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英和曇摩羅伽的馬車混在隊伍之中,朝著星城對平民開放的城門駛去。
星城守衛森嚴,獨行的青壯年男子全被攔住扣押,相比之下,對著聖城方向頂禮、膜拜的參拜隊伍果然沒有引來騎士的注意。
瑤英兩人有驚無險地過了星城。
曇摩羅伽示意瑤英在城中等一夜,「明天再去聖城。」
瑤英有些不解,離得這麼近了,聖城近在眼前,怎麼還要耽擱一天?
曇摩羅伽閉目調息,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瑤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確定他眼睛閉上了,悄悄對他皺了皺鼻子。
他們在城中歇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冒著寒風繼續趕路。
寬達十餘丈的河流凍結成冰,幽深的溝谷和崎嶇的山道都被一層薄薄的積雪覆蓋,一眼望去,大地白茫茫一片。
參拜的隊伍行走在空寂的雪原之上,男女老少,萬頭攢動,隊伍一眼望不到尾巴,他們來自不同部落,服飾各異,瞳色、發色也不一樣,唯一相同的是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很虔誠。
所有人已經熟知聖城腳下的道路,不必別人提醒就能避開覆了積雪的溝谷,不至於摔得鼻青臉腫。
聖城的盤查顯然更加嚴格,城外沿途大道每隔兩里就有一隊四軍騎士戍守,一雙雙灰褐色眼睛在人群里掃來掃去,騎士時不時沖入人群,揪出一個身材挺拔的男子。
瑤英記得第一次來聖城的時候走的是另一條路,那時她攀爬了很久才爬上土崖,現在那條捷徑必定有人看守,為了不引起禁衛軍的警覺,他們這次必須從正門入城。
遠處,城門橫跨河岸,地勢極高,高大壯麗,長長的石階蜿蜒而上,堅實的哨塔、箭樓隱匿在山崖峭壁之間,禁衛軍身上的甲衣銀光閃爍,即使白雪皚皚,依然掩不住隱約的殺伐之氣。
天色還早,城門腳下熙熙攘攘,很多人在等候入城。參拜隊伍見狀,停下休息,三三兩兩坐在道旁吃乾糧、喝禦寒的咸奶茶。
瑤英也停了下來,眉頭輕蹙,眺望遠處的聖城。
蔚藍晴空下,聖城那獨特的巨大黑色土崖巍然聳立,似繃緊的利箭,筆直插向天際,千餘座伽藍散落在最北端地勢最高的山岩旁,浮雕石柱金輝閃耀,散落其中的佛塔露出高高的尖頂,莊嚴肅穆。
參拜的百姓們一邊吃喝,一邊談論曇摩羅伽的事跡,歌頌他這些年澤被一方的功德,談笑聲匯成翻湧的海潮,一浪又是一浪,傳進瑤英的耳朵。
忽然,有個紅髮中年胡人提起聖城那些遠道而來的公主,問:「佛子真的要破戒娶妻嗎?」
眾人面露不悅之色,議論紛紛。
「佛子高潔,怎麼可能還俗娶妻?」
「對,佛子一定會趕走那些公主!」
聽著他們的吵鬧聲,瑤英如芒刺在背。
看來諸位公主齊聚聖城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雖然各國國主畏懼曇摩羅伽,不敢公然打出請求聯姻的旗號,但是王庭商人來往各國,消息靈通,早已經把各國使團出使的目的宣揚出去,佛子之名無人不知,現在估計連三歲小兒都知道有一群美貌公主盼著他出關。
她得趕緊把東西準備好。
瑤英心裡默默盤算。
大道川流不息,人聲笑語不絕,靜坐的曇摩羅伽忽地睜開眼睛,伸手撥開帘子,抬眸看一眼碧空,道:「辰光還早,下午再入城。」
「下午?」
瑤英喃喃了一句,點頭應下。
參拜的百姓一路奔波,風塵僕僕,衣衫襤褸,很多人會在入城前停下來整理儀容,多等幾個時辰也沒什麼。
瑤英倒了盞熱茶喝,靠在車壁上打了個盹,突然被一陣尖銳的吵鬧聲吵醒,大道上馬嘶陣陣,驚叫聲此起彼伏。
她趕緊掀開帘子往外看,只聽不遠處一片鬼哭狼嚎聲,路上行人個個抱頭鼠竄,慘叫聲四起,幾個身穿輕甲的禁衛軍兵丁從北向南騎馬飛馳而過,手中長鞭對著一群參拜的百姓狠狠抽了下去,毫不留情。
被抽中的人躺倒在地,手腳抽搐,血流不止——原來那幾條鞭子上鑲嵌有薄薄的鐵片,一旦被抽中,便血肉模糊!
