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偶然為之也無不可?
蘭妱瞪著鄭愈一時之間竟有點目瞪口呆。
她腦中也同樣划過顧二夫人那副哭哭啼啼,全世界我最慘,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我的模樣,惡寒了寒。
心道,他,他竟然還好這口?
不過呆滯過後她很快就把這可怕的念頭給打了下去,瞧他剛剛說那話時那勉強的表情,分明是不知道怎麼答自己就努力找了句話將問題敷衍過去吧?
若自己真是那副德性,保准他嫌棄的比什麼都快。
她記得她以前行事或者說話稍一不合他意,他就可以消失一整個月不見,那時他們還是新婚呢。
想到這裡,蘭妱倒是同時也替他否定了自己先前那個什麼「你肯要我,是不是也是因為我生得貌美」那種蠢問題,估計這麼多年來,對他投懷送抱的貌美女子也不知有凡幾。
很多事情,也就是個機緣巧合罷了。
果然和腦子不太好使的人接觸多了,自己腦子也定會受影響,想到這裡她又想到若是自己不是被棄,而是要日日跟這顧二夫人一起生活就又是一哆嗦。
鄭愈看她神色變幻,表情豐富,以為她還在糾結前面那個問題,就道:「阿妱,人是有很多面的,於不同人面前表現都不盡相同。
不遇上什麼事時,人都會給自己帶上一層自以為最好看的面紗,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尤其是婦人在面對決定自己命運的男人之時,在他面前的她,跟在你面前的她,絕對是判若兩人。
顧二夫人……也沒你想像的那麼蠢。」
最後那句說得有點艱難,在他看來,其實已經是蠢到不忍直視的地步,若她不是阿妱的生母,他半個眼神都不會停留的。
「哦。」
就是會裝唄。
蘭妱點了點頭,這個道理她怎麼不懂,只不過現實中看到還是有點覺得不可思議罷了。
其實她也知道,就顧二夫人那樣子,沒事的時候在顧大人面前定是溫柔小意的,年輕時貌美如花,那時沒經什麼挫折,肯定也是明媚可人的,顧大人喜歡上也再正常不過。
她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道,「嗯,原本我在乍聽自己身世時還是有些怨憤的,可我見過他們之後,現在卻覺得也是另一種幸運,若我是這位顧二夫人教養長大的,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會長成什麼樣。」
說到這裡,她想到那位顧二夫人日日都是生活在對顧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甘氏的不滿之中,若她真的跟她一起,以她那個性子,必定會日日跟她訴說她的各種委屈,訴說顧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如何如何不好……蘭妱想想就不寒而慄。
她可沒有那是她的親娘,她就得忍受那些的自覺。
而且做她的女兒,就跟欠了她似的。
就現在她跟她這樣的狀況,她都能跟她說出什麼「世人以孝為美」「生恩」這樣的話來,若她真在她身邊長大,怕是只能對她予取予求,否則就是大不孝了。
鄭愈看蘭妱難得一驚一乍的,笑道:「不喜歡以後就不見好了。」
說著又收了笑,若有所思道,「不過此事顧家怕是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定是會有人傳出去的。
但不管怎麼鬧都好,你只需靜觀其變即可,顧家人,不想親近就不必親近。」
說著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想到剛剛她對顧老夫人伶牙俐齒的模樣,倒是不必擔心她受人氣,多半是她給人氣受比較多。
蘭妱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聽了他的話也斂了神色,想到自己今日見顧家人的真正目的,就道,「大人,顧家其實於我來說,並不難打發,我今日見顧二夫人等人,也不過就是為了試探一下顧家的深淺和顧家各人的性情。
只是您跟我說過,定國公和定國公世子都是淮王的人,我擔心的是,他們會藉此事生出些什麼事來對大人您不利。」
「嗯,無礙,」鄭愈淡淡道,「我還擔心他們不做什麼。」
蘭妱擔心的並非全無道理。
此時的廢太子,現在的淮王朱成禎便正是在和一個白髮老者議著事。
蘭妱是顧家女一事既然顧老夫人知道了,顧老太爺必然也知道了,顧家有朱成禎的暗釘,所以沒用多久消息便也傳到了朱成禎的耳中。
朱成禎的第一反應便是回想起當初蘭貴妃和他說過的話。
她說蘭妱隨著家人被流放北疆,他知道之後就派了人去將她接了回來,並且重新給她安排了身份,最後更是封了她為後,現在看到暗探送過來的消息,便以為這所謂的重新的安排了身份,其實就是蘭妱認祖歸宗回顧家了吧?
以定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封后並無不妥。
所以那蘭貴妃看到的一切,和現在的不同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什麼這一世會出現這麼大的偏差,鄭愈,他為什麼沒有死?
