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英相信蒙達提婆不會害自己,跟著弟子出門,剛下了石階,院門前面已經被人堵上了。
有人用胡語高聲呼喊著什麼,僧人極力阻止,那些人大聲呵斥僧人,將木門拍得震天響。
眼看木門就要被撞開,弟子一臉驚惶,帶著瑤英退回屋子:「門外是薛延那將軍!他帶著人闖進來了!」
瑤英皺眉問:「薛將軍怎麼闖進來的?」
她這些天一直待在王宮偏殿,和僧人們攀談,打聽了許多王宮的事情,聽說過薛延那。
王庭自古以來由曇摩家族統治,幾十年前,曇摩家族衰落,世家把持朝堂。曇摩羅伽五歲那年,氏族張氏殘忍誅殺曇摩氏,欲取而代之,王庭民怨沸騰,張氏不得已,只得留下赤瑪公主和曇摩羅伽這對姐弟。
曇摩羅伽少年登基,被張氏囚禁在佛寺內修習佛法。直到十三歲那年,北戎大舉入侵,世家棄城而逃,他這個傀儡皇帝以佛子之身率領中軍擊退瓦罕可汗,名震西域,威望空前,趁勢一舉奪回王權。
此後,曇摩羅伽打壓世家,收攏王權,任命親隨蘇丹古為攝政王,一面研習佛法,一面撫育民眾,聲望日隆。
然而王庭的幾大世家並不甘心就此失勢。
相國康莫遮、大將軍薛延那、右軍統領安俞樂、輔國孟雲漢和他們背後的幾大家族不滿於曇摩羅伽善待其他部族,私底下常有抱怨之語。
曇摩羅伽是佛子,這輩子不可能成婚娶妻,王室血脈只剩下他和赤瑪公主,王庭沒有繼承人,這幾年他的病情越來越重,雖然極力隱瞞,還是有風聲傳出,世家的心思也就愈加活泛了。
這其中,薛延那最為蠻橫暴躁,幾乎從不掩飾他的不臣之心。此人性喜漁色,經常凌虐女奴,已經因為虐殺漢人奴隸的事情和曇摩羅伽起過幾次衝突。
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聽說瑤英住在王宮,前幾天竟然逕自找了過來,嚷嚷著要一睹美人仙姿。
幸虧瑤英機警,在閣樓散悶時看到一個身高體壯、黑熊般雄壯的胡人在外面逡巡,知道來者不善,立馬提醒僧人去請蒙達提婆。
蒙達提婆及時趕到,勸走了薛延那,讓各處加強警戒。
薛延那後來又來了幾次,見僧人守衛森嚴,沒有硬闖。
今天這位薛延那將軍卻直接帶著人闖進內院,馬上就要衝進來了。
弟子急得滿頭大汗:「小僧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
砰的一聲巨響,木門還是被撞開了,胡人的喊叫聲越來越近。
弟子驚慌失措:「法師去藏藥室取藥了,至少得半個時辰才能趕過來!」
瑤英當機立斷:「去閣樓,那裡有間很隱蔽的屋子,先躲一會兒。」
她被關押的第一天就四處走動,熟悉地形,為的就是遇到緊急情況時能暫時躲避。
親兵們跟上瑤英,爬上閣樓,躲進密室,這間屋子原本是用來做哨塔的,後來廢置不用,通向其他樓層的廊道隱藏在逼仄的角落裡,尋常人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謝青守在門邊,細聽樓下的動靜,手指按在刀柄上。
瑤英按住她的手:「我們現在身在王庭王宮,不到萬不得已,別傷人。」
面對一個薛延那,他們可以自保,但是薛延那是王庭重臣,而且薛家有數萬左軍騎兵,他們是異國人,身在王庭,不能挑起事端。
謝青點點頭。
樓下亂糟糟一片吵嚷,不一會兒,傳來薛延那暴怒的吼叫聲:「漢人公主呢?」
無人應答。
僧人們站在廊下,雙手合十,低頭默念經文。
王庭崇佛,他們是僧人,薛延那膽子再大也不敢對僧人提起屠刀。
薛延那帶著士兵在院子找了一圈,沒看到瑤英的人影,勃然大怒,一刀劈碎木門,大吼:「誰敢私藏漢女,我擰了他的腦袋!」
閣樓上,瑤英心裡一陣緊張。
他們躲不了多久,也不知道蒙達提婆什麼時候才能趕過來。
薛延那提著長刀來回踱步,銳利的雙眸來回睃巡,視線停留在閣樓上。
僧人弟子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薛延那獰笑,拔腿衝上二樓。
這時,院門方向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常常和般若站在一處的中軍近衛緣覺快步走進院子,冷冷地掃一眼四處找人的士兵,看向樓梯上的薛延那。
「薛將軍,王召見你。」
薛延那繼續往上走。
緣覺拔高聲音:「薛將軍,你記不記得攝政王是怎麼處置你叔父的?」
氣氛霎時凝滯下來,院子裡的士兵面面相覷。
薛延那腳步陡然一頓,滿身狂怒氣勢收斂了幾分,轉身下了樓梯,掃視一圈,目光落在緣覺臉上。
「攝政王從高昌回來了?」
他的語氣帶了點試探。
緣覺冷聲道:「攝政王的行蹤豈是我等能打聽的?」
薛延那臉上露出忌憚的神情,想了想,憤憤地還刀入鞘:「王身為佛子,竟然將美貌漢女藏在王宮中,佛心不誠!我這就去見王,找他問個明白!」
言罷,揚長而去。
緣覺留下沒走,抬起頭,朗聲道:「文昭公主,王請你去正殿。」
瑤英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看著緣覺:「般若和阿史那將軍帶著藥回來了?」
曇摩羅伽召見薛延那,是不是好轉了?
