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快步走到九鶯鶯閨房門口,抬頭看了一眼,確認賀懷翎和九鶯鶯在屋內之後,規規矩矩的上前一步,低下頭行禮,然後開口道:「太子妃,大夫人帶著二小姐來了。」
分家這麼久,九鶯鶯忽然聽到這兩個稱呼,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秦氏和九紅豆。
她們怎麼來了?
不可能是巧合,她們定然是算好的時間,知道今天是她歸寧的日子,所以特地過來的。
她們這麼急不可待的跑過來,應該是想要看看她與賀懷翎的關係,也許是她們自己好奇,也許是受淑妃和賀懷瑾指使,反正她們一定是想要知道她與賀懷翎相處的如何。
九鶯鶯看了賀懷翎一眼,輕輕笑了笑,起身推著他往外走,「走吧,去見見我這位伯母和二姐。」
「你與她們關係不好?」賀懷翎問。
若他沒有記錯的話,上次在宋府,就是九家另外兩位小姐把九鶯鶯推下了水。
「對啊。」九鶯鶯毫不猶豫的承認,看著賀懷翎調皮的眨了眨眼睛,聲音含笑的道:「夫君要幫我報仇麼?」
「不幫。」賀懷翎冷漠無情的道:「我看她們欺負你,我很開心。」
九鶯鶯聽到他的話,一下子停住腳步,鬆開推輪椅的手,叉著腰氣呼呼的到:「你既然不幫我,那我也不幫你推輪椅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把賀懷翎一個人扔在原地。
九鶯鶯走路的時候,頭髮上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好像連頭髮絲都在彰顯著她的怒氣。
賀懷翎看著她的背影,無奈的輕笑了一下,看著九鶯鶯鬧脾氣的模樣,竟然覺得有些新鮮和好笑。
他抬頭對旁邊呆愣住的春杏道:「既然你家小姐把孤扔在這了,就由你來推吧。」
「……是。」春杏連忙低頭應是。
她本來擔心她家小姐突然發脾氣,會惹得太子發怒,正心驚膽戰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現在看太子不但沒有生氣,臉上還隱隱帶著一絲笑容,不由鬆了一口氣。
她趕緊推著太子往前走,心裡暗道,看來太子沒有傳聞中可怕。
秦氏和九紅豆正坐在前廳里,抬頭四處打量著屋裡的擺設。
她們越看心裡越忍不住覺得不平衡,憑什麼他們搬出來住這麼好的地方?他們卻還要守著老宅。
他們忘記當初是他們自己非要搶老宅,現在竟然忍不住在心底埋怨了起來。
九毅行喝多了,已經被扶下去休息,九玉也到了讀書時間,不用大家督促,就主動去了書房,只有九老夫人還留在這裡招待她們了。
九老夫人的態度不冷不熱,就好像他們只是普通的客人一樣,客氣周到,但不會像以前那樣熱絡了。
秦氏才不在乎九老夫人的態度,她的注意力還停留在將軍府的裝潢上。
她輕輕咬著牙,神色間閃過幾絲妒忌,他們本來以為搶到九府老宅已經很好了,沒想到陛下竟然給九毅行賜了一座這樣的府邸。
這裡又大又漂亮,在外面看已經夠壯闊的了,沒想到進來才發現,裡面裝潢的更好,比九府老宅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自從分家之後,大家都在背地裡偷偷說,九毅行一家這些年住在九府,那才是委屈了!
大家還說,如果他不是顧及大哥、大嫂的臉面,他早就可以搬到這樣寬敞又明亮的大宅子裡了,也不用留在九家老宅受氣。
秦氏聽到這些傳言,忍不住窩了一肚子火,偏偏她一句也無法反駁。
事實擺在眼前,九毅行確實早就有能力搬出九府,九毅行一家也離開之後,也確實過得更加風生水起。
這些事,她都是辨無可辨,更何況這宅子還是璟帝親自賞下來的,她半個不字也不敢多說。
她正越想越氣,抬頭望去,就看到九鶯鶯氣呼呼的走了進來。
她不由神情一震,伸著脖子往九鶯鶯身後看了一眼。
她等了一會兒,才遠遠的看到春杏推著一個人走了過來,她在心裡暗自揣測,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人應該就是太子賀懷翎。
九紅豆也看到了九鶯鶯,連忙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摸了摸頭上名貴的金釵。
她還沒有忘記九鶯鶯離開九府那日給她的屈辱,所以今天她特地挑了一支最名貴的金釵戴在了頭上。
秦時看著九鶯鶯怒氣沖沖的臉,不由笑了笑,說:「鶯鶯,這才新婚三天,怎麼臉色如此難看?」
九紅豆立即附和道:「是誰惹你生氣了?」
九鶯鶯在門口站定,看了秦氏和九紅豆一眼。
秦氏的臉上雖然化著精緻的妝容,但是面色明顯有些憔悴,估計九明行那個外室最近在九家夠她焦頭爛額的。
九紅豆臉色也沒好到哪去,她頭上戴著金釵,但手腕上以前戴的那些金玉手鐲都不見了。
九鶯鶯是真有些佩服她們,她們兩個自己都自顧不暇,竟然還有時間來看她笑話,也不怕笑著笑著閃了腰。
她無語了片刻,看著她們,佯裝逞強的扯了扯嘴角,「誰說我生氣了?我好著呢。」
她假裝回頭瞪了賀懷翎一眼,然後使勁跺了跺腳,又看了看秦氏和九紅豆,裝作不情不願的,跑到賀懷翎身邊,推著賀懷翎進了屋。
她就是要讓秦氏和九紅豆覺得,她是為了面子,在她們面前故意裝作跟賀懷翎親近。
這樣無論以後她怎麼對待賀懷翎,她們都不會懷疑,她對賀懷翎不好,她們樂見其成,她對賀懷翎好,她們也只會覺得她是在裝恩愛。
只有這樣,她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不會讓她們懷疑她倒戈相向。