兵丁一路抽打百姓,不一會兒撥馬轉身,似乎嫌不夠盡興,分頭鑽入逃竄的人群,將百姓驅趕到一處鞭打,百姓無處可躲,慘叫聲迴蕩在雪原上空,悽厲蒼涼。
參拜隊伍結伴而行,這些天已經有了些交情,其中一個胡商看不下去,出聲勸阻,那幾個兵丁沒有停手,怒道:「他們是烏梁部的賤民,沒資格進城參拜佛子!」
胡商無可奈何,急得團團轉。
身為王庭禁衛軍,為什麼要對平民百姓下此毒手?
瑤英捏緊拳頭,感覺身旁的人氣息陡然暴漲,心裡咯噔一下。
曇摩羅伽也被驚醒了,視線越過她的肩膀,注視著那些逞凶的禁衛軍,碧眸幽深。
瑤英怕他出手暴露身份,輕聲說:「將軍,我有法子嚇退他們。」
她眼神示意曇摩羅伽戴好頭巾,飛快找出自己的藍地獸紋錦袋,翻了一陣,找到一塊疊起來的布,交給商隊的一個奴僕,吩咐了幾句。
奴僕捧著布飛快跑到那個仗義執言的胡商身邊,胡商看到布,眼睛一亮。
半晌後,一面織繪卷草金紋的雪白旗幟迎風舒展開身姿,獵獵作響。
亂世之中,百姓流離困苦,朝不保夕,當他們身陷絕望之際,佛子從天而降,救了他們,當時所有人都看到一面碩大的雪白旗幟迎風招展,所以,一個念頭深深紮根於每一個人心底:只要看到佛子的旗幟,他們就有救了。
此刻,再次看到熟悉的旗幟,百姓的眼神變得熾熱,有人激動地跪了下去。
胡商指著旗幟,朗聲道:「佛子常說眾生平等,不論什麼出身,只要歸順王庭,都是王庭的子民!我們都是來參拜佛子的信眾,你們無故打罵虔誠的信眾,小心將來遭惡報!等佛子出關,一定會為我們主持公道!」
旁邊的信徒幫著鼓譟吶喊。
那幾個兵丁品階不高,看到旗幟,面面相覷,到底不敢鬧出大事,冷笑幾聲,色厲內荏,收回鞭子,揚長而去。
眾人鬆口氣,上前攙扶那些被打的信眾。
胡商站在原地,眼看著兵丁的身影徹底看不見了,長長地吁了口氣,回頭想找送他旗幟的人道謝,問身邊的人,一問三不知。
旗幟不知道是誰送的。
胡商猜測那個出手的好心人可能不想得罪禁衛軍,笑了笑,收起旗幟。
大道另一頭,透過簾縫看著胡商收起旗幟,眼神透出幾分不舍。
要不是不想引人注目,她真的會把旗幟討回來。
曇摩羅伽凝望大道兩側跪拜的人群,輕聲問:「這面旗幟公主從哪裡尋來的?」
瑤英笑了笑,放下帘子,小聲說:「上山的那晚我從緣覺那裡討來的,一直帶在身邊。佛子威名遠播,萬一遇到危急關頭,這旗子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結果真的派上用場了。
她說著說著,發現曇摩羅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不由得心頭惴惴,收起笑容,問:「將軍,我是不是不該這麼做?」
這樣的旗幟王庭商隊幾乎都有,不是什麼禁忌之物。
她眼帘抬起,烏漆黑亮的眸子仰望著曇摩羅伽,倒映出他猙獰的臉。
他沉默不語。
瑤英雖然戴了面紗,還是可以看得出額頭上有淡淡的紅腫印跡,這幾天為了融入參拜的百姓,她也會和他們一樣對聖城行膜拜禮,印跡是磕腫的。
她一句都沒提起,要不是他清醒時注意到她額頭和掌心的擦傷,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
「公主沒有做錯。」
他道,聲音很輕,語氣卻堅定。
瑤英徐徐地吐了一口氣,眉眼微彎,對他笑了笑。
一場風波消弭,參拜百姓仍然心有餘悸,不敢再多耽擱,收拾好鋪蓋包裹,結伴進城。
走的人越來越多,天色漸晚。
等大道上只剩下三三兩兩落單的行人,瑤英擔心停留太久引來禁衛軍的盤查,忍不住問曇摩羅伽:「將軍,我們什麼時候入城?」
曇摩羅伽沉著地道:「再等等。」
又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天際處晚霞熊熊燃燒,山崖上的積雪染了一層艷麗的胭脂色,曇摩羅伽仍然沒有要進城的意思。
當夕陽收起最後一束餘暉時,大道南邊猛地傳來一陣驟雨似的馬蹄聲。
瑤英眯了眯眼睛,掀簾循聲望去。
兩騎快馬飛馳而至,如狂風卷過,直撲向聖城。
沿途的禁衛軍聽到蹄聲,上前招呼,快馬上的斥候大聲嚷嚷了幾句,所有人瞠目結舌,呆立原地,半晌後,回過神,面面相看,翻身上馬,緊跟著斥候,朝城中狂馳而去。
斥候所到之處,人仰馬翻。
瑤英回頭,疑惑地看著曇摩羅伽。
他道:「再等半個時辰,可以入城了。」
車窗外傳來高亢的馬嘶長鳴。
半個時辰後,兩人趕著馬車匯進入城的隊伍之中。
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沿途四軍騎士似乎都撤了回去,所有盤查的兵丁不見蹤影,氣氛沉重而又古怪,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了城,瑤英之前準備好的說辭和賄賂禁衛軍的幾袋銀幣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發生了什麼事?