緣覺搖搖頭,麵皮緊繃,微顫的聲音卻泄露了幾分沉痛和慌亂:「一直沒有消息,寺里的僧人都到了。」
僧人齊至,準備為他們的君主做法事。
瑤英心裡輕輕嘆了一聲——不是因為沒了庇護而愁悶,而是單純為曇摩羅伽感慨。
他天資聰慧,名滿西域,原本可以當一個避世而居的高僧。北戎攻打聖城時,世家棄城逃亡,他趁亂逃出佛寺,僧人勸他遠走避禍,少年的他斷然拒絕,率領中軍守衛王庭,拯救了數萬百姓。
瑤英從曇摩羅伽身上看到很多人的影子,她想起舅父謝無量,想起曾經的朱氏,想起亂世之中一個個前仆後繼的仁人志士。
不論中原還是西域,每當山河破碎、黎庶塗炭時,總有英雄毅然挺身而出,用他們的血肉為弱者掙得一線生機。
曇摩羅伽是一位真正的高僧,不僅佛法造詣極深,還用一生來踐行他的信仰,守護萬民,普度眾生。
可惜他怪病纏身,註定英年早逝。
以前瑤英沒見過曇摩羅伽,不覺得什麼,現在這個不久前救下她的人即將死去,她心裡不覺生出幾分悵惘。
她蒙上面紗,跟著緣覺到了正殿。
薛延那和士兵就走在他們前面,正拾級而上。
正殿殿門緊閉,只有側門開了一條細縫,身著通肩、半臂袈裟的僧人從兩邊廊道陸續入殿。
薛延那一口氣爬上高台,怒道:「王既然召見我,為什麼不開門?」
沒人回答他,腳步聲驟響,兩隊身著藍衫白袍的中軍騎士從四面八方湧出,走下廊道,將薛延那和親隨圍在最當中。
薛延那冷笑:「我犯了什麼罪過?」
騎士們沉默不語。
薛延那冷哼一聲,繼續上前:「滾開!」
倏忽一道金色亮光閃過,一道勁瘦矯捷的黑影從天而降,如閃電般撲向薛延那。
高台上安靜了片刻,繼而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不遠處的瑤英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
高台前,薛延那神色驚恐,左手鮮血淋漓,在親隨的簇擁中踉蹌著直往後退,又被身後的藍衫騎士逼了回去。
他忍痛抬頭四顧,面孔抽搐了兩下,倉皇中抬刀劈砍。
黑影聳身躍起,靈活地躲過他的長刀,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他身邊的一個親隨。
親隨被撲倒在地,還來不及發出慘叫,渾身抽搐了幾下,鮮血從喉嚨溢出,轉瞬就沒了氣息。
其他親隨差點握不住手裡的刀,緊緊圍在薛延那身邊,臉色發白。
地上的黑影放開親隨,抬起染滿鮮血的臉。
瑤英站在階前,心口跳得飛快。
那是一隻金黃色花豹,毛色斑斕油亮,爬滿古錢狀的斑紋。它一口咬斷親隨的喉嚨,尾巴搖了搖,蹲坐在屍首旁邊,看向正殿旁的閣塔,伸出猩紅色的舌頭,舔舐染血的前爪。
殿階前死水一般的岑寂。
薛延那冷汗涔涔,看一眼慘死豹口的親隨,望向閣塔。
夕陽西下,殿宇樓閣間灑滿金色輝光,塗飾金粉的窗戶前隱約立著一道高瘦挺拔的人影,一身玄色錦袍,清癯瘦削,就像一隻潛伏在暗處的獵豹。
薛延那怒吼:「蘇丹古!你殺了我的人!」
人影大刀金馬地負手而立,似乎完全不把薛延那放在眼裡。
薛延那額前青筋暴起。
瑤英心中一動。
蘇丹古,那個代曇摩羅伽攝政的男人?