她推著賀懷翎進了門,秦氏和九紅豆都轉頭看向賀懷翎,在看清賀懷翎的長相後,她們不由同時一愣。
賀懷瑾今日穿了一身青色廣袖錦袍,襯得他長身玉立,肩寬腰細,衣擺上繡著銀色花紋,墨發高冠,白玉無暇,遠遠而來,貴氣逼人。
她們以前就曾聽聞太子長相俊美,卻沒想到太子竟然長得這般好看,不由驚訝得張大的眼睛。
賀懷翎少年時在邊關做戰,甚少回京,這幾年東宮大門緊閉,她們這樣的女眷,沒有幾個人看過他的長相,就連秦氏也只在賀懷翎小時候,遠遠的看過他一眼,誰知他長大竟這般出眾。
她們一直以為傳聞太過誇張,如今看來才驚覺傳聞竟然一點不假,賀懷翎當真是謫仙一般的人物,跟九鶯鶯站在一起,像一對璧人一樣。
九紅豆忍不住暗暗咬了咬唇,臉色無法抑制的沉了下來。
她本以為賀懷翎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卻沒想到他的長相竟如此出眾,若非他有難以治癒的腿疾,怕是整個京城裡的女子都想要嫁給他。
她這一刻幾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賀懷翎雙腿受傷,賀懷瑾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她的視線落在賀懷翎的腿上,才稍覺一點安慰,任他長得再好又如何?男人還是要有權有勢,賀懷瑾到底比賀懷翎好一些。
她緩了緩神色,跟秦氏一起站了起來,對賀懷翎行了一禮,聲音柔柔的說:「參見太子殿下。」
賀懷翎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收回視線,自己推著輪椅到九老夫人旁邊說了兩句話,然後坐在一旁喝茶,對秦氏和九紅豆視若無睹。
秦氏和九紅豆躬著身子,沒有賀懷翎的命令,都不敢起身。
她們維持著這個姿勢又累又難,賀懷翎這分明是故意為難她們。
她們偷偷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驚疑不定,不知道她們哪裡惹怒了賀懷翎,微微有些詫異。
莫非這位太子爺當真是喜怒不定,只看一眼,便討厭她們?
九鶯鶯捂唇偷笑了一下,她就知道賀懷翎雖然嘴硬,但是一定會想辦法給她報仇的。
賀懷翎這個人有一個毛病,那就是特別護短。
上輩子,即使她作天作地,把東宮鬧得雞飛狗跳,有人欺負她的時候,賀懷翎還是會想辦法幫她收拾他們。
賀懷翎做這些事的時候,往往不動聲色,九鶯鶯也是過了很久,才發現賀懷翎原來一直在暗中教訓那些說她壞話的人。
賀懷翎一直沒有看秦氏和九紅豆,直到秦氏和九紅豆腿都累得打顫了,賀懷翎才抬眸看了她們一眼,大發慈悲的開口,「起來吧。」
「……是。」秦氏和九紅豆低著頭,她們不敢惹賀懷翎,即使心裡有怨,也只敢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
賀懷翎沒有發話,她們不敢坐下,規規距距的站在一旁,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憋屈模樣。
賀懷翎周身氣壓極強,她們在賀懷翎面前是一點脾氣也不敢有,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誰都知道賀懷翎喜怒無常,如果賀懷翎不按章法出牌,突然發脾氣要殺了她們,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們小心翼翼的站著,心裡不約而同的後悔,早知道她們就不該跑這一趟。
她們明明是想要來看九鶯鶯的笑話的,現在她們反倒成了將軍府上下圍觀的笑話。
這屋子裡伺候的丫鬟們有很多都是以前九府里的人,現在這些人都在肆無忌憚的盯著她們看,還不知道在心裡怎麼笑話她們呢。
春芳跟在她們後面站了這麼久,也是累的苦不堪言,她最近飽受九紅豆的折磨,連飯都沒有吃飽,這樣站了一會兒就頭暈眼花,差點摔倒。
她看著春杏身上的綢緞宮服,心裡忍不住閃過一絲妒忌,同樣是九鶯鶯的貼身婢女,憑什麼春杏現在過得這麼好,她卻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
她暗暗打量著春杏和九鶯鶯的面色,又偷偷看了看賀懷翎,九鶯鶯和春杏面色紅潤,不見絲毫被折磨的樣子,賀懷翎面容如玉,高高在上卻並不嚇人。
她後悔的抿了抿唇,忽然發現東宮好像也沒有傳聞中那麼恐怖。
她暗中攥緊拳頭,早知道她當初就不費盡心思的離開九鶯鶯,留在九紅豆的身邊了。
誰知道這個看起來溫柔賢良的二小姐,其實私底下陰毒狠辣,脾氣暴躁,這段時間九紅豆將怒火都發泄在了她的身上,她被折磨得實在是苦不堪言,現在身上還帶著青紫的傷痕。
她看著坐在上首悠閒自在的賀懷翎和九鶯鶯,又看了看只能老老實實站著的九紅豆和秦氏,忽然覺得她可能是壓錯了寶。
她不由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做錯了?早知今日,她當初還不如老老實實跟九鶯鶯去東宮好好伺候,也許還能有另一番光景,最差也能像春杏現在一樣,身穿綢緞宮裝,比普通丫鬟高出一等。
她越想越鬱悶,嘴裡忍不住發苦,既後悔又羨慕,心情是難以言喻的複雜。
秦氏、九紅豆和春芳雖然各懷心思,卻不約而同地感到後悔,個個有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