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寒西抬起頭,對上的是黎溫蕎那複雜的眼神。
他想說什麼,可黎溫蕎突然按住了他的胳膊:「別亂動。」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葉寒西以為自己聽錯了。
其實這樣倒地原本是沒大礙的,但由於他承擔了兩個人的重量,又順著慣性在地上搓了一段距離,於是手臂擦傷了很大一片。
沈芷白抓住葉寒西沒受傷的小臂,悄無聲息地將黎溫蕎擠到一旁。
「都怪我沒站穩!可你也真是的,幹嘛用自己給我們當肉墊,明明小暉可以倒在我身上……」
沈芷白說著紅了眼眶。
葉寒西抬起另一隻手,沒等他落在沈芷白的頭頂,黎溫蕎已經鬆開手站起身來了。
她朝著觀眾席走去,只聽身後傳來護士溫柔的聲音:「小朋友,你爸爸可真勇敢!不然你和媽媽都得受傷。」
黎溫蕎挑起一側嘴角,心底划過一抹潮濕。
她緩緩走到觀眾席,拉開包的拉鏈,將來的路上買的那個小獎盃,與小暉摘下來的獎牌,一同放在他的座位上。
身後依舊是不絕於耳的歡鬧聲。
她想,她今天不該來的。
回去的路上,她腦海里不斷盤旋著他們三個站在一起的身影。
小暉左手拉著葉寒西,右手拉著沈芷白,與其他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沒有任何差別,甚至更亮眼。
黎溫蕎看得出來,摔倒的那一刻,葉寒西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他的動作完全出於本能!
所以他打心底里就是要用自己護著沈芷白和小暉。
她腦海里不斷盤旋著護士說的那句話:小朋友,你爸爸可真勇敢!
爸爸……爸爸?
一個可怕的想法突然穿過她的腦海!
上一次的「私生子」事件,黎溫蕎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她怕事實和她猜想的一樣,她本能地選擇了逃避,可這一次……
她的心臟越跳越快,往事紛紛灌入腦海……
早在她認識葉南之時,她就聽葉南之說過,他哥哥有個大自己兩歲的青梅竹馬。
葉南之說,他哥哥從小跟在那個姐姐身後,暗戀了那個姐姐好多年。
後來那個姐姐談戀愛了,他哥哥一度將自己封閉起來。
再之後,那個姐姐和男朋友分手了,兩個月之後就和他哥哥交往了。
只是命運捉弄人,那個姐姐和哥哥交往了沒多長時間,她的前男友突然從國外回來,於是她迅速拋下哥哥,選擇和前男友結婚!
再後來的事情,黎溫蕎也知道了……
她依稀記得,沈芷白結婚的那天,葉南之帶她去家裡玩。
他還告訴黎溫蕎,他父母都去參加他哥哥初戀的婚宴了。
她記得,葉南之說要去廚房裡找吃的,讓她一個人隨便轉轉。
她推開後花園的門,沿著長廊隨意轉悠著。
淡淡的花香沾染上她的裙擺。
四周寂靜,只剩鳥叫和蟬鳴。
她扶著柱子轉過彎,正打算往魚池那邊走,一道身影突然闖入她的視線!
她下意識頓住腳步。
只見葉寒西背對著她,一手插在西褲口袋,一手夾著一支煙。
那是黎溫蕎第一次見他吸菸。
她一直以為,他是不吸菸的,因為她從沒在他周圍聞到過菸草味。
雖然只是個背影,但想起葉南之告訴她的那些事,她不禁泛起幾分同情。
這背影,此刻在她眼裡是那麼得淒涼,落寞。
她大著膽子,幾步走到葉寒西身後。
「哥哥。」她壓低聲音試探著叫了一聲。
葉寒西手指一抖,掉落幾縷菸灰。
見他不說話,黎溫蕎猜他一定是太過難過,不想讓人看到他的正臉。
她咽了下口水,強忍著心中的緊張再次開口:「哥哥,沒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
說起來,黎溫蕎沒怎麼安慰過人,所以此刻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清了清嗓子,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就比如我,自我爸爸走後沒少受人擠兌,但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麼?你也看開一點。」
葉寒西緩緩抬起手,吸了口煙。
「所以別難過了。我相信你將來一定可以找個又漂亮又溫柔的妻子!不過……你要不喜歡太溫柔的,可愛一點的也不錯。」
黎溫蕎話落,葉寒西突然轉過身來!
令她意外的是,他的嘴角竟然噙著淡淡的笑意,可那濕潤的眼眸騙不了人!
「哥哥?」黎溫蕎試探著叫了一聲。
葉寒西「嗯」了一聲。
那一瞬間,好似有什麼東西「砰」地一下撞進了她的心裡!
但她很快壓住情緒。
只見葉寒西修長手指掐滅菸蒂,隨手扔進了垃圾桶里。
「可憐我?」
他看著她,眼神晦暗不明。
黎溫蕎呼吸一窒,她慌忙搖頭,緊接著又變成了點頭。
葉寒西很輕地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帶著淡淡的憂傷。
那一刻,黎溫蕎恍然明白,原來男人深情起來,是隱忍的。
她記得,那晚回家之後,她滿腦子都是葉寒西那充滿破碎感的身影。
可她明白,她為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不敢,也不能。
黎溫蕎收回思緒,望著車窗外倒退的街景,鼻腔驀地一酸。
是啊,那樣堅固的感情,她一個半路闖進他生活的人怎麼可能擠得進去。
她再次想起那些關於葉寒西和沈芷白的傳聞,據說沈芷白前夫的葬禮是葉寒西幫忙打點的,之後沒多久,他就說要娶沈芷白。
她再次想起小暉那與他相似的桃花眸。
雖然她相信葉寒西的人品不至於和已婚婦女發生什麼,可一對原本就有著感情基礎的男女,在一方失意的情況下,情到濃時……
想到這裡,黎溫蕎不禁打了個寒顫。
仔細算來,如果小暉早產一個月左右的話,那一切都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她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