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趕到九紅豆房間的時候,她已經被救了起來,陳大夫在給她診治,她雙眸緊閉,面色蒼白,看起來無比虛弱,小織戰戰兢兢的跪在旁邊。
秦氏走進來之後,直接扇了小織一巴掌,好好出了一口在九鶯鶯那受的惡氣,打完之後,她深深看了九鶯鶯一眼,就像這一巴掌打在九鶯鶯臉上一樣。
九鶯鶯神情淡漠的看著她,滿不在乎的挑了下眉。
秦氏微楞,九鶯鶯如果容易被激怒,她尚能放心,但九鶯鶯這樣不動聲色,她不禁覺得有些摸不透,心裡沒有底。
九明行上前一步,看著小織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二小姐怎麼會投湖?」
小織嚇得哭了起來,跪在地上斷斷續續的說:「小織也不知道,小織只是出去端了一杯茶,回來的時候,二小姐就已經投湖了。」
屋裡的另一名婢女,上前拜了拜,開口回道:「二小姐一片孝心,聽聞大爺病了,心裡急切,想出去看望,但是門口的護衛攔著她,說她正在關禁閉,不允許出去,二小姐拳拳之心,擔心大爺的身體,情緒難免激動,便投了湖。」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二小姐投湖之前說,既然她和大小姐不小心害得三小姐落水,就由此還給三小姐,這件事便過去了,那樣她就能出去看望大爺了。」
九明行當即紅著眼眶,大吼一聲:「九毅行你這是要逼死我女兒!」
秦氏撲到九紅豆的床上,嚶嚶的哭了起來,聲淚俱下的喊:「我苦命的女兒啊!同樣都是九府小姐,你的命,怎麼就不如人家的命高貴!都怪你的父母沒有本事,才讓你飽受欺負啊!」
九毅行愧疚起來,匆忙解釋,「大哥、嫂子!我也沒想到紅豆會這樣激動,我就是想要你們小懲大誡一下,她雖然被關在這裡,但是沒缺吃也沒缺穿,只是暫時不能出門而已,我不知道她會如此想不開啊。」
九老夫人也內疚不已,看著九紅豆哭了起來,「都怪我,是我同意明行這樣罰紅豆的,是我老婆子糊塗。」
九明行和秦氏得寸進尺,立刻張揚起來。
秦氏怒吼:「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女兒紅豆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算拼著這條命,也一定要為她討回公道!」
九明行道:「母親,你今天給我一句話,告訴我這九府究竟是誰做主,若是這裡沒有我們一家人的容身之處,我明天便帶著家人離開,我寧可帶著他們去住草房,也絕不在這裡低賤度日。」
這才是他們今日演這齣戲的主要目的,他們想要強調他們在九府的地位,讓九毅行和九老夫人從今以後再不敢對他們的舉動和錯誤說一個「不」字。
九老夫人已經急糊塗了,沒有多想便想回答,「那當然是……」
九鶯鶯冷眼旁觀許久,適時的開口打斷祖母的話,不緊不慢的道:「大伯倒是有趣,聽聞二姐跳湖,匆忙趕來後,卻不關心二姐身體的情況,倒是急著先詢問事情的因由,陳大夫也是厲害,明明住在外院,竟然能比我們這些在對面院子裡的人,更早趕過來。」
九毅行和九老夫人聞言面色變了變,他們剛才注意力都放在九紅豆的身上,擔心她的身體情況,沒有留意到這些細節,九鶯鶯這樣一說,他們才醍醐灌頂,察覺到其中的不尋常之處。
九毅行待家人真心實意,不願意去陰謀算計,但不是不明白,他現在冷靜下來就懂了其中彎彎繞繞,略一沉吟,便想通了大房這一連串的事是為了什麼,不由更加失望。
九老夫人也難掩失望,輕輕搖了搖頭。
九明行目光閃爍了一下,虛張聲勢的道:「我相信陳大夫的醫術,自然不擔心紅豆會有什麼事。」
陳大夫神色有些慌張,趕緊附和道:「本人剛才正好想來府里給老夫人請平安脈,所以就在這附近,沒想到正好遇到二小姐跳湖,所以我才能這麼快趕過來。」
九鶯鶯看著他頭上的冷汗,微笑道:「陳大夫不用緊張。」
「……是……是。」陳大夫連忙抬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訥訥應是。
躺在床上的九紅豆感覺到屋內氣氛的微妙,適時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含淚看著秦氏,秦氏立刻坐過去抱住女兒,嚎啕大哭。
九老夫人聲音關切的開口道:「紅豆,你感覺如何?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不管九紅豆跳湖的原因是什麼,她都是真的跳了下去,這是造不得假的,九老夫人作為長輩,還是忍不住關心。
九紅豆輕輕點了點頭,看起來柔弱無比的道:「謝謝祖母關心,紅豆好多了。」