瑤英一頭霧水,正納悶著,沉沉暮色中,城牆方向遽然響起幾聲轟隆隆的鐘聲,她嚇了一跳,下意識靠到曇摩羅伽身邊。
路上行人和她一樣,也都嚇得不輕,抬頭四顧。
鐘聲在大街小巷間久久盤旋迴盪,報訊的斥候站在城牆上,面對城下聽到鐘聲蜂擁而至的百姓,驚恐地大喊:「攝政王死了!」
立馬有人跟著重複攝政王蘇丹古的死訊。
一石激起千層浪。
兵卒迅速鑽入大街小巷,刻意發顫的大叫聲傳遍每一座里坊:「攝政王死在盜匪手裡了!」
瑤英渾身僵直,下意識以為阿史那畢娑出了什麼意外,目光和曇摩羅伽的對上。
「攝政王死了」的嘶吼聲中,他神色平靜,臉上沒有一絲震驚或是擔憂。
瑤英愣了片刻,思及這些天他的從容不迫,恍然大悟,一道雪亮電光閃過腦海:畢娑沒有死,這一切都是他們的計劃,讓攝政王「死」在殺手刀下,才能更好地麻痹敵人,以便引出真正的幕後黑手。
他之所以堅持今天入城,是因為他知道攝政王身死的消息會在什麼時辰送回來,一旦心懷不軌的人確定攝政王已死,必然會放鬆警惕,撤回人手,他們才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城。
瑤英怔怔地看著身邊的男人。
原來,即使受了重傷,一個人留在冰天雪地里,即使隨時可能被功法反噬,意識不清,虛弱的他依舊在為王庭籌謀布局,一刻都沒有鬆懈過。
他身邊沒有親衛,卻能及時掌握所有情報,指揮畢娑下一步的行動,安排緣覺傳達指令,掌控全局,連時辰都算得分明……蒼鷹每晚會飛回他的身邊,一定就是在為他傳達命令。
如今,禁衛軍故意宣揚攝政王身死的噩耗,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些天她一直在照顧他,勸他好好養傷,他是不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瑤英沉默下來。
……
蘇丹古身死的消息很快傳揚開來,城中大亂,人心惶惶。
馬車行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曇摩羅伽帶著瑤英下了馬車,七拐八拐,把她帶進一座僻靜的院子裡,看她一眼。
她從剛才就沒說過話了。
曇摩羅伽點燃屋中燈燭,道:「公主不能回佛寺,在此地等候。畢娑今晚回城,他會過來接公主去他府上暫住。」
瑤英回過神,嗯一聲。
曇摩羅伽不語,視線從她臉上掠過。
瑤英對他一笑,道:「我明白,將軍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趕回王寺,向佛子稟報要事,不能帶上我。將軍不必管我,不用等阿史那將軍回來,我現在就可以去將軍府等著他。」
攝政王「死了」,他更加不能暴露身份。她現在是阿克巴彥,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畢娑的宅邸。
曇摩羅伽搖搖頭:「公主在此等候便是。」
瑤英點頭,不和他犟嘴:「我記下了,那我聽將軍的,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等著阿史那將軍。」
曇摩羅伽嗯一聲,轉身離開。
瑤英擔心他的傷勢,下意識要攔他,想勸他儘量少運功,手剛抬起來,又縮了回去。
他不會聽的,這些天她總是勸他,他耳朵肯定都要長繭子了。
瑤英天天抹藥,手背上的疤痕已經由青紫變成粉嫩顏色,怯生生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收回去的時候,仿佛帶了點委屈。
曇摩羅伽掩好頭巾,毫不遲疑地走出院子,合上院門。
走出一段距離後,寂靜的暗巷裡倏地傳出一陣尖叫聲。
曇摩羅伽腳步頓住,回頭。
