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城！
甘肅總兵官宋晟、副總兵平安、寧夏總兵官何福、宣府總兵官武安侯鄭亨、同安侯火真、泰寧侯陳珪等一眾實權將領盡皆在此等候。
畢竟是皇帝陛下親臨，沒人敢不在意，連何福、鄭亨等人都人都趕了過來。
朱棣一身鐵甲疾馳而來，見到眾人後面無表情，只是點頭示意，隨即便徑直策馬進了甘州城。
來到大將軍府，眾將都低頭不語。
這一次，大明與帖國的國戰，還未曾開始，大明就輸了半籌。
五千精騎全軍覆沒，張輔身受重傷還在獄中，李弘壁更是……
「李弘壁傷勢如何？」
皇帝陛下終於開了口，聽得眾將心頭一顫。
宋晟出列奏道:「啟稟陛下，弘壁世子傷勢穩定住了，可是只是暫時，若還是不能甦醒過來，醫師稱……希望不大了！」
希望不大了！
聽到這話，姚廣孝手中轉動的念珠頓時一停，滿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朱棣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來回踱步後猛然一掌拍在了案桌上面。
「那帖國王孫如何？交代了沒有？」
「其名烏馬兒，已經交代清楚了！」
宋晟沉聲道:「此次帖木兒國東征，目標在東部蒙古和我大明，由帖木兒親率二十萬精兵東征，並留一部分士兵沿路屯田，此後從中亞逐年調援兵。」
「其右路先鋒軍共計五萬大軍，由王孫哈里·蘇丹統帥，現已經占據了蒙古斯坦，也就是于闐舊址等地方，下一步則是推進至別失八里，然後就是攻克哈密衛，進攻甘肅之地，直入河西走廊，奪取關中地區……一應作戰計劃，與昔日弘壁所說一模一樣！」
此話一出，眾人全都驚呆了！
事實上，這是他們第一次直面感受到李弘壁的妖孽之處！
哪怕是對李弘壁恨之入骨的趙王朱高燧，此刻也不得不暗自讚嘆一聲，這李弘壁當真是世所罕見的妖孽奇才！
明明沒有帶過兵打過仗，明明從不了解那帖木兒國，卻能夠憑藉搜集到的情報，按照一副堪輿圖就完美分析出了帖國大軍的行軍路線與作戰方略，堪稱絕世奇才也絲毫不為過！
只是……可惜了啊！
朱棣臉色更加難看了。
李弘壁所預料的，竟然與事實一般無二！
如此奇才，就這麼折在了甘肅，折在甘肅之地！
一想到這兒，朱棣就恨得牙根痒痒！
「張輔那混帳呢？」
「還在獄中！」
宋晟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事實上，自從張輔回來了後，宋晟就以貪功冒進之罪將他打入獄中關押了起來。
貪功冒進，這是事實，誰都洗不了！
若非因為這個張輔一意孤行，李弘壁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那五千精騎也不會陣亡！
誠然，張輔是立下了功績，是帶回來了一個帖國王孫，是給大明帶來了帖國東征軍的重要情報！
可是問題在於，這值得嗎？
哪怕等到這帖木兒先鋒軍推進到了別失八里，等宋晟完成他得到戰略布局，未嘗不可直接一口吞掉這支五萬帖國先鋒軍，到時候還怕什麼不知道帖國東征軍情報，還怕什麼敵我情報不明？
反倒是因為張輔這一次貪功冒進，無異於是打草驚蛇，帖國先鋒軍連戈壁大漠都不敢踏進半步，等到那帖木兒率主力大軍抵達之後，雙方將會直接投入四五十萬的兵力，這與決戰也沒什麼區別了。
所以，張輔這功，等同於沒有！
宋晟又豈會不恨？
朱棣深深地看了宋晟一眼，隨即嘆了口氣。
「景陽，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吧！」
「朕已經將他削爵除官了，他畢竟是有真本事的。」
「眼瞅著馬上國戰就要開打了，不如讓他戴罪立功，你覺得呢？」
這是朱棣第一次對他人和顏悅色的開口，甚至都帶上了商量意味。
見此情形，宋晟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何嘗不明白，張輔是不可能殺的，皇帝陛下絕不會殺他，否則他宋晟早就動手了。
既然如此，那繼續把人家關在獄中，也沒有任何意義，反倒是會因此與皇帝陛下心生芥蒂。
「陛下有命，臣不敢不從！」
宋晟直接點頭答應了。
朱棣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笑容。
「各自下去備戰！」
「帖國來勢洶洶，北虜只怕也不會安分！」
「但是，這一仗我大明必須要贏，也只能贏！」
「只要贏了這一仗，可保我大明百年之內再無北虜之患，都聽明白了嗎？」
眾將轟然領命，隨即匆匆離去。
等到他們走後，姚廣孝這才看向了宋晟。
「宋將軍，貧僧想去看看我那苦命的徒兒。」
朱棣聞言一怔，隨即也開口道:「一起去吧！」
宋晟自然沒有拒絕的資格，他本來就要返回別失八里坐鎮，哪裡現如今已經被改造成了大明戰兵的軍事基地，就等著帖軍從戈壁大漠裡面冒出頭來呢！
一路無言，三日之後，一行人抵達了別失八里。
說起來，朱棣這位大明皇帝，還是比較特殊的。
他與太祖朱元璋不同，太祖是在中原內地打了一輩子仗，而他朱棣則主要是在塞外作戰，有事沒事兒就招呼九大塞王一起出塞遊獵，肅清盤踞在漠北草原的北虜部落。
所以，朱棣對這草原大漠尤其熟悉，這一路走來也是感慨萬千。
此刻駐紮在別失八里的大明戰兵，多達五萬餘人，都是甘肅軍鎮的衛所駐軍。
當他們得知皇帝陛下親臨別失八里時起初所有人都不願相信，直到真正看到了皇帝陛下的身影，三軍將士瞬間就沸騰了！
毫無疑問，皇帝陛下的到來，極大地激勵了三軍士氣，這效果不亞於讓他們上了帖國公主。
朱棣自然明白士氣和軍心的重要性，當即決定犒賞三軍將士，以勞其駐守邊塞之功，又收穫了三軍將士的狂熱忠誠。
但是，他臉上的笑容還沒持續多久，很快就消散了。
看著李弘壁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朱棣眼眶變得通紅。
起初他接到急報的時候，還曾幻想過，李弘壁這個兔崽子一向那麼機靈，就算是真受了重傷，又能傷成什麼樣呢？
現在，答案就擺在眼前。
右臂上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深可見骨。
左腿上也被蠻子砍了一刀，還在不斷滲血。
最觸目驚心的是，身前那三個箭孔，足以要了他的命！
朱棣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回過頭一看，姚廣孝眼角正有淚水滑落。
「陛下，您還記得嗎？」
「這孩子曾不止一次地說過，他就想做個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
此話一出，朱棣再也繃不住了，攥緊的拳頭上面有液體滑落。
「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