她紅著眼睛抬眸,看向九毅行,掙扎著要從床上爬起來,秦氏一把將她按了回去,「你身體還沒有恢復,這麼快起來做什麼?」
九紅豆咳嗽了一聲,聲音虛弱無力的說:「我想替父親向二叔道歉。」
秦氏怒道:「道歉有什麼用!人家想找你麻煩,你道歉,人家就會放過你嗎?人家只會覺得你更好欺負,然後變本加厲的欺負你!」
九紅豆搖了搖頭,又咳嗽了兩聲,從床上支撐著坐起來。
她微微抬眸,聲音低低的道:「二叔,千錯萬錯都是紅豆和姐姐的錯,您要怪就怪我吧,紅豆願一力承擔,您怎麼處罰紅豆都可以,但是請您別遷怒於我的父母,他們年紀如今大了,動氣會上身,您官大權大,別跟我們一般見識。」
九鶯鶯輕輕咂舌,這一家人有人唱黑臉的,有人唱白臉的,還真是都算計好了。
九紅豆剛才那番話,聽著是在示弱,其實隻字未提她父親昨夜犯下的錯誤,她在暗指九毅行之所以給梨白做主,其實是為了給九鶯鶯報落水之仇,她三言兩語,就直接把她父親撇的乾乾淨淨,將九毅行陷入了不義,還趁機說九毅行是以權逼人。
這些話若傳出去,九毅行就真真正正被倒打一耙了。
九毅行吃驚的看著兄長一家,這一刻他神奇的沒有憤怒,只覺得心寒,他們如此顛倒是非黑白,明明是白的,卻被說成黑的,明明是黑的,卻能視而不見,這種有口難辯的滋味,真真難熬。
他不自覺看向九鶯鶯,他的女兒是不是也曾經無數次嘗過這種滋味?
九鶯鶯垂著眸子,沒有注意到父親關切後悔的眼神,聲音幽幽開口道:「二姐,你這話怕是說錯了,鶯鶯落水的事,早就已經過去了,跟大爺妄圖□□歌女的事沒有絲毫關係。」
九鶯鶯這話說的直接又難聽,大房的三位立即變了臉色。
九鶯鶯看著九紅豆,繼續不緊不慢的道:「二姐,你我都是女子,你看看梨白身上的傷痕,你覺得此事應該怎麼處理?」
「我……」
九鶯鶯轉頭看向九毅行,「父親,這件事就交給二姐處理如何?」
九毅行雖然不知道九鶯鶯在打什麼算盤,但是他這次回來之後發現女兒成熟了很多,沒由來的覺得信任,便點了點頭,「可。」
九鶯鶯看想九紅豆,輕輕笑了笑,「那麼此事就由二姐來定奪了。」
九鶯鶯順勢把雪球推給了九紅豆,梨白臉上的傷明晃晃的擺在那兒,府中上下對九明行的行事作風都看在眼裡,昨天晚上事情的經過,不光只有他們看到了,府里的一眾護衛也都一清二楚,這些事都是大房想要隱瞞也隱瞞不了的。
九紅豆看著梨白,眼神有些冷漠,一個歌女的死活,跟她有什麼關係?梨白若是昨夜直接被打死了,反而清靜,那樣的話,,事情的真相就由得他們編造,哪裡會像現在這樣麻煩。
如果讓她處理,那當然是給稍微給點錢打發了梨白,等梨白離開之後,再想辦法秋後算帳,二房還能管梨白一輩子不成?到那個時候,梨白一個孤苦無依的歌女,還不是任由他們拿捏。
九紅豆張了張嘴,她剛想開口,九鶯鶯就轉頭對身後的李菜花道:「菜花,把二姑娘說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以後若有誰問起來,就說這件事是由我們二姑娘親自處理的。」
李菜花看了一眼九紅豆,拍著胸脯滿口答應下來,「好嘞,小姐,我一定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二小姐處理得有多公正。」
九紅豆臉色瞬間難看起來,李菜花來自市井,認識很多京城裡的街坊鄰居,有什麼話從李菜花的嘴裡說出去,一傳十,十傳百,不用半天功夫,這京城裡大街小巷的人就都知道了。
她只能把剛才想說的話收了回去,嘴閉上,低頭思索起來。
此事事關她的顏面,她若處理不好,別人就會說她不會管家,一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那麼以後她還如何做當家主母,甚至是母儀天下?
她忍不住有些遲疑,現在想要將這件事揭過去,只需要她一句話,但是她偏偏不能開這個口。
九明行看女兒半天都不開口替自己說話,忍不住急切起來,張口催促道:「紅豆,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出來。」
九紅豆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父親,若非他好色,喜歡胡作非為,她們母女今日何必陪他來演這齣戲。
她本想藉機會警告一下九鶯鶯,沒想到現在被九鶯鶯反將一軍,實在是有些難辦了。
九明行還不知道九紅豆心裡的怨懟,不斷的對她擠著眼睛,示意她趕緊替自己說話。
九紅豆氣惱的轉過頭去,輕輕咬緊了下唇,她不能為九明行這樣的人毀了她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