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元等人都看得驚奇。
因為這些事兒都是發生在他們眼前的,再加上掌柜的之前講的那事情,他們大概能了解這老夏的為人了。
掌柜的心裡頭真是羞愧得緊。
之前他還口口聲聲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呢,這會兒卻覺得簡直像是抽自己的臉。
氣氛略微有點尷尬,老夏笑著取出了一件東西道:「知道掌柜的喜歡古董,這一次我來美國旅遊,就帶了兩件家裡頭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得值錢,如果喜歡的話,您就收了吧,不喜歡我帶走就是。」
「行,您拿出來我給看看。」
此時的掌柜的因為心裡頭比較愧疚,所以不管老夏拿出來的東西是真是假,他都打算去買的。
老夏拿出了兩樣東西。
第一件,是個鼻煙壺。
只不過這鼻煙壺有點獨特,它是竹簧福字鼻煙壺。
竹簧,又稱「翻簧」、「反簧」等名,約創於清早期,系地方官作貢品獻給朝廷的器物之一。
竹簧是一大發明與創造,代表著古人的智慧,至乾隆前期竹簧工藝達到高峰。
其製作工藝相當複雜,將竹子去節去青,留下薄層的竹簧,經過煮、曬、壓平後,膠合在木胎上,然後磨光,再在上面刻飾各種圖案。
竹簧單獨不能成器,所以叫做貼簧,裡層必須有薄木質層或附貼於器物的表面。
竹簧質地細膩,紋理清晰,其銜接緊密,接榫處毫無榫跡,被譽為「天衣無縫」,深受皇家及收藏愛好者的青睞。
老夏的這件清代竹簧福字鼻煙壺,木胎掏膛定型貼簧。
壺體雙面滿工「福」字紋,採用竹簧工藝,紋飾做工精細,平雅素樸,雕刻手法精秀潤細,鏟地起線勻稱嚴謹,粘結、鑲嵌工藝精妙。
「福」字雕刻與貼面有平有直、有弧有曲,且有稜角,黏貼難度大。
先將竹簧枼薄如紙,始可轉折膠合,技巧之精,製作工藝更是繁瑣。
這種工藝不僅顯示了中國古代粘結、鑲嵌工藝的特點,而且展現了高超的雕刻技術,使這一工藝以其獨特而清雅的風韻,受到世人的喜愛。
剖析貼簧紋飾的工藝程序:
是將薄層竹簧先雕後貼,貼後磨光,光後再雕。
其雕法為用平口切刀切好刻面紋樣的邊線,然後用大小鏟地刀鏟地,使紋樣突出在平面之上,繼而在刻面紋樣精心加工,細心修飾。
其工之細,在於「挑地」,平地鏟得平滑如鏡,圓渾如規,線條挺括,剛勁有力。
鼻煙壺整體粘貼、鑲嵌精膩,嚴絲合縫,無跡可尋,匠心之巧,無論從任何角度觀賞都令人讚嘆不已。
這件竹簧鼻煙壺器物雖小,但彰顯了古代竹簧工藝的製作水平,蘊含著獨有的風格魅力和時代特色,收藏欣賞價值不言而喻。
「老先生打算賣多少錢?」
掌柜的問道。
「我也不懂這些,您看著給就行了。」
老夏笑了笑道,顯得很是憨厚。
掌柜的沉思了片刻之後道:「這樣吧,這東西我給您算一萬元好吧?」
「一萬?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啊?」
老夏似乎有些吃驚。
「不多不多,這可是清代的東西,值錢著呢。」
掌柜的笑道。
「那好吧,您在看看這個。」
老夏拿出來的第二件東西,是一個茶盞。
茶,在國人的生活里扮演著有意味的角色。
既有「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常,又有「琴棋書畫詩曲茶」的脫俗,可謂占得務實又得虛靈。
國人又歷來講究「美食不如美器」的器用之道,對於茶器的用度則更為挑剔。
一路走來,可以得見,在從粗放式羹飲向精細慢品的飲茶變化中,茶器亦由古樸向精緻進發。
細說起來,或許可以這樣形容:中國的茶具出於粗陶而精於瓷,精細之不足故紋路之,紋路之不足故顏色之,顏色之不足故雕之鏨之嵌之。
竊以為,古樸雖好,但失之細;精緻雖好,但失之拙,而拙中藏細確是最妙。
這就是為什麼「千年飲茶史,獨愛木葉盞」的原因。
老夏手裡頭的茶盞,就是木葉盞。
這一點,張天元一眼就瞧出來了。
他對吉州窯是非常感興趣的,因此產自於西江吉州窯的宋代名器木葉盞,自然也就被他非常關注了。
「這東西因盞內木葉紋路而聞名。
紋路原本不足奇,君不見母系氏族時代已有人面魚紋的表達,更遑論之後諸如海水紋、祥雲紋、蔓草紋等不一而足的系列刻畫。
木葉紋奇就奇在,它不是鏨的,不是雕的,也不是刻的,而是取自然界木葉經高溫燒制留在胎胚上的印痕。
這印痕,葉片筋絡俱在,葉柄和主筋醒目,有的甚至文脈亦清晰可觸。
且木葉姿態曲卷,熨帖盞內,仿佛是剛剛從哪一棵樹上不經意地落下,又仿佛隨時的一陣風又能將它吹走。
哪裡是烙印千年,分明是悠然倏至。」
掌柜的顯然也是個中行家,手裡頭捧著那木葉盞,感慨良久。
張天元點了點頭道:「西江吉州窯與宋代同時期的北方磁州窯、閩北建窯同為頗具地方特色的古代窯系,影響極大。
其中黑釉瓷是吉州窯陶瓷的『代表作』。
這種被日本人稱之為『天目』的宋代吉州窯獨創的黑釉產品,種類繁多,變幻無窮,有木葉天目、玳瑁天目、兔毫天目、油滴天目、虎皮天目、黑釉彩繪、黑釉灑彩和素天目等等。
但最具藝術魅力的就是木葉天目。
若無木葉,單單的吉州黑釉瓷大約與同時期北方的定瓷也無二致,但就是這隨意的一片葉,黑釉瓷木葉盞一舉成為宋代,乃至中國茶器中獨一無二的品類。」
「這位小先生說的好啊,看起來也是行家。」
掌柜的看了張天元一眼。
原本對於張天元的熱情和尊重,只是因為張天元手裡捏著的那張紅紅的邀請函。
但是現在,他對張天元則有幾分佩服了。
看起來,張天元的年紀並不大,居然可以說出這麼有條理的話來,當真實在難得。
張天元搖了搖頭道:「掌柜的客氣了,不是我在行,而是這木葉盞實在太讓人在意了,我對它還是有過一番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