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
朱棣正與姚廣孝商議國家大事。
因為一場靖難之役,北疆防線也就此生變。
太祖高皇帝制定的諸王戍邊策略,到現在幾乎已經是徹底廢了,自然要想辦法進行改動。
再者,由此牽扯出的一眾藩王問題,也必須要儘快想辦法解決了。
那些個藩王現在全都在金陵城中,朱棣可不想就這麼白白放他們回去!
至少,回去可以,把兵權留下!
正當這個時候,宦官匆匆來報,國子監祭酒胡儼求見。
聽到這話,朱棣與姚廣孝對視了一眼,盡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果然不出你這和尚所料,咱們這位胡祭酒坐不住了。」
姚廣孝笑而不語,神情很是淡然。
他那雙三角眼,最擅長洞察人心。
胡儼這個人吧,你不能說他好,也不好說他壞。
嗯,他就是懶,懶得去爭鬥,只想混日子。
很快胡儼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直接跪地就開始了。
「敢問陛下,為何要敕封李弘壁為國子監助教?」
朱棣輕笑道:「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
胡儼痛心疾首地高喊道:「陛下啊,國朝的諸學,無不以大儒為博士,以名士為助教,最差都得是進士出身的翰林為講官。」
「可這李弘壁一無官身,二無名望,三無才學,陛下敕命他為國子監助教,豈不令人貽笑大方?」
不等朱棣開口,胡儼又氣沖沖地進言道:「臣不知陛下聽信了何人讒言,竟如此行事,要知道國子監乃是大明的中樞學府,更是承擔著為朝廷提供人才的重擔!」
「陛下豈可因蔭封勛貴子弟,就開此先河,徒增天下笑柄?」
沒錯,這是胡儼唯一能夠想到的合理解釋。
那李弘壁是曹國公李景隆的獨子,李景隆不久前給朝廷立下大功,所以皇帝要賞賜李景隆。
但李景隆貴為大明頂級國公爺,已經是賞無可賞。
而李弘壁又年到十七,過了進學堂讀書的年紀,所以皇帝才會下這麼一封離譜的敕命!
問題,你這樣搞,不是壞了規矩,徒增笑柄嗎?
朱棣看著氣呼呼的胡儼,非但沒有動怒,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傢伙平日裡不爭不搶地混日子,沒想到還真有急眼的時候啊!
「胡愛卿,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
「弘壁之才冠絕同輩,這是朕親眼所見。」
此話一出,胡儼都有些驚了。
皇帝陛下竟然如此看重這李弘壁?
冠絕同輩,這個評價可謂是高得離譜啊!
胡儼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皇帝都說了李弘壁有才,他胡儼還能怎麼說?
咋滴你要跟皇帝對著幹,非要爭個輸贏出來?
「陛下,就算這李弘壁有才,但此舉……不合規矩啊!」
這是胡儼最後的希望了,希冀著朱棣能夠守規矩。
但他卻是忘了,朱棣從來都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開什麼玩笑,坐在你面前的可是朱棣,建文王朝頭號大反賊!
「什麼規矩?」
「誰規定國子學博士只是大儒,國子學助教只能是名士,國子學講官只能是翰林?」
「自皇考以來,便有徵辟才學之士為官的先例,這李弘壁既然有才,那為什麼不可以?」
胡儼有些氣急,道:「臣……臣……」
一旁默不作聲的姚廣孝見此情形,終於開口了。
「胡祭酒,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既然胡祭酒擔心此舉會讓國子監蒙羞,那就儘量避免便可。」
「胡祭酒學貫古今,通達天人,哪怕李弘壁沒有才學,難道胡祭酒還不能把他培養成一個才子了嗎?」
聽到這話,胡儼頓時蒙了。
讓老夫培養李弘壁?
難不成這才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朱棣略顯不悅地掃了姚廣孝一眼,隨即看向了胡儼。
「胡愛卿,李弘壁一事就這麼定了。」
「朕倒是聽說了不少流言蜚語,稱國子監學子一個個遊手好閒不學無術,風氣大壞,遠不如洪武朝時期!」
此話一出,胡儼嚇得額頭上直冒冷汗。
他當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就是國子學那些勛貴子弟和官宦子弟。
胡儼本就性子淡然,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那些個勛貴子弟和官宦子弟學不學他也渾然不在意,反倒是不來上學反倒能夠落得個清淨。
但是,看眼下這架勢,皇帝陛下這是對他的教學方式有些不滿啊!
「陛下,臣……明白了。」
朱棣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誠如胡愛卿所言,國子監乃是我大明中樞學府,洪武年間更是朝廷重要的人才培養機構。」
「雖然現在朝廷選才主要以科舉為主,但國子監亦不容有失,朕希望能夠見到國子監重現輝煌。」
「胡愛卿為國操勞,勞苦功高,朕賜愛卿一萬錢,聊以慰藉。」
鬧了大半天,最後胡儼還是怏怏不樂的轉身離去。
走出了乾清宮後,胡儼終於回過神來,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放著好好的清閒日子不過,非要跑來面聖抗議!
現在好了吧?
日後哪裡還能落得個清閒?
胡儼長嘆一聲,憂心忡忡地離宮了。
此刻大殿裡面,朱棣和姚廣孝卻是大笑不止。
「這胡儼學貫古今,確實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就是性子太憊懶了,他自己日子倒是過得逍遙自在,可國子監卻一片烏煙瘴氣。」
「和尚你此計確實不錯,既敲打了胡儼,又給弘壁找了一個好去處,可謂是一箭雙鵰啊!」
道衍和尚苦笑道:「陛下謬讚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胡祭酒性子憊懶,李弘壁性子更懶,一看就不是個老老實實聽話的主兒。」
「現在陛下強行給了他一個國子監助教的官職,要是李弘壁做不出一些成績來,還像以前那樣遊手好閒,自然會有胡儼在一旁督促管教。」
「再者陛下方才敲打了胡儼,想來他也應該明白陛下的意思,重振國子監,掃除那些歪風邪氣。」
「哈哈哈……」朱棣心情很是不錯,「朕也是這般想的,此計甚妙,一箭雙鵰!」
末了姚廣孝還不忘補充了一句,道:「就是這李弘壁,臣擔心他不一定會奉旨啊!」
一聽到這話,朱棣頓時笑不出來了。
回想起這個小兔崽子往日裡的膽大作為,朱棣也覺得不是沒有可能。
李景隆那草包就是個廢物,連自己兒子都管不住!
朱棣冷哼道:「還反了他了!」
「明日朕就讓紀綱帶著錦衣衛登門,綁也要把他綁到國子監去!」
「他敢一次不去,朕就打他一頓!」
姚廣孝笑了,道:「陛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