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正是秋高馬肥之際。
韃靼與大明的互市在大寧城外正式進行。
這為期半個月的互市，將是草原牧民獲得物資的最好途徑。
因為草原上面資源貧瘠，除了草以為還是草，根本就沒有辦法獲得其他生活物資，比如鐵鍋、鹽巴、茶葉、布匹等等，這些最基本的生活物資，都需要從中原人手中才能得到！
這樣的互市並不針對官方，只針對民間百姓，這是韃靼方面強烈要求提前開一次互市，以滿足日漸不滿的韃靼牧民。
牧民自然感到不滿，因為韃靼這些貴族首領多次發動戰爭，他們什麼好處沒撈到不說，連最基本的生活物資都得不到保證，鐵鍋都不能做到一家一個，那誰還願意跟著這樣的首領？
好在大明及時開啟了互市，牧民們歡天喜地的拿著牛羊皮革以及肉食前往互市，同大明商賈進行交易，換取自己想要的生活必需品。
可由於時間倉促，大明的商人準備不足，預定半個月的互市時間，結果不到十天時間就因為貨物售罄而提前結束。
為了安撫那些沒有交換到足夠物資的韃靼牧民，鬼力赤與負責互市貿易的呂震達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在官方交易之後，於冬季來臨之前，再次進行互市，以彌補這次由於準備倉促所造成的貨物不足的尷尬境地，讓韃靼部落的百姓子民可以撐過這個寒冬。
大明王朝在此刻，展現出了天朝上國的胸懷和氣度，使得不少牧民都對大明心懷感激。
而鬼力赤這位韃靼大汗，也通過這一次次的貿易，重新積攢起了崇高的威望，部落子民都盛讚他是一位睿智的大汗。
嗯，可能不勇猛，但是足夠睿智！
至少部落子民的生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好！
在千呼萬喚之中，韃靼部落主力終於抵達了大寧牧場。
鬼力赤在與呂震、李弘壁商議之後，決定將部落安置在大凌河流域。
那裡遍布湖泊，水草豐茂肥美，正是不可多得的天然牧場，可惜現在正被兀良哈雜碎所占據。
所以鬼力赤請求大明兌現承諾，那就是聯合軍隊出征，將這些兀良哈雜碎給趕出大寧，趕出自己的牧場。
對此李弘壁沒有任何意見，只是提醒了鬼力赤一下，那就是準備好軍費。
有著「羊毛政策」存在，鬼力赤自然也不怕背上軍費欠款，大不了多賣一些羊毛給大明就是了。
因此互市結束之後，大明與韃靼部組成聯軍向西攻伐，韃靼部出兵三萬，這幾乎是韃靼能拿的出手的全部實力，而大明這邊派出一萬神機營將士和一萬大寧騎兵，主帥自然是肅王李弘壁，副帥則是安遠侯李遠。
這位本該於永樂七年因與丘福出兵北伐韃靼中伏而死的靖難名將，卻因為李弘壁的到來改變了命運，繼續為大明鎮守大寧國門。
李遠可是鬼力赤的老對手，當年韃靼瓦剌圍攻大寧一戰，鬼力赤率領兩大部落佯裝攻打大寧城，而韃靼阿魯台和瓦剌馬哈木二人帶著麾下三萬聯軍則趁勢攻打宣府大同。
結果這李遠靠著大寧城五千駐軍，硬生生抗住了鬼力赤指揮的數倍韃靼瓦剌兵馬，而後更是在丘福率領援軍抵達之後悍然進行反擊，差一點讓鬼力赤在此戰中全軍覆沒，最後連和阿魯台的約定都顧不上了，倉皇逃竄。
鬼力赤到現在想起那場戰役，都是心有餘悸，韃靼也是從這場大戰之後由盛漸漸轉衰。
至於李弘壁，那就更是不用提了，這畜生就是一個惡魔，其妖異面甲和赫赫凶名，已經到了可以止小兒啼哭的地步。
蒙古人崇拜強者，李弘壁和李遠正好符合蒙古人眼中的強者。
正因為如此，聯軍之間雖然涇渭分明，互相之間即使行軍也都隔著一些距離，但是相互之間的相處卻很和諧，並沒有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挑釁。
尤其是在哈什哈與李猛率領的一萬聯軍出現之後，三萬蒙古軍頓時就被他們那強大的氣息給震懾住了。
就連鬼力赤也露出了驚駭之色。
原因無他，這五千蒙古勇士已經變了模樣。
不但清一色地身披戰甲，腰跨彎刀，更讓他們感到驚懼的是，這些勇士的馬鞍兩側還掛著兩種不一樣的火銃，那分明就是三眼銃與魯密銃，威震草原的恐怖火器！
這是什麼情況？
哈什哈是幹什麼吃的？
難道才過去了短短几個月，五千勇士就被明軍給收買了？
可礙於李弘壁與李遠就在面前，鬼力赤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強顏歡笑對著哈什哈打了個招呼，然後示意他晚上來找自己。
是日夜中，大軍就地安營紮寨。
草原上面有一個優勢，在於不愁沒有營地可選。
只要尋到了水源所在，就可以直接安營紮寨了，這對於土生土長的韃靼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哈什哈按照自家父汗示意，深夜來到了韃靼的汗帳。
他剛一進門，就只見自己父汗正手持彎刀對準了自己。
「哈什哈！」
「你要背叛我，背叛你的部落嗎？」
聽到這話，哈什哈驚得急忙跪倒在地上，然後拔出短刀在臉上劃了一道口子，剎那間鮮血淋漓。
為了表示忠誠，哈什哈動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鬼力赤見狀這才放下了彎刀，上前親手將他給扶了起來。
「不要怪父汗！」
「實在是你們今日的表現讓部落裡面很多人都為之不滿！」
「我韃靼和大明可不是什麼朋友，而是生死仇敵，我們之間有著血海深仇！」
「現在韃靼向大明稱臣，不過只是權宜之計，只是為了給我韃靼崛起爭取時間！」
「可是你們怎麼能跟那些明人有說有笑的，甚至親密如兄弟？」
聽到這話，哈什哈這才反應了過來。
他第一次反駁了自己父汗的意見。
「父汗！」
「我們鬥不過明人的！」
「所有明軍將士都願意為他們的皇帝赴死，悍不畏死的戰鬥，但是我韃靼呢？」
哈什哈嘆氣道:「韃靼甚至是蒙古，整個體制都存在缺陷，部落領主制度決定了我韃靼永遠不可能戰勝大明，尤其是現在如日中天的大明！」
「大明對待我們這五千勇士也是一視同仁，在這種精神感染之下，我們甚至都願意為了對方赴死，可以完全放心地將後背交給對方！」
哈什哈越說越激動，絲毫不顧及鬼力赤那難看的臉色。
「父汗，承認吧！」
「這就是事實啊！」
「哈什哈！」
鬼力赤怒喝道。
「你……」
可是話到嘴邊，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能神情恍惚地癱軟在椅子上面，然後無力地擺了擺手。
「你出去吧！」
「父汗……」
「出去吧！」
鬼力赤嘆了口氣。
孤身陷入了沉思。
他何嘗不知道，大明日益強盛。
可是韃靼乃是蒙古本部，昔年中原王朝的主人啊！
這讓他如何甘心，就這樣徹底淪為大明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