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溫蕎趕到醫院的時候,袁清梅已經進了搶救室。
黎盛靠在走廊的窗戶旁吸菸,神色晦暗不明。見到葉寒西的瞬間,他明顯愣怔了一下。
「叔叔,我媽她……」
黎溫蕎衝到黎盛面前,她喉間哽塞,一時吐不出完整的話來。
黎盛掐滅手中的菸蒂,轉身面對他們。
「情況比較危險,我已經聯繫了最好的專家團隊,正在來的路上。」
黎溫蕎癱坐在身後的長椅上。
她一時無法接受。
就在這時,劉秘書從一側走來,示意黎盛去了走廊的另一頭。
黎溫蕎呆呆地看著他們交談的身影,恍惚中似是有一隻手輕撫過她的肩。
半晌,黎盛從走廊另一頭回來,看向她的表情頗有些為難。
「溫蕎,你媽媽可能等不到專家過來了……」
「什麼?」黎溫蕎從座椅上彈起。
「她求生意識不夠強烈,可能喚不醒了。」
頓了頓,黎盛繼續說道:「你媽她愛美,又活得體面,我想你應該不想她太過狼狽……」
黎盛說得婉轉,大概意思黎溫蕎明白了。搶救過程中難免會破壞她的身體,如果最後搶救不過來,身體又不再完整……
黎溫蕎握緊拳頭,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叔叔,您想放棄治療?」
「溫蕎,這不叫放棄,我也是站在你媽媽的角度考慮的,我是在和你商量……」
「別說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透著堅定。
她一向尊敬黎盛,可這次她不想忍了!
「叔叔,以你的能力,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再說,你不好奇她為什麼突然這樣嗎?你這樣不在乎她的死活,倒是讓我不得不懷疑我媽發瘋和你有關!」
「黎小姐!」劉秘書急忙打斷她的話,「我知道您心急,但話不能亂講!」
黎盛陰沉著臉,「你讓她講!我倒要看看我養了六年的『女兒』能講出什麼話來!」
黎溫蕎嘴角輕勾,無聲地靠在牆上。
半晌,黎盛深吸口氣,「既然這樣,我會讓人盡力搶救的!結果你能接受就行。」
黎盛說完便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黎溫蕎望著他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她轉身去了樓梯間。
黑暗裡,她不由得想起父親離開那晚。
似曾相識的場景,醫生摘下口罩沖她搖頭。
她又想起袁清梅清醒時的最後一次相見,她陰陽怪氣地感嘆她比黎佳佳嫁得好,說她比黎佳佳有手段。
說這話時袁清梅中氣十足,誰知不到一星期就命懸一線了。
她倒是很想讓袁清梅看看她今後的生活。
出神間,樓梯間裡傳來一道沉磁溫柔的聲音,黎溫蕎這才反應過來,從黎盛回來起,葉寒西就不見了。
「你別著急,我這就讓人過去看看。」
「嗯?要我去?」
「可能會晚一小會兒,你一個人行嗎?」
「嗯,那我現在過去。」
不用猜,是沈芷白。
葉寒西掛掉電話,抬頭就看到了樓梯上的黎溫蕎。
她紅著眼,怔怔地望向他,像一隻無助的小兔子。
葉寒西幾步走上台階,他伸出手,沒先撫摸到她的髮絲就被躲了過去。
他再次伸出手,拇指拂過她鼻尖右側的痣。
黎溫蕎抬頭注視著他,眼裡泛著淚光。
葉寒西擦掉她眼角的淚,「蕎蕎。」
他手指是溫熱的,卻刺痛了黎溫蕎的心。
黎溫蕎知道這聲「蕎蕎」意味著什麼,他只有在做那事的時候才這麼喊她。
所以,他的潛台詞是只要她不離婚,他就出面救袁清梅?
「葉寒西。」她聲音很輕,「我會堅持離婚的。」
葉寒西沒回答,而是將她按進懷裡,手指穿過她的髮絲。
黎溫蕎聞著他身上熟悉又好聞的味道,心底一陣酸麻。
曾幾何時,她是那麼迷戀他的味道。可現在,每一縷氣息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葉寒西揉了揉她的發頂,語氣溫柔,卻是字字戳心,「我有事先走,一會兒讓姚助理過來。」
事已至此,黎溫蕎沒什麼好說的。
她一個人在樓梯間發了會兒呆。再次回到走廊,恰好幾個人匆匆走進搶救室,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國內最有權威的專家。
她看向黎盛,只見黎盛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黎溫蕎這才想起什麼。
她掏出手機,撥通了葉夫人的電話。
「媽,我媽進手術室了,我得守著,今晚大概是回不去了。」
「哎喲,怎麼會這樣!那你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你媽媽。有什麼需要儘管提,我明早過去探望親家母。」
葉夫人溫聲細語,雖然知道這是客套話,但在這樣的狀況下,黎溫蕎心裡總歸好受些。
「不用麻煩了媽,明早什麼情況還不一定呢……」黎溫蕎聲音越來越小,「您早點休息吧。」
「嗯,你也抽空休息會兒。對了,寒西同意了吧?」
葉家幾代人傳下來的規矩,女眷不得在外過夜,除非經過丈夫同意。
黎溫蕎心口發脹,「嗯,他知道。」
「那就好,你也別太勞累。」
「放心吧,媽。」
掛掉電話,黎溫蕎吐出口氣,想想她那不需任何人同意就能夜不歸宿的丈夫,只覺得諷刺。
折騰了一宿,搶救室的門終於打開。
幾名醫護人員推著袁清梅出來,走在人群後的專家來到眾人面前,他摘下口罩,與黎盛握手。
「黎總,黎太太暫時脫離危險,現在還需進加護病房觀察,您暫且放心。」
黎盛寒暄,「趙主任辛苦了!」
「黎總客氣了。」
趙主任看向一旁的黎溫蕎,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對上姚助理的眼神,他便噤了聲。
黎溫蕎笑著回應,總算稍稍放心。
就在這時,手機傳來一條消息,是葉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