他父皇說過,他原本並沒有廢太子的想法,只是事已至此,鄭愈的權勢過大,甘家和他母后謀反弒君,在西北通敵致三州陷落,涼州被屠城,引起西北軍民公憤,雖然和他無關,但那畢竟是他的母族和母后,那些人怎麼會不遷怒他?
所以甘家通敵之事不平反,他這個太子必然坐不下去。
雖然他心中仍有怨恨不甘,但他了解他的父皇,他說的是真的。
這也是他必須退出儲君之位的原因。
朱成禎也並沒有真的就那麼相信蘭貴妃的話,只是她說之,他權且聽之,拿來做對比分析,尋找鄭愈的破綻也不失為另一個思路,或者,他潛意識裡是願意相信她的話的。
而且,蘭妱的確是鳳命。
朱成禎的面色變幻,那老者嘆了口氣,道:「殿下不必灰心,殿下雖暫時退出儲君之位,但卻能完整地保存了所有的實力,這已經是大幸。
且甘家雖敗,但暗中的勢力卻猶存,殿下現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將這些勢力收歸己用,殿下何不去冷宮中探視皇后娘娘一番,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
甘家素有野心,他們經營了好幾代的暗勢力,搜羅的財富都不可小覷。
朱成禎的手中正攥著一串佛珠手串,他慢慢撥弄著那佛珠,道:「這個本王自然知道。
只是鄭愈之勢,就算是本王拿到了甘家的勢力,怕也是奈何不了他的。
論武硬拼,本王就是再經營個十年八年,也動彈不了他,便無其他法子了嗎?」
下毒暗殺也就罷了,甘家刺殺了他這麼多年都沒刺殺成,倒是把自己給折騰死了。
白髮老者抬了抬眼皮,道:「北疆和西北的軍權盡在鄭愈之手,和他硬拼自然是拼不過的,這也是你外祖他們無奈上京,孤注一擲弒君的原因。
但其實當初就算是他們弒君成功,捧你坐上皇位,但鄭愈那樣的身份,他直接率兵打上京城來,雖然在外名聲會差點,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但甘家最後還是要敗的,你也坐不穩皇位。」
「要破鄭愈,還是得從他本人和他的軟肋入手。
鄭愈現在看似權勢滔天,就是你父皇都要避其鋒芒,但這勢燃得太旺,便也有烈火烹油之患,他素有戰無不克,攻無不勝的戰神之稱,但也有殺人如麻,殘忍暴戾之名,這般聲名為一方大將尚可,為君卻是大忌諱。
殿下只要不停的往其中加油,坐實他殘忍暴戾之名,屆時鄭愈失天下士子和百姓民心,那一切便也就可再反轉,就是甘家之罪,也可平反,可道那一切不過都是鄭愈的誣陷迫害罷了。」
「坐實他殘忍暴戾之名,」朱成禎看向白髮老者,道,「先生,他為次輔這幾年,殺伐果斷,但卻並無暴戾之行……」
「呵。」
白髮老者輕笑了下,道,「是人都有軟肋。
他天生戾氣是因他母親心懷怨恨而死,而現在,他的那位夫人,恐怕也就是他的軟肋,若是這位夫人和他唯一的兒子發生點什麼事,想來他也會壓抑不住他的戾氣的。
你可以好好想想,要如何從那裡下手。」
他看到朱成禎驟變的面色,若有所感,扯了扯嘴角,有點諷刺道,「你可別忘了,那個女人,她是天生鳳命,你要破壞鄭愈的帝王運,就得先毀了那個女人。
你不會,還捨不得吧?
難怪是天生鳳命,你們兄弟三個,竟然同時都迷上了一個女人,無論誰為帝,最後都是她為後。」
朱成禎的手緊緊攥著手中的佛珠,當年他也不知自己是有心還是無意,竟是把那串佛珠中唯一刻著他小字的那顆佛珠送了給她,現在,卻也好像生生把他的心剜走了一塊一般。
為的也不知是那鳳命,還是那人。
他忍著心中涌動的情緒,道:「我已經收到消息,周原的夫人已經在上京的路上,跟她同行的還有鄭愈那位亡妻的祖母和繼妹。
這位崔二姑娘也對鄭愈,或者說,對他的權勢地位情有獨鍾,而這位崔老夫人,在她心中他兒子的大好前途,是因為鄭愈斷的,他的孫女也是因為鄭愈死的,在她眼中,怕是覺得那後位也理所應當該由她的孫女所得。」
白髮老者冷笑了一下,道:「不過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婆子,鄭愈想要打發還不是容易得很,就是那蘭氏,觀其行事,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主。」
朱成禎淡道:「若只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婆子,自然容易打發,但這崔二姑娘,卻並非一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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