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面。
李弘壁正和朱棣、姚廣孝插科打諢。
姚廣孝拿出了一封支出表，提醒了李弘壁一番。
「弘壁，你那神機營不過一萬將士，耗費的錢糧卻足夠四五萬將士的用度！」
「如若不是知道你在練兵，為師還以為你在倒賣軍械糧草呢！」
「練兵不是這樣練的啊！」
聽到這話，朱棣也有些牙酸。
事實上，他早就知道了李弘壁的練兵方式，也早有人提出過反對意見。
畢竟哪有人這樣練兵的啊？
天天吃飽喝足不說，頓頓都還有肉吃，神機營將士的待遇都快趕得上一般的中高層將佐了！
你這練兵辦法，跟用錢糧去砸，有什麼區別？
就算是頭豬，在這樣的瘋狂操練之下，恐怕也會變成戰鬥豬吧？
朱棣忍不住嘆了口氣，提醒了一句。
「弘壁，練兵不是這樣練的！」
「朕知道眼下是戰時，只要能夠增強軍士戰力，投入多大的成本都可以接受。」
「但是問題在於，國朝錢糧本來就不充裕，現在十五萬將士駐守在這別失八里，每天人吃馬嚼的，所耗費的錢糧，都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
「此外還有長城沿線各大軍鎮，也需要錢糧，北虜絕不會安分，他們面對的壓力並不會少於我們半分！」
「日前太子已經送來了奏報叫苦，國庫幾近空虛，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錢糧了，他和夏原吉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任何辦法！」
話聽到這兒，李弘壁算是明白了。
神機營損耗是小，三軍將士缺糧才是事大！
十五萬將士駐守在這別失八里，構築抵禦帖國大軍的第一道防線，可每日損耗的錢糧，確實高到足以令人絕望。
現在又是大冬天，天寒地凍的，上哪兒找糧食去？
只能依靠朝廷的後勤調度，也就是依靠太子爺和夏原吉想辦法！
一般太子爺朱高熾哭窮的時候，那證明他還是有辦法再籌措到一些錢糧的，就是已經快要到底線了，所以才會跟朱棣哭窮。
真箇籌措不到錢糧了，那已經都不用哭了，直接上書請罪了。
這些道理，李弘壁自然明白。
不過錢糧問題確實亟待解決，否則一旦國戰將啟，錢糧輜重卻出了問題，那可就是真箇日了狗了。
將士們連肚子都填不飽，還怎麼去打仗？
餓著肚子上戰場，然後等著唄敵軍砍死嗎？
「陛下可曾記得，臣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陛下沒錢，國朝沒錢，百姓也沒錢，那這大明是不產錢糧嗎？錢糧都進了誰的腰包裡面？」
李弘壁冷笑道:「除了那些朝堂縉紳外，就是地方上的士紳了！」
「陛下，這可是國戰，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要是國戰輸了，大明輕則失去半壁江山，重則舉國覆滅，淪為蠻夷之地！」
「所以，這一仗我們不能輸，只能拼盡全力去打！」
李弘壁眼中閃過一抹殺意，道:「我等在前線拼命，後方那些官老爺士紳老爺們，卻什麼都不用做，依舊吃喝玩樂，依舊歌舞昇平，這怎麼能行呢？」
「因此，臣請陛下傳訊回京，命錦衣衛指揮使紀綱親自走一趟江南，養了那些江南士紳這麼久，現在正是用他們的時候！」
此話一出，朱棣和姚廣孝都是臉色微變。
江南是魚米之鄉，國朝賦稅重地。
可也正因為如此，那些個江南士紳異常桀驁，想方設法地少交甚至是不交賦稅，並通過在朝中的關係人脈，一直試圖減免江南之地的賦稅。
這些小手段，朱棣一直都看在眼裡。
但是先前因為政局不穩，朱棣也並沒有動手，而是選擇隱忍不發。
結果現在聽到李弘壁這話，朱棣確實是有些心動了。
畢竟，李弘壁說得不錯！
國戰不是兒戲，這是決定大明生死存亡的天大事情！
要是大明打輸了，那還跟你扯什麼犢子，大家一起玩完得了！
只是，朱棣心中還是很猶豫。
原因很簡單，現在中央並無戰兵坐鎮！
朱棣此次御駕親征，帶走了五軍大營，以及一半的中央禁衛軍！
這要是讓紀綱走一趟江南，逼得那些江南士紳起兵造反，而他朱棣此刻又遠在別失八里，這該怎麼辦？
興許是看出了朱棣的難處，李弘壁當即笑道。
「當然，真要動手的話，自然不能明著來！」
「第一步，曉諭一眾藩王，任何人膽敢在此刻生亂者，除國滅門，並且命錦衣衛暗中嚴密監視，提前打消藩王勾結士紳趁機作亂的可能！」
「第二步，敕封一名剛正不阿的御史，以清查江南賦稅的名義去江南走一趟，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則率緹騎暗中前往，雙方一明一暗，配合之下足以清洗掉大批劣紳了，錢糧這不就來了嗎？」
「第三步，曉諭朝中的文臣縉紳，全力配合朝廷贏下這場國戰，保住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任何膽敢趁機作亂之人，都會被抄家滅族，遺臭萬年受萬世唾棄，淪為千古罪人！」
「實際上，有太子爺坐鎮朝廷，那些縉紳和士紳，是翻不起什麼浪花來的！當年太子爺率老弱病殘死守北平城的時候，面臨的局勢可比現在兇險多了，陛下應該相信太子爺！」
聽完李弘壁這些話，朱棣也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他這個大兒子朱高熾，看似仁義寬厚，可骨子裡還是有著老朱家的狠辣本性。
否則，一個真正優柔寡斷的燕世子，當年怎麼可能面對李景隆的五十萬大軍猛烈進攻，還成功守住了北平城？
「你口中那位剛正不阿的御史，就是周新吧？」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弘壁，後者也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除了周總憲，臣想不到比他還合適的人選！」
「畢竟這等大事，陛下總不能交給一個位卑言輕的監察御史吧？」
「也只有他周總憲，才有這個威望壓制住那些江南士紳，也只有他周總憲能有這個本事，與緹帥紀綱打配合，給我們拿到錢糧！」
朱棣聞言啞然失笑，笑罵著開口道:「你這混帳小子，真是伶牙俐齒！」
「有些時候，朕都不知道你是當真公忠體國，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一聽到這話，李弘壁頓時就急眼了。
「陛下怎麼可能憑空污人清白？」
「我李弘壁清清白白做官，哪裡有什麼私心？」
朱棣聞言一愣，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他這是被李弘壁的厚顏無恥給震撼到了！
沉默半晌後，朱棣終於開了口。
「滾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