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失八里。
丘福和李景隆一行人終於到了。
事實上,他們就比朱棣晚到了一天,中間存在著一個時間差。
李景隆瘋了一樣沖了進去,卻是見到了奄奄一息的李弘壁。
剎那間,老紈絝如遭雷擊,身體哆嗦著看著眼前這一幕,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沒了,他那個平日裡乖巧懂事的兒子,就這麼沒了。
李弘壁身上那一道道傷口,如同一把把尖刀,狠狠刺進了李景隆的心裡!
驟然間,李景隆猛地抬手瘋狂扇著自己耳光。
「兒吶!」
「是爹沒用!」
「是爹害了你啊!」
「要不是爹當年鑄成大錯,你也不用這麼賣力地去建立功勳!」
「要不是為了替爹贖罪,你安安心心地做個紈絝子弟,哪裡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
朱棣,姚廣孝,朱能,梅殷,宋晟,徐輝祖等人此刻都站在門外。
聽見李景隆這些話,他們的心好像被一隻大手猛地攥住了,痛得他們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的兒吶!」
「你沒了爹可怎麼活啊!」
李景隆難以想像,以後曹國公府,偌大一座府邸,就只剩下了他一個孤家寡人,他該怎麼活下去?
他沒辦法活下去!
不如死了!
李景隆猛地站起了身,然後一把推開房門。
他紅著眼睛環顧四周,最後將目光放在了梅殷身上。
不等眾人開口,李景隆就猛地衝過去,一把揪住了梅殷的衣襟。
「我兒為什麼會上戰場?」
「為什麼我兒死了,你們都還活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啊!」
梅殷嘆了口氣,下意識地說出了事情真相。
「是張輔綁走了弘壁,事後等我率軍趕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如此!
竟然會是如此!
李景隆默然放開了梅殷,隨即一把拔出了他腰間的佩刀。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嚇得所有人大驚失色。
徐輝祖當即上前,將朱棣和姚廣孝擋在身後。
「李景隆,你想做什麼?」
「陛下面前膽敢妄動刀兵,還不快放下?!」
李景隆提刀冷冷地看向朱棣,淚流滿面地怒喝道:「張輔那個畜生在哪兒?我要殺了他給我兒子報仇!」
「李景隆,你混帳!」朱棣忍不住怒斥道。
「此事是非功過已有定論,豈容你在這兒胡鬧?還不快把刀放下!」
「哈哈哈……」李景隆慘笑道:「已有定論?朱棣,你真是個刻薄寡恩的混帳狗皇帝!」
「自從遣使梅殷軍開始,我兒為你做了多少事情,我兒為大明立下了多少功績?可是你朱棣呢?你又做了什麼?」
「我兒只想做個紈絝子弟,可是你這狗皇帝一直在逼他,逼他去國子監,逼他去東宮,還要逼他來這甘肅之地!」
「現在好了,我兒子被你逼死了,我老李家絕後了,你這狗皇帝滿意了吧?」
眾人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景隆,又下意識地看向了皇帝陛下,最後都默默低下了頭不敢吭聲。
這般大逆不道的言論,要是流傳出去,李弘壁就算不死,曹國公府也會斷後了!
但是李景隆正經歷喪子之痛,讓他徹底陷入了瘋狂之中。
「朱棣!」
「你這刻薄寡恩的狗皇帝!」
「你不就是想讓我老李家斷後嗎?」
「你不就是忌憚我李景隆曾經是南軍主帥嗎?」
「你可以殺我李景隆啊,你為什麼非要逼死我兒子?」
朱棣氣得雙目充血,拳頭狠狠攥在了一起。
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下令宰了這個老紈絝。
「好啊!」
「現在我兒子死了!」
「我也不想活了,我活不了了啊!」
李景隆神態癲狂地嘶吼道,提刀就往自己脖子上面抹!
「快攔住他!」
朱棣大驚失色,急忙喝道。
梅殷和丘福撲上前去,可是還是慢了一步,刀鋒已經觸及了脖頸,下一秒曹國公就要自刎當場了。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盛寅突然從房門中走了出來。
「弘壁還有救!」
此話一出,眾人全都愣住了。
李弘壁沒救了,這是所有甘肅醫師的統一意見。
畢竟此刻距離李弘壁重傷昏迷,已經過去了十天之久,再加上穿越戈壁大漠的時候,李弘壁傷口化膿,哪怕已經被醫師及時處理掉了,可這無異於是傷上加傷,更加要人命。
結果現在,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子卻發話了。
李景隆聞言一怔,隨即「哐當」一聲,戰刀掉落在地。
他急忙衝上前去一把拉住了盛寅,聲音顫抖著開口問道:「賢侄,弘壁真的還有救嗎?」
李景隆眼中滿是希冀光芒,又帶著無盡的惶恐。
他害怕盛寅搖頭,把這最後的希望,給生生掐滅!
朱棣也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何人?懂醫術嗎?」
丘福這段時間也跟盛寅混熟了,急忙解釋道:「陛下有所不知,這位是盛寅小兄弟,師從洪武年間太醫院的名醫戴思恭,素有「小神醫」之名!」
聽到這話,朱棣恍然大悟。
「原來你就是那個治好了太監侯顯的蠱脹病那個小神醫盛庸?」
天子當面問話,盛寅可不敢站著,急忙跪地行禮。
「草民盛寅叩見陛下!」
「小神醫快快請起!」朱棣上前親手將他給扶了起來。
隨即永樂皇帝神情凝重地開口追問道:「盛寅,你方才說……弘壁還有救?可是真的?」
「這段時間眾多醫師都為弘壁診治過,皆稱弘壁已經是行將就木,形容枯槁,回天乏術了!」
盛寅沉聲道:「陛下有所不知,小生曾與弘壁一同探討過醫術,弘壁曾經提及過一種「輸血」之法,正是適用於弘壁眼下失血過多、重傷垂死的處境!」
輸血之法?
眾人面面相覷,隨即都下意識地全都齊刷刷地看向姚廣孝。
要論在場之人,誰最博學多識,莫過於這位黑衣宰相了。
可是姚廣孝此刻也是滿臉茫然,因為他壓根就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啊!
可李景隆管不了那麼多了,立刻追問道:「賢侄,你快說說,怎麼輸血?輸誰的血?」
盛寅苦笑著開口道:「叔父莫急,這裡面有很大兇險。」
「弘壁曾經說過,人的血其實是有分別的,大致可以分為四種,然後不同血型的血絕不能亂輸進去,否則會直接把病人給送走!」
「所以,在給弘壁施救之前,必須要找到與他血型匹配之人……」
「我是他爹啊!他是我生的兒子,咱們倆血型肯定是一樣的!」李景隆急眼了。
可盛寅卻是搖了搖頭,道:「弘壁特意叮囑過,父子血型不一定相同!」
「此外,弘壁受傷時間太長,沒有得到救治,再加上我也只是熟悉理論,從未真正實際操作過,所以很有可能……」
話說到這兒,盛寅就沒有說下去了,但是眾人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棣深吸了一口氣,問到了關鍵。
「盛寅,若不輸血,弘壁能活嗎?」
「必死無疑!」
不輸血,死!
輸了血,可能活!
那還猶豫什麼?
朱棣立刻霸氣拍板。
「就按照你說的做,立刻施救!」
「所有人全力配合,必須救活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