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的人神色各異,定國公謝珩面無表情,身姿筆挺的端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姜檸寶動作嫻熟的給他斟了一杯溫茶,自己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淡定的模樣令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姜瑾:「……」
定國公夫人她……她不是吃過放了無子花的菜餚嗎,臉上怎麼一點憤怒恐懼都沒有,難不成她有無子花的解藥?
兩個老太醫一陣狂喜,他們是知曉無子花有解藥,但並不知解藥的方子,恨不得立即詢問定國公夫人,但看到冷漠無情的定國公,心裡剛起的那點心思瞬間澆滅了。
或許等定國公揪出真兇再說。
婢女小桃正欲開口,一個黑衣親衛突然押了一個身材微胖,臉上滿是鬍渣子的中年男人進來,微胖男子一進來看到這陣仗,渾身一哆嗦,雙腿驀地跪了下來。
「主子,這男子是長寧伯府廚房新來的趙大廚,夫人吃的幾道下了無子花粉末的菜餚均是此人所做。」
黑衣親衛低頭恭敬稟告。
定國公銳利森冷的視線直直射向趙大廚,說出的話卻血腥殘忍:「膽敢給國公夫人下藥,其罪當誅,將他的家人抓起來,一併斬了。」
張氏瞳孔一縮,死死的抓緊楊嬤嬤的手,她想到自己的娘家東平伯府,眼中的驚懼顯露無遺,渾身抖如篩子。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可是,晚了。
姜檸寶:「……」
她現在終於看出來了,國公爺是故意的,他的一舉一動都給在場的人造成了極大的心裡壓力,一言不合的斬人,死亡的陰影籠罩在眾人頭上,足以令人崩潰。
也許所謂的叫刑部來押人,只是在虛晃一槍。
並沒有興師動眾的意思。
國公爺好可怕!
姜越臉色慘白,兩腿直發抖,他不想死,不想死……他是無辜的,他壓根兒就不知有人會算計暗害四妹。
趙大廚一聽這話,嚇得魂飛魄散,他只是一個剛到長寧伯府當大廚的下人,哪知道不過三天,就要喪命,趙大廚當然不想死,倒豆子般將自己所知道全都抖了出來。
「冤枉啊,國公爺,奴才並不知秋菊給奴才的美味調料粉有問題,秋菊只說是某個御廚的秘方,讓奴才大顯身手。」
「對了,奴才手中還昧下了一點粉末。」
趙大廚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沒有想到這粉末竟然是催命符,趙大廚一想到自己竟然想靠這粉末博得主子的歡心,就恨不得一頭撞死。
趙大廚的話令長寧伯等人面色大變。
如果沒有東窗事發,他們豈不是會吃上趙大廚做出來的極品美味佳肴,這麼一來,他們個個都會絕育。
太可怕了。
姜檸寶:「……」
這趙大廚也是個禍患,如果沒有她揭穿,估計整個長寧伯府的大房就很大可能斷子絕孫。
不,如果大哥一不小心誤食……也有可能張氏會故意暗害大哥。
姜檸寶立即冷汗涔涔,後怕不已。
無子花這東西太令人防不勝防,幸好這種花罕見珍貴,不然……姜檸寶不敢想像。
其中一老太醫立即從趙大廚手中拿過小紙包,打開聞了聞,用手捻了一點放入嘴裡,點點頭。
「確實是無子花粉末。」
「將秋菊押上來。」
定國公眼神一沉,冷漠的下令,並沒有處置趙大廚。
趙大廚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渾身癱軟在地上,終於撿回了一條命,等事情解決後,他決定離開長寧伯府,回酒樓當廚子,起碼不用擔心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黑衣親衛立即行動起來。
看到定國公的做派,長寧伯和姜老夫人暗暗抹了把冷汗,只要定國公不牽連無辜就好,兩人心裡恨死了罪魁禍首。
此時姜老夫人心底隱隱有個猜測。
如果真的是張氏做出來的,姜老夫人只能捨棄她這大兒媳。
「小桃,將你知道的說出來。」姜檸寶抿了一口茶,望了一眼下方跪著的小桃,神色淡淡的問道。
婢女小桃本來還害怕,但她只是被迫當幫凶,她死了無所謂,只希望不要連累家人,她深吸了口氣,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知道的說了出來。
「奴婢昨日無意間得知夫人和楊嬤嬤密謀暗害四姑娘,一不小心被發現了,奴婢的家人已經被夫人控制起來,夫人說只要奴婢聽命行事,夫人就會放過奴婢的家人。」
小桃說完後,猛地磕了個頭:「請國公爺明察,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若有不實之處,便讓奴婢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古代的人十分重視誓言,相信因果報應,不會隨便發這種賭上全家人的毒誓。
小桃這誓言一發,在場的人基本都信了她的話。
姜老夫人眼睛都快滴血,此時恨不得殺了張氏這個攪家精,更別說長寧伯了,他本就不喜張氏這個嫡妻,如今見她惹下大禍。
立即當機立斷決定捨棄張氏,保全長寧伯府。
姜明瑤身形一晃,只覺渾身發冷,母親……母親她……她為何要這般做……為何要這般對她……
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張氏又驚又怒,氣急敗壞道:「大膽刁奴,滿嘴胡言,楊嬤嬤,還不快殺了這個信口雌黃的賤婢!」