曇摩羅伽是西域百姓心目中的神,蘇丹古則是世俗中掌握王庭軍政大權的攝政王,他跟寬和悲憫的曇摩羅伽不同,乾綱獨斷,狠辣無情,百姓私底下戲稱他是守護佛子的金剛修羅。
修羅夜叉,兇狠好鬥,猙獰恐怖,可止小兒夜啼。
蘇丹古行蹤不定,據說去了高昌,瑤英這些天常常聽僧人提起他。
中軍近衛盼著蘇丹古早點回來,朝中大臣相反,他們怕蘇丹古回來——難怪他們害怕蘇丹古,他回到王庭的第一天就廢了薛延那的一隻手。
薛延那左手血肉模糊,強撐著站穩,朝正殿大吼:「蘇丹古,你敢在殿前殺人,把王置於何處?!」
閣塔中的男人恍若未聞,轉身離開,地上的獵豹一躍而起,跳上長廊,幾個縱身,斑斕的身影消失在宮牆垣頂之間。
身後留下一道道鮮紅的爪印。
殿門開啟,中軍近衛走了出來。
薛延那左手傷口作痛,怒道:「你們沒看見蘇丹古剛才做了什麼?他養的畜生殺了我的人!」
近衛睨視薛延那,高聲道:「這幾天薛將軍數次擅闖王宮,驚擾貴客,攝政王略施懲戒,以儆效尤,王已經知曉了,王還說,假如以後再有人擅闖王宮,攝政王可以就地處決!」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薛延那怒不可遏,渾身發抖,面色隱隱泛青。
中軍近衛緩緩拔出長刀,往前逼近了一步。
階前刀光閃閃。
近衛道:「王要和攝政王議事,薛將軍告退罷。」
親隨抖如篩糠,小聲勸薛延那:「將軍,您受了傷,還是先回去治傷要緊……聽說攝政王養的獵豹牙齒帶毒……」
其餘的話親隨不敢說出口:攝政王之所以敢在殿前傷人,還不是因為將軍受了相國康莫遮的攛掇,這些天屢次擅闖王宮!王是佛子,從不殺生,攝政王卻是殺人如麻的夜叉啊!將軍完全是自作自受……
薛延那怒目圓瞪,氣喘如牛,身子晃了晃,傷口越來越疼,不禁疑心花豹是不是真的帶毒,咬牙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親手殺了蘇丹古!」
親隨滿口附和,攙扶著薛延那,狼狽離去。
藍衫騎士拖走死去親隨的屍首,很快有奴隸提著水桶過來清掃地上的血跡。
瑤英從長廊走過,感覺閣塔中的那道黑影仿佛還站在那裡凝望殿階,回想剛才花豹一口咬斷親隨喉嚨的情景,手心冰涼。
攝政王蘇丹古,果然名不虛傳。
緣覺領著瑤英入殿。
殿中幛幔低垂,香氣氤氳,所有珠寶玉石、珍奇陳設都被撤下去了,廊柱背後金光閃顫,身穿法衣的僧人們盤腿而坐,低聲念誦經文,有梵語也有胡語。殿中四角燃燒香燭,案前供奉鮮果鮮花,空氣里有股濃烈醇厚的檀香味。
僧人的吟唱聲肅穆淒冷,瑤英沒有抬頭多看,走進內殿。
床榻前也圍著一層層金紋紗帳,已近遲暮,最後一道餘暉從窗口斜斜落進殿中,金磚地上罩下點點光斑,光影瀲灩,寶氣浮動。
一道虛弱的聲音從帳後傳來:「王庭大臣無禮,讓文昭公主受驚了。」
清清冷冷,仿佛不帶一絲感情,但聽的人卻覺得心頭震動。
瑤英怔了怔。
曇摩羅伽快不行了,特意請她過來,竟是要對她說這句話。
她一時不知道該回什麼。
紗帳後,曇摩羅伽低聲詢問緣覺:「赤瑪公主呢?」
緣覺請瑤英迴避到一旁,答道:「赤瑪公主就快到了。」
話音才落,側門傳來響動,兩個面白如雪的婢女簇擁著赤瑪公主入殿。
赤瑪公主紅髮褐眼,五官深邃,身姿玲瓏,走到紗帳前,目光從瑤英身上一掃而過,先是漫不經心,突然反應過來,冰冷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勃然變色。
瑤英已經聽僧人說了曇摩王室慘死在張氏刀下的舊事,不意外於赤瑪公主刀子似的眼神,心裡疑惑:曇摩羅伽這是想做什麼?
