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
李景隆與李弘壁笑呵呵地登門。
梅殷夫婦含笑將他們迎了進去，滿臉都是笑容。
這越是高門大戶，除夕過得就越是不怎麼熱鬧。
因為本來人丁興旺的府邸，但府上眾人大多都是在外地為官，在這個交通不便利的年代，從外地回南京往往路途要耗費數月。
於是這些族人普遍就只能留在外地，本該闔家團圓的日子紛紛缺席，這也是為何古往今來那些個文人墨客喜歡寫離愁的原因。
畢竟在這個交通不便利的年代，真要是分開了，那可能真就是最後一面，以後還能不能再見，確實是個未知數。
長公主府張燈結彩，一大早下人們便將大紅的燈籠掛上門楣和中庭，處處顯出喜慶的樣子。
等到李景隆和李弘壁父子登門，其實已經臨近午時，正是奔著飯點來的。
寧國長公主拉著李弘壁，嗔怪地開口道:「都是一家人，還送這麼多東西幹什麼？」
李弘壁笑呵呵地開口道:「那不成，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少，這些可都是父親大人精心挑選的，希望叔母能夠喜歡。」
「再說了，要是不拎著禮物上門，世叔還不知道會怎麼腹誹我呢！」
「哎……」梅殷不樂意了，「你這臭小子，別在這兒給我上眼藥嗷！」
眾人聞言一陣大笑，梅婉琰聽聞李弘壁來了，也俏生生地從閨房裡走了出來。
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同桌而食，席間氣氛頗為熱烈。
梅殷拉著李景隆拼酒，二人喝了點馬尿，就開始述說當年的輝煌戰績。
嗯，戰績是挺輝煌的。
一個統帥南軍精銳出征的三軍統帥，兩戰就打沒了建文朝廷的所有精銳。
一個統帥四十萬大軍扼守長江防線的淮安軍統帥，結果被燕王朱棣給騙了過去，硬生生地看著燕軍殺入了金陵帝都。
嘿，多新鮮啊！
兩人都有著「傲人戰績」！
堪稱臥龍鳳雛天生一對，確實有值得吹牛的地方。
寧國長公主則與李弘壁閒聊著眼下的局勢。
當然，畢竟是家宴，所以有些事情不適合在此刻提。
長公主倒是提了一樁趣事，那就是宮裡又沒錢了。
不但派遣太監過來提前拉走了駐顏膏的分紅，而且狗皇帝還問長公主這位皇姐拆借了一些，承諾從後面的分紅裡面扣。
李弘壁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辦個除夕夜宴都沒錢了？」
「咱們這位皇帝陛下花起錢來，那可真是如流水啊！」
「倒也是難為他了！」長公主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前不久才辦了一場中秋夜宴，銀子都砸出去了，而這場除夕夜宴規模還要比中秋夜宴更加宏大，辦得更加隆重，這樣才能彰顯帝王威儀和天家氣度。」
「畢竟中秋夜宴只是自家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簡單辦也行，不會有人說閒話，但是除夕夜宴不同，還有會外邦使節前來朝賀，此外他們還會獻上賀禮，皇帝陛下也要回贈賞賜，這麼一來那花銷可真就大了去了。」
聽到這話，李弘壁眉頭一皺。
大明王朝受人詬病的地方不少，其中有一條就是這「厚往薄來」的朝貢體系。
也就是那些文臣縉紳鼓譟慫恿的，為了彰顯什麼「天朝上國」的威儀與氣度，為了秉持什麼「懷柔遠人」的禮儀守則，給予這些外邦使臣大量賞賜，以此彰顯大明天威。
但問題是，這樣做跟打腫臉充胖子有什麼區別？
那些外邦使臣會因為得了好處，就對你大明感恩戴德嗎？
他們非但不會，還會覺得這大明皇帝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人傻錢多速來的那種！
不過李弘壁也懶得去管這些爛事情，他已經下定決心安安心心地做個紈絝子弟，除了手裡面這幾件事情做完之後，就去退休養老了，隨便狗皇帝和那些文臣縉紳折騰去吧！
「那陛下問叔母拆借了多少？」
「全部！」寧國長公主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兩個季度的駐顏膏分紅，全都被陛下給借走了。」
聽到這話，李弘壁也是啞然失笑。
窮啊，狗皇帝是真窮啊！
都快特麼地窮瘋了吧這？
按照他們三家簽訂的商業合同，狗皇帝一人獨占六成份子，李弘壁和寧國長公主一人占兩成，每三個月算一個季度，結算一次分紅。
後面狗皇帝借李弘壁之手，送了一成份子給魏國公徐輝祖，但隨著李弘壁找回了建文，徐輝祖重新解禁起復後，那一成份子他也還了回來。
自駐顏膏推入市場至今，差不多兩個季度的分紅，少說也有幾十萬兩銀子送入了宮裡面。
結果這也還不夠，狗皇帝還借走了寧國長公主的分紅，加起來至少都有五六十萬兩！
咋滴，你準備搞一座酒池肉林，大家一起開party啊？
長公主略顯狐疑地看著李弘壁，下意識地問道:「弘壁，你好像不太高興？」
「可叔母覺得這應該是一件好事，至少陛下從我們手裡面拿走的越多，對我們而言越是好事。」
這位寧國長公主，是有大智慧的。
道理無非就那麼簡單，皇帝拿走的是銀子，但欠下的卻是人情。
長公主府家大業大，也不差這麼些銀子，就算皇帝以後不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以寧國長公主的智慧，她肯定不會讓皇帝還的，以後每個季度的分紅也都會一分不少地送入宮裡去。
這就是人情的價值，尤其是皇帝的人情，很多時候甚至可以救命！
李弘壁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覺得有些不太爽利。
「其實吧，這銀子全部被陛下拿去辦除夕夜宴，這倒是一件好事。」
「因為銀子只有流通起來，才能刺激經濟增長，前面半年時間這市面上的銀子，幾乎都被我們三家給賺光了，以至於駐顏膏的銷售額大幅度下降，原因就在這兒！」
「只有皇帝陛下重新把這些銀子給撒出去，大家手裡面才會有錢，才會繼續消費繼續流通。」
流通？
經濟增長？
寧國長公主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將李弘壁這些話記在了心裡。
她蕙質蘭心不假，但李弘壁這小子很多時候說的話，並不能完全能夠聽懂，只有事後自己慢慢琢磨。
「但是，問題在於，這一次皇帝陛下還會把銀子撒給那些外邦來使，這就讓人很是不爽了！」
長公主聽到這話，面帶茫然之色。
「這賞賜外邦來使，是歷朝以來的規矩，我泱泱大明總得維持一些體面吧？」
說到底，寧國長公主畢竟出身皇家，所以自然也帶有天潢貴胄的傲氣與威儀。
「叔母，這算是哪門子的道理？」
李弘壁苦笑著搖了搖頭，「那些外邦來使進獻的東西，對大明而言沒什麼用，就是些奇珍異獸、罕見玩意兒罷了。」
「但是大明回贈給他們的，則是價值數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真金白銀，或是茶葉、絲綢、瓷器等硬通貨，這些外邦來使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們大多都帶著商隊，用朝廷賜下的銀子在大明購買茶葉、絲綢、瓷器等物，運出海去或者帶回他們自己國內，價值就會翻上百倍不止，可謂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寧國長公主:「？？？」
百倍不止！
這麼賺錢的嗎？
她好像發現了什麼暴利的生意！
李弘壁也不願多說，懶得管這些破事兒。
他和梅婉琰對視了一眼，趁著大家不注意，默默地逃離了現場。
哦喲，小情侶談戀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