定國公面無表情的看著張氏氣的扭曲了的臉,撲面而來的濃烈殺氣讓張氏腦子轟的一聲,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
楊嬤嬤一動不動,似乎被嚇到了。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婢女小桃再次重複了一次這句話。
定國公直接讓擅長偵查的黑衣親衛去搜查張氏和楊嬤嬤的院子,姜檸寶覺得她這次回門收到的這份大禮,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黑衣親衛的行動力十足,不到半個時辰,人證物證俱全。
秋菊也被押了過來。
張氏的屋子內搜出了無子花粉末還有好幾封信函,再加上婢女小桃的證詞以及在別院裡被關押的小桃家人。
可能是倉促行事,行事並不周密。
張氏在看到信函的一瞬間,瞳孔猛地一縮,可惜大家都以為她看到無子花的粉末被搜了出來害怕恐懼。
楊嬤嬤的屋子倒是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搜出來。
姜檸寶瞅了一眼楊嬤嬤,心裡浮現一抹怪異。
從頭到尾,這位楊嬤嬤一直在竭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她作為大夫人張氏的心腹,手中卻毫無一絲把柄。
不論是張氏的,還是她自己的,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乾乾淨淨。
只是不知道經不經得起定國公的徹查。
姜老夫人和長寧伯等人看向張氏的眼神陰沉無比,長寧伯想到自己差點因為張氏就要去刑部受罪,心中怒火高漲,快步竄過去,想也不想猛地給了張氏一腳,破口大罵。
「賤人,你自己找死別連累伯府。」
張氏被暴怒的丈夫踹了一腳,一聲慘叫,整個人都倒在地上,髮髻凌亂,臉孔煞白的一個勁兒地往下流冷汗。
此時的張氏已經不想提醒伯爺信函的事。
姜明瑤想要起身去攙扶母親,但看到父親和祖母滿臉憤怒,就連大哥和二哥都在憤怒的冷眼旁觀,想到母親的做法,心裡一寒,別開臉,不再看母親痛苦樣子。
姜檸寶挑了挑眉。
五妹看來也不是聖母。
「伯爺,我是冤枉的,你們忘了嗎,我剛剛還吃了一碗放了無子花的菜餚,沒有暗害四丫頭,我沒有害四丫頭。」
強烈的求生欲令張氏死死的抓住唯一的『證明』——她吃過放了無子花的菜餚。
到了這個時候,張氏還在狡辯。
長寧伯姜東明暴怒,再次在眾目睽睽下狠狠的踹了張氏一腳,張氏再次慘叫,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倒在地上。
姜明瑤渾身一抖,咬緊下唇,閉上雙眸,不敢看母親的慘狀。
姜檸寶和大哥姜瑾冷眼看著大伯踹張氏,無動於衷,人證物證俱全,沒有人會同情張氏,大堂里的婢女婆子瑟瑟發抖,他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大夫人完了。
姜卓和姜越兩兄弟本就是利己主義者,恨不得立即和張氏撇清關係。
有了小桃的爆料,還有黑衣親衛的查證,趙大廚的嫌疑被洗清了,被押過來的秋菊嚇得臉色發白,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聲音顫抖的供出了張氏和楊嬤嬤。
「國公爺饒命,奴婢是被迫的。」
秋菊是否被迫一查便知,這秋菊是張氏放在暗處的心腹,手上竟然還沾了人命,可見是個心狠手辣的,所謂的被迫就是個笑話。
最後秋菊被帶走了,等黑衣親衛回來,身上沾上了血腥氣。
顯然秋菊已經死了。
姜老夫人沉默。
這一日,是長寧伯府最黑暗的日子。
秋菊沒了,罪魁禍首之一的楊嬤嬤低垂著頭跪在地上,眼底一片平靜,夫人暗害定國公夫人的罪名已經落實,沒有了翻身的希望。
幸好她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她家人應該帶著她給的大量錢財離開了京城,改名換姓到別的地方生活。
可惜四姑娘吃下放了無子花的菜餚後就被發現了,三少爺還好好的。
楊嬤嬤臨死前,只覺遺憾,現在她只能最後一次幫夫人了。
「老奴認罪!」
「小桃和秋菊所言都是真的,但這一切都是老奴做的,同夫人無關。」
楊嬤嬤突如其來的認罪令在場的人一愣。
被長寧伯踹得吐血的大夫人張氏,一聽到楊嬤嬤認罪的聲音,甚至還將所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攬,立即迫不及待道。
「你們都聽到了沒,都是楊嬤嬤做的,無子花粉末也是楊嬤嬤弄來的,與我無關,我怎麼會生出暗害四丫頭的心思。」
可惜楊嬤嬤本就是幫凶,沒有會相信她。
張氏的一切辯解在鐵證面前顯得蒼白無力,見眾人只是淡漠厭惡的看著她,連她的子女亦如此,張氏就知道她真的完了,整個人呆呆的坐在地上。
大家都在等待定國公的處置。
但定國公卻在翻看張氏屋子裡搜出的幾封信函,越看俊臉越沉,身上不自覺的釋放出一股強烈的殺意。
「檸寶,大哥,你們看看這幾封信函。」
張氏猛地抬頭,目光在看到定國公手中的信函時,再看了一眼暴怒的伯爺,厭惡看著她的姜老夫人,張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伯爺,你的好日子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