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
一陣書聲響起。
只見滿臉橫肉的朱高煦,此刻正端坐在案桌前大聲苦讀。
是的你沒有看錯,暴虐無道的朱高煦,正在苦讀聖賢書,而且態度還很是認真!
一旁王斌見狀,滿臉都是欣慰之色。
不容易啊!
真是不容易啊!
自從上次他們二人敞開心扉後,二皇子殿下終於改過自新了。
說苦讀就苦讀,就算不認識字,人家也能嗷嗷地讀!
讀書習字,態度是很重要的,至於能夠認識多少個字,那反倒是無關緊要了。
這位二皇子,最大的問題,在於他那暴虐的脾氣。
尤其是喝了馬尿之後,這位二皇子就像是野獸畜生一般,想打殺誰就打殺誰,端得是個暴虐無道,無法無天!
所以王斌要求朱高煦埋頭苦讀,並不是真的希望他能夠讀進去,而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改變一下朱高煦的暴躁脾氣,養性修心,養氣凝神。
事實證明,效果很是不錯。
至少這近半年時間以來,朱高煦沒有發過一次脾氣!
「王先生,這個字念啥來著?」
朱高煦抬頭看向王斌,指著書上的一個字問道。
王斌掃了一眼,神情略顯古怪,還是硬著頭皮給他解惑。
「殿下,這字念「煦」。」
「啊?哪個煦?」
「殿下名字里這個煦!」
「……」
朱高煦傻眼了。
合著他特麼連自己名字都不認識!
一想到這兒,朱高煦就神情頹然,滿臉黯然神色。
「王先生,我是不是……很笨啊!」
「學了這麼長時間,連自己的名字都還不會寫,都還記不住!」
這「朱高煦」三個字,王斌自然是教過他的,可他朱高煦就不是讀書的材料,所以一直記不住,或者說他從心底裡面就排斥這讀書習字。
那些晦澀難懂的聖賢文章,哪有去騎馬遊獵來得痛快啊?
一想到這兒,朱高煦就越發煩躁不安。
王斌見他情緒不對,急忙喝道:「殿下難道忘了你我之約?」
此話一出,朱高煦陡然安靜了下來。
他與王斌曾約法三章,王斌助他入主東宮絕地翻盤,而他朱高煦則要對王斌言聽計從!
所以,朱高煦其實並無選擇。
為了入主東宮,為了奪回本就屬於他的東西,他寧願吃這份苦受這份罪!
「王先生放心,我朱高煦說一不二,說聽你的就聽你的!」
話音一落,朱高煦就又嗷嗷讀了起來。
王斌見狀苦笑著搖了搖頭。
讀的什麼幾把玩意兒。
「殿下,讀書習字不可急於一時,做學問是可以做一輩子的。」
「倒是外面傳來了消息,最近京師裡面可不太平,先是酷吏陳瑛大興黨獄,撕咬前朝舊臣,而後周新上《直言疏》,惹得陛下勃然大怒,將其打入詔獄死牢……」
「周新?你說的是哪個周新?」
朱高煦興沖沖地追問道,滿臉希冀神色。
王斌見狀心中暗自嘆了口氣,不過還是給出了回答。
「正是那周新周鐵面!」
周新可能有無數個,但周鐵面卻只有一個!
朱高煦一聽到這話,頓時大喜過望。
「好啊!」
「真是好啊!」
「這個該死的狗東西!」
「上次那筆帳我還沒找他算,現在他主動找死了!」
「殿下……為何高興?」王斌冷不丁地問了一聲,直接把朱高煦給整不會了。
「王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那周新跟我有仇,他現在大難臨頭了,我自然應該感到高興啊!」
聽見朱高煦這話,王斌笑著搖了搖頭。
「殿下,這樣想是不對的。」
「您真與周新有仇嗎?並非如此!」
「周新只是維護禮法祖制,所以才會反對您入主東宮。」
「但如果您是大皇子,您是陛下的嫡長子,那周新就會成為您的堅定擁躉!」
「所以殿下與這周新之間,其實並無仇怨,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殿下能夠聽明白嗎?」
朱高煦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王斌見狀老懷大慰。
聽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願意聽!