天色昏暗,巷子裡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幾個商人攙著一個婦人走了出來。剛才示警的鐘鼓齊鳴,婦人騎的驢受驚,發起驢脾氣,一蹄子高高撅起,婦人摔了下來,尖叫聲是她發出的。
這裡是他和畢娑約定會面的地方,離畢娑的宅邸很近,畢娑馬上就會趕過來,她很安全。
曇摩羅伽轉身繼續朝前走。
……
瑤英目送曇摩羅伽離開,收拾好錦袋,等了一會兒,門外響起腳步聲。
畢娑來了。
瑤英眼珠一轉,抱起錦袋躲到角落裡,透過門縫往外看,一道高大的身影踏上石階,走了過來。
他拉開房門,碧色雙眸直接看向瑤英藏身的地方。
瑤英和他對視,詫異地瞪大眸子。
「蘇將軍?」
夜色中,折返回來的曇摩羅伽立在門前,眉眼沉靜,月色傾瀉而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高大,朝她微微頷首,淡淡地道:「公主隨我去王寺。」
瑤英愣住,「那阿史那將軍呢?」
曇摩羅伽袖子一掃,熄滅燭火,轉身走了出去,「他知道該怎麼做。」
瑤英有些錯愕,呆了一呆,抱著錦袋跟上他。
走了沒幾步,曇摩羅伽停了下來。
瑤英也跟著停下來。
曇摩羅伽垂眸。
瑤英抬眼看他,和他四目相接。
他道:「去王寺的路上,要委屈公主一二。」
瑤英一怔,笑著說:「客隨主便。」
他抬起手,手指從瑤英臉頰旁拂過去。
一條黑色布巾罩在瑤英眼睛上,繞過她的髮鬢,系在她腦後,輕輕打了個結,她眼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瑤英什麼都看不見,不過知道他站在身邊,並不覺得慌張,慢慢伸手,輕聲喚他:「將軍?」
她臉上蒙著黑色布巾,嘴角依舊微微翹起,全然信任。
曇摩羅伽俯身。
熟悉的氣息忽然靠近,瑤英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雙手摸索著摟住他的脖子,什麼都看不到,摸了好一陣才找准地方。
緊接著,耳旁風聲呼呼,他帶著她騰空而起,掠過屋頂,腳踏屋瓦的脆響在夜色中迴蕩。
瑤英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他的速度慢了下來,身體騰挪,似乎在高低不平的地方起落,風聲中夾雜著淅淅瀝瀝的水聲,這麼冷的天氣,哪裡的河流還沒結冰?難道是冰層融化的聲音?
她漫不經心地想著。
一盞茶的工夫後,曇摩羅伽放下瑤英,沒有摘下她眼睛上的黑布,往她手心裡塞了一樣東西,道:「跟上我。」
他們似乎置身在一個很空曠的空間裡,他聲音壓得很低,仍然隱約有回聲傳來。
瑤英點頭嗯了一聲,手指抓了抓,發現他塞到自己手心的是一片柔軟的面料,試著拽了拽,身旁人影晃動了一下。
她疑惑地往上摸索,摸到他結實的胳膊。
原來他塞給她的是他的衣袖。
瑤英嘴角輕翹,聽著曇摩羅伽的聲音,手裡攥著他的衣袖,緊緊跟上他。走過一段平坦的道路後,接著是一段平緩的階梯,他走在她前面,時不時小聲提醒她注意前面要拐彎或是要爬石階。
密道狹窄,兩道呼吸聲漸漸纏繞在一起。
……
王寺。
最靠北的山崖之下,一排大大小小的石窟中,唯有最裡面的一間石窟點了盞油燈,昏黃燈火搖曳,四面牆壁上雕刻的佛像面相豐圓,莊嚴肅穆。
寂靜中,靠牆堆滿藏書的木架突然發出嘎吱嘎吱聲。
石窟里盤腿靜坐的近衛立馬站起身,一蹦三尺高,恭敬地等候在書架前。佛子離開聖城後,他一直待在石窟假扮佛子,都快忘了今夕何夕了。
不一會兒,書架從裡面被推開,兩道身影慢慢走了出來,一道高大挺拔,一身玄衣,另一道裊裊婷婷,是個女子,眼睛上蒙了一層黑布,緊跟在男人身後,小心翼翼地走進石窟。
近衛張口結舌,眼珠瞪得溜圓。
佛子去了一趟高昌,居然將一位年輕女郎從密道帶回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