我們不敢背也背不起。
一件雍正青花，雖然珍貴，砸了也著實可惜。但再貴，也貴不過麒麟堂的招牌，所以今天，我們願意當著眾人面自證清白，還請各位見證。
朱老闆，請！你可看仔細了，這是不是就是你說來自你們店的那隻花瓶。」
有了之前的主持人的鋪墊，林軒這一通話說完，當即得了台下的滿堂喝彩，大傢伙毫不吝嗇的獻上了自己的掌聲。
朱濤面色漲紅，也不知道是太陽曬的，還會氣的。
他也拿起話筒，冷冷的回了句：「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這話我也送給你。過會兒，希望你還有這麼利索的嘴皮子。」
說完，他放下話筒，認真檢查起來。
剛剛的靈光一閃，似乎在他心底也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他總覺得，這瓶子真有可能是齊鳴他們找來的真品，所以看的極其認真。
而一旁的林軒，雖然站的筆挺，神色輕鬆，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但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連老爺子的手藝，自是沒的說。
當初兩個瓶子擺一起，他是沒發現一點差異。但萬一人家就是看出異狀了呢？
他這會兒都有點後悔跟齊鳴一起，把台子搭這麼大了。舞台大了，影響力也大，但一個不好可能把自己給埋裡頭。
台下的齊鳴也差不多。
好在足足過去3分鐘後，朱濤放下了瓶子，一臉不情願的點了點頭：「是那件。」
主持人聽他這麼說，當即宣布：「確認完畢，那接下來，就請兩位中任意一人，砸瓶驗真假。」
親手砸一件價值數百萬的古董，想想就刺激，但他可不敢上手，萬一要是真的，後頭可就說不清了，所以這活還得這倆發起人來。
林軒和黃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示意對方來。
台下的黃斌看著台上的場景，也是眉頭緊皺，朱濤剛剛的猜測他確實認為不可能，但這會兒再想想，齊鳴和林軒也未免太鎮定了。
「以真亂假，以假亂真~」
黃斌盯著台上，嘴裡不自覺的來回重複著這兩句，忽的似乎有一道靈光划過腦海，他想起了麒麟堂里那些足以以假亂真的高仿。
「慢！」
他的一聲慢字已經脫口，但卻淹沒在圍觀人的驚呼里。
因為就在前一秒，林軒猛的抓著瓶口舉到胸口位置，然後忽然鬆手，脫手後的花瓶直直落下，桌球的破碎聲里，那件青花玉壺春瓶登時摔成了數塊。
（PS：各位，新年快樂。感謝大家2023年的陪伴，也祝大家2024年，身體健康，一帆風順，萬事如意。
來年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