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李弘壁還在呼呼大睡。
按照他往日的一貫作風,必須要睡到日上三竿。
作為一名合格的紈絝公子哥兒,起得太早對不起他的身份。
國公府的下人也都明白了這一條鐵律,絕不能在日中之前去打擾小公爺,否則將會有「血光之災」。
上一個這麼不懂事的下人,已經被小公爺拎著板凳追了大半天,最後掉進假湖裡面大病了一場。
可是,今日這條鐵律,卻是要被打破了。
一陣粗暴的砸門聲響起,李弘壁頓時就紅了眼眶,如同瘋牛見到了紅布一般,漫天殺意噴涌而出。
「是哪個不長眼的混帳……」
話音未落,當李弘壁看清來人是誰後,立馬就將後面半句話給咽了回去。
「哎呦,這不是紀大人嘛,快快請進。」
紀綱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弘壁,嘴角微微上揚。
沒錯,他現在不是紀千戶了,而是紀指揮同知大人。
因為趙王朱高燧被打入大理寺關押,紀綱也順理成章地更進了一步,被皇帝陛下提拔為錦衣衛指揮同知,暫代錦衣衛事務。
大明衛所制度遍布軍中各處,連錦衣衛這等天子親軍也不例外。
京衛與地方諸衛一樣,設有指揮使一人,正三品;指揮同知二人,從三品;指揮僉事四人,正四品。
換句話說,因為李弘壁上次的犀利反擊,紀綱反而從中得利,一躍成為了執掌錦衣衛的滔天人物!
不過,這些秘密,自然不足與外人道也。
紀綱收斂起笑容,故意冷喝道:「弘壁世子,本官奉皇帝陛下之命,送世子前去國子監赴任!」
李弘壁:「???」
啥?
朱棣你特麼有毒吧?
還派紀綱押送老子去國子監赴任?
有你這麼噁心人的狗皇帝嗎?
李弘壁被朱棣這一手給噁心壞了。
但他還是不想放棄,還想負隅頑抗。
畢竟他這位小公爺不愁吃不愁穿,又不愁銀子花,沒事兒還可以去十里秦淮找漂亮姐姐談談心,日子過得可謂是逍遙快活,吃飽了撐的才會去那國子監當個什麼助教!
大明朝的官兒,狗都不做!
李弘壁訕笑道:「那個綱子啊,你我兄弟二人……」
「對不起,我們不熟,弘壁世子請不要在這兒攀關係!」
「……」
李弘壁傻眼了,看著紀綱那嚴峻的面容,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綱子啊,你跟兄弟透個底,陛下這是想要……」
「陛下口諭,若弘壁世子一次不去,陛下就揍你一頓!」
李弘壁:「!!!」
你大爺!
狗皇帝你還是個人嘛!
老子前腳幫你解決難題,你後腳就這樣對付老子?
特麼地,真是豈有此理!
「紀綱,我李弘壁告訴你!」
「今兒個我就算是從這兒跳下去,就算一頭撞死在這牆上,我李弘壁都不會踏入那國子監半步……」
片刻之後,李弘壁被兩名錦衣衛力士架著,硬生生地拖出了曹國公府。
「紀綱,你大爺的!」
「綱子啊,至少讓我換身衣服啊!」
「成何體統?爾等成何體統!我要彈劾你們!」
國子監。
胡儼滿臉鐵青,正在訓話。
司業潘越彬和饒溫書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單從學校角度而言,國子監祭酒就類似於校長,司業則是副校長。
這先前吶,胡大祭酒整日摸魚混日子,只是偶爾露露面,裝模作樣地巡視一番,然後又看不見人影。
祭酒都如此胸無大志摸魚混日子,可想而知國子監的風氣變成什麼樣了。
但主要問題還不是出在這裡,而是因為朝廷的原因。
以往天下學子之所以都想進入國子監進學修德,除開這裡匯聚了大量名士碩儒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國子監學子完成課業後可以取得做官資格。
尤其是在洪武年間,國子監生還一度成為選官的主流。
尤其在洪武七年到洪武十七年暫停科舉考試期間,國子監生被大量地委派到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中擔任要職,如洪武十九年,「擇監生千餘人送吏部、除授知州、知縣等職。」
正因為如此,國子監才樹立了崇高地位,成為天下學子夢想中的聖地搖籃。
可到了洪武末年與建文年間,隨著科舉大考的逐步完善,朝廷選官也逐漸轉變為了科舉入仕,國子監生入仕的比例大大減少,也極大地打擊了天下學子的熱情。
此外國子監學子想要完成課業獲得做官資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洪武二十九年確立的監生歷事制度,直接就擊碎了大量學子想要投機取巧的僥倖心理。
那麼問題來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千里迢迢地來這國子監求學呢?
尋常貧寒子弟,他們沒有盤纏來不了,而且大部分也沒資格來!
一般書香門第的士子書生,他們家裡完全能提供這優異條件,也不需要來。
至於達官顯貴的子弟,一個是不想來,二個是沒必要來!
換句話說,國子監對天下學子的吸引力大大降低。
反倒是因為這嚴苛的歷事制度,會讓學子蹉跎大量時光,有這個時間他們還不如安心在家埋頭苦讀,去參加科舉大考,如若高中直接就可以做官兒,哪兒還需要這麼麻煩!
基於這種種原因,自洪武末年開始,國子監就不可避免地衰敗了下去。
現在這國子監裡面主要的學子,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與勛貴子弟,僅僅只有少數出身一般的平民學子。
潘越彬和饒溫書都在搖頭苦笑。
聽祭酒大人的意思,這是想要振興國子監,可哪有這麼容易啊!
朝廷要是再不想辦法對國子監改制,尤其是那太祖高皇帝制定的「歷事」制度,就足以讓大量學子望而卻步了!
光靠這些個勛貴子弟與官宦子弟,怎麼可能振興國子監嘛!
這些個道理,胡儼自然也懂,但他也沒辦法。
畢竟皇帝陛下都開了口,胡儼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混日子了,至少得整頓一下國子監內的風氣。
正當他激情演講進行到一半,整個人都熱血澎湃的時候,一道不合時宜的刺耳聲音卻突然響起。
「紀綱,老子把你當兄弟,你把老子當玩具啊?」
「老子可是個紈絝啊!你聽過紈絝也要上班的嗎?」
「快放老子下來,不然老子跟你拼了!」
粗鄙!
極其的粗鄙!
這是哪裡來的混帳東西?
滿嘴污言穢語,簡直粗鄙不堪!
胡大祭酒頓時就怒了,帶著眾人走到門口。
「何人在此地大聲喧譁?」
「此乃進學修德之地,不是市井鬧市!」
紀綱一見到胡儼,直接指了指李弘壁,冷聲道:「胡祭酒,奉陛下之命,人本座給你帶來了!」
人?
什麼人?
胡儼眉頭一皺。
「此乃何人?」
「滿嘴污言穢語,如此粗鄙不堪,我國子監絕對不收!」
開玩笑,國子監雖然沒落了,但是選拔制度卻還在。
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夠進入國子監的!
紀綱神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強忍著沒有笑出聲。
「咳咳,那個胡祭酒,這位就是李弘壁,曹國公世子。」
「哦對了,他現在是國子監的助教。」
胡儼:「???」
國子監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