赤瑪公主比瑤英更加驚愕,怒道:「羅伽,你叫這個漢女來做什麼!」
紗帳後傳出曇摩羅伽的聲音,依舊清冷如水,不帶一絲波動:「赤瑪,薛延那是不是你放進王宮的?」
赤瑪公主愣了一會兒,冷笑:「你怎麼知道是我?」
曇摩羅伽沒說話。
赤瑪公主一把扯下面紗,抬起頭,褐色眼眸盈滿淚光,神情激憤:「不錯,我故意放薛延那進宮,我還讓侍女告訴他,漢人公主就住在王宮偏殿。羅伽,你為什麼要保護一個漢女?你忘了曇摩家的仇恨?曇摩家兩百多條性命……兩百多個活生生的人啊!那些人是你我的長輩,兄弟,姐妹……是我們的親人,張家人當著你和我的面,一個接一個殺了他們,我每晚都會夢見那些死去的人,我恨張氏!恨所有漢人!」
帳前侍立的近衛都低下了頭。
殿中鴉雀無聲。
「誅殺曇摩家的人是張氏。」紗帳後,響起幾聲斷斷續續的咳嗽,曇摩羅伽淡淡地道,「與文昭公主何干?」
赤瑪公主身形僵住。
瑤英眼帘抬起,忍不住看了一眼紗帳。
赤瑪公主閉了閉眼睛,臉上似哭似笑。
「羅伽,你是聖人,是佛子,你從小博覽經文,慈悲為懷,你斬斷了塵緣,雖然是曇摩家的王子,心裡卻根本沒有曇摩王室!沒有我這個姐姐!你眼裡只有至高無上的佛法,只有一個個和你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張氏殺了我們的親人,你依然善待漢人……眾生平等,你把所有人視作你的臣民,那我呢?曇摩家呢?我們算什麼?」
她哈哈大笑。
「我不是你!我是曇摩家的公主!是凡夫俗子!我恨不得殺光王庭的所有漢人,以他們的屍骨來祭奠曇摩家!」
她猛地上前,掀開低垂的紗帳,飛撲到床榻前:「你睜開眼看看,這個人是漢女!是當著你的面殘忍殺死我們的母親、殺害你我兄弟姐妹的漢人!」
紗帳揚起,近衛來不及阻止,赤瑪公主撲到了床榻上,看到盤腿而坐的弟弟,目瞪口呆。
瑤英睜大了眼睛。
曇摩羅伽一身絳赤色袈裟,靠坐在寶榻上,雙手垂在腿邊,腕上一串光澤黯淡的持珠,面色蒼白,形容枯槁,唯有那雙深邃的碧色眼眸還有幾分生氣。
赤瑪公主愣了半晌,臉上瘋狂之色慢慢褪去。
「羅伽,你快死了。」
她冷淡地道。
曇摩羅伽眼眸低垂,平淡地道:「生老病死,如煙消雲散。」
聲音清朗,似在吟誦經文。
赤瑪公主後退了兩步,低笑:「你就快死了,還要為一個漢女來指責我……你都快死了!羅伽,你怎麼能如此絕情?你修了佛,就真的斬斷所有塵緣,把曇摩家全割捨了?」
曇摩羅伽慢慢抬眸,望著赤瑪公主。
「文昭公主是王庭的客人,法師的恩人……赤瑪,你以佛陀起誓,以後不能無故傷害文昭公主。」
赤瑪公主呆了一呆,看著弟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羅伽,我是你的姐姐。」
曇摩羅伽看著自己的姐姐,聲音氣若遊絲,卻帶著萬鈞之勢:「赤瑪,我是你的君主。」
周圍的近衛看向赤瑪公主。
赤瑪公主環顧一圈,呵呵冷笑了兩聲,轉身就要走。
近衛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赤瑪公主回頭,怒視曇摩羅伽。
曇摩羅伽垂眸不語。
赤瑪公主怒極反笑,「好,我曇摩赤瑪今日起誓,假若對文昭公主有加害之心,必遭反噬,永墮輪迴之苦,不得超生!」
她雙目圓瞪,怒視曇摩羅伽:「王,你滿意了嗎?」
曇摩羅伽看她一眼,輕輕地嘆了口氣,疲憊地收回視線。
赤瑪公主渾身發顫,幾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狠狠地剜了瑤英一眼,拂袖而去。
瑤英心中五味雜陳,久久無言。
曇摩羅伽眼界低垂,像是睡著了,又像是真的離開了塵世。
她的目光在他憔悴的面孔上盤旋了很久,正想開口,他眼睫抬起,深碧色眸子朝她看了過來。
「文昭公主,你可以隨蒙達提婆法師前往天竺,再從海路歸鄉。」
瑤英心頭輕顫。
她確實有這個打算——假如曇摩羅伽死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