只要殿下願意聽,就算聽不懂,他王斌寧可將這些道理嚼碎了餵給朱高煦吃都行!
最怕的不是你聽不懂,而是你根本就不想聽懂,不想動腦筋啊這!
「所以,包括解縉、黃淮、楊榮等人在內,他們之所以反對殿下入主東宮,說白了還是立場不同,更深一層其實就是利益問題。」
「殿下入主東宮,對這些文臣縉紳而言,沒有絲毫益處,因為殿下身邊聚集著靖難勛貴,自古文武不和互相節制對立,所以文臣縉紳才會站到殿下的對立面,這一點殿下聽懂了嗎?」
朱高煦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番話他是真的聽懂了,其實他並不蠢,只是不願意動腦筋思考,只是喜歡像行軍打仗那樣動用自己的武力解決一切麻煩罷了。
現在局勢不一樣了,戰場也變成了官場,導致他那一套根本就行不通,反倒是經常闖出禍事來!
現在順著王斌的思路去想,朱高煦這才陡然發覺,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嗷!
「所以,反過來講,靖難勛貴之所以鼎力支持殿下,也是因為利益罷了。」
「殿下入主東宮,甚至是日後即位,這樣靖難勛貴才可以獲得更多的利益,這一點殿下能夠聽懂嗎?」
此話一出,朱高煦眉頭緊鎖。
他不喜歡王斌的說法,將一切真心交情全都用利益來計算。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王斌說的是對的。
所以朱高煦點了點頭。
「那麼,我再告訴殿下一件事情。」
「陳瑛也被打入詔獄了,出手布局之人乃是李弘壁!」
「李弘壁?」朱高煦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若說他現在最痛恨之人,解縉排在第一位,李弘壁就排在第二位!
打死他都忘不了,李弘壁這個天殺的狗東西,拿炸藥包炸自己,差點把自己送走了!
這可真是生死大仇啊這!
「那小畜生做了什麼?」
「陳瑛可是父皇放出來的狗,他能扳倒陳瑛?」
聽到後面這句話,王斌臉上罕見地露出了笑容。
殿下能夠看到陳瑛是陛下故意放出來的狗,那就證明這位殿下真的開始思考問題動腦子了,這就是極大的進步!
「李弘壁以身入局,設下了一個殺局,一個讓陳瑛無法拒絕的誘餌,所以陳瑛上當了,帶著錦衣衛攻打曹國公府,還當眾折辱李弘壁,砍了他幾刀,結果引得皇帝陛下勃然大怒,直接將陳瑛打入了詔獄……」
朱高煦一聽到這話,臉上頓時露出了快意笑意。
陳瑛啊陳瑛,你怎麼不一刀砍死李弘壁這小畜生呢?
「殿下為何在笑?」
「額……」朱高煦愣了,「難道我不該笑嗎?李弘壁可是與我有生死大仇啊!」
王斌嘆了口氣,道:「殿下不妨用周新一事去思考,殿下真與李弘壁有仇嗎?事實上你們二人之間的恩怨,全都是殿下一手造成的,李弘壁只是在反擊報復罷了。」
朱高煦聞言臉色一沉,卻沒有反駁。
「殿下,事實證明,那李弘壁是個智計過人的妖孽奇才,而且深受皇帝陛下器重信任!」
「而且關鍵在於,李弘壁本是曹國公世子,所以他是武勛的一員,他的立場並不是非支持大皇子不可!」
「殿下能聽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弘壁是武勛!
那他就應該支持自己才對!
這一次,朱高煦是真的聽懂了!
「王先生,若那李弘壁願主動投效於我,我肯定會不計前嫌……」
「殿下現在有什麼值得他李弘壁投效的?」
王斌又嘆了口氣。
你聽懂了個幾把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