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當木乃伊號解文狗出現在百官面前時,那些科道言官更是群情激憤,恨不得懇求陛下降旨立刻將二皇子朱高煦給賜死。
然而等他們聽解縉親口承認,是他解縉無禮在先,沒有向二皇子行禮,這才使得二皇子朱高煦勃然大怒,將他解縉給暴打一頓後,科道言官們瞬間就傻眼了,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們下意識地看向了黃淮、胡廣和楊榮等人,那眼神兇惡得想要將他們給生吞活剝了似的。
這事情鬧得,合著是他解縉無禮在先啊!
那此事就成了朱高煦一人有錯,變成了雙方都有錯,而且解縉這錯還不小。
畢竟當初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規矩,公侯大臣見到了皇子親王,那都得跪在地上行禮。
可是你解縉倒好,別說跪地了,連禮都不行,就算挨揍了那也是活該!
現在好了,他們這些仗義執言的科道言官,反倒是里外不是人了,何苦來哉!
解縉再次開口,言明陛下很欣賞他們的骨鯁正氣,非但不會怪罪他們,反而陛下很是欣慰,決定將鐵面御史周新調回朝堂,執掌都察院大權!
此話一出,科道言官瞬間就沸騰了,可謂是歡天喜地,奔走相告!
周新何許人也?
正是那位一語驚天下,冒著觸怒龍顏的生死危險,一句話將奪嫡之爭給硬生生按下去的那位猛人!
就因為那句「陛下欲效仿李唐舊事乎」,粉碎了駙馬都尉永春侯王寧的陰謀詭計,將奪嫡之爭給硬生生地按了下去,至今都無人膽敢提及!
也正是因為如此,周新成了科道言官的精神標杆,人人敬畏尊重的鐵面御史!
現如今陛下召鐵面御史回京,執掌都察院大權,這對科道言官而言,簡直就是一次巨大的勝利!
因為此事足以證明,陛下還是相當重視他們這些科道言官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順從了他們的心意。
是以上百名科道言官高高興興地走了,唯獨只有右都御史吳中傻眼了。
他這位總憲大人老老實實地,什麼事情都沒有摻和,結果經過這麼一鬧,陛下召回周新執掌都察院大權,那他吳中這位總憲大人怎麼辦?
特麼地吃瓜還能吃到自己頭上?
吳中欲哭無淚,黯然立場。
科道言官們都走了,黃淮、胡廣和楊榮等人卻是沒走,他們對解縉今日的表現很是不滿!
「大紳,究竟怎麼回事?」
「你不是那般輕浮放浪之人,怎麼可能會不向朱高煦行禮?」
胡廣疾言厲色地喝問道,想要問個清楚明白。
這解縉分明就是在替朱高煦作偽證,將他們一手謀劃的大好局面給瞬間粉碎一空!
黃淮、楊榮和金幼孜也目光不善地看著解縉。
解縉今日所作所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背叛了他們。
要是他解縉今日不拿出個說法來,勢必會淪為士林群起而攻之的目標!
解縉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解釋道:「沒辦法,陛下給出的籌碼太多了,容不得老夫拒絕。」
「陛下已經下旨,罰二皇子閉門思過半年,此外還將一眾武勛全部逐出金陵,前往邊塞戍邊!」
聽到這話,黃淮、胡廣等人面面相覷,盡皆面露喜色。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好像還勉強可以接受嗷!
二皇子在京勢力被連根拔起!
他本人也將會圈禁半年閉門思過!
這等同於大皇子朱高熾已經一隻腳邁入了東宮!
而且接下來這半年時間裡,他們這些文臣縉紳再努努力,足夠將大皇子給抬進東宮裡面去了!
到了那個時候,等二皇子閉門思過結束,一切可都晚了!
是以,這場爭鬥,說到底還是他們贏了!
一想到這兒,眾人臉上全都露出了笑容。
既然事情圓滿解決,那他們也就不停留了,簇擁著解縉出宮而去。
這一幕,很快就被錦衣衛稟報給了朱棣。
朱棣聽後冷笑連連,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發作。
他是皇帝,不能任著性子胡來,那樣於國不利!
這一次,說到底也是朱高煦自己蠢,犯下了如此大錯,以致於他朱棣這位大明皇帝都要束手束腳!
一想到這兒,朱棣就恨得心口發疼。
「亦失哈,你親自去一趟二皇子府邸!」
「將今日一切全都告訴那個逆子,讓他給朕老老實實地安分半年!」
「他若再敢惹出什麼禍事,朕一定會廢了他,絕不留情!」
亦失哈聞言身子一顫,匆匆離去。
與此同時,僧錄司值房裡面。
姚廣孝正目光詭異地盯著李弘壁。
今日他這個弟子,表現得可謂是極其出色。
但是姚廣孝有一事不解,這個弟子為何最後要畫蛇添足?
「弘壁,你為何要趁機讓陛下將那周新召回京師,還借解縉之口,散播周新即將執掌都察院的謠言?」
沒錯,這是謠言。
皇帝陛下從來沒有開口說過這話。
他只是答應了會將周新給召回京師,副都御史也只是都御史的副手官,還遠遠沒有執掌都察院的資格。
是以姚廣孝就想不明白了,這個弟子究竟想幹什麼?
李弘壁聞言搖了搖頭,思索片刻之後,這才試探性地回答道:「師尊覺得,此事過後,陛下會如何看待科道言官?」
「陛下肯定會科道言官不滿,因為這是一柄利刃,現在卻成了文臣縉紳的應聲蟲!」
不等姚廣孝回答,李弘壁就直接給出了答案。
「這些科道言官食君之祿,卻不忠君之事,也不體量聖意,反倒是聽信他人的讒言,受到慫恿蠱惑,抓住機會就開始黨同伐異,被人當槍使了都不自知,還敢直接朝天闕,可謂是膽大包天!」
「以咱們那位皇帝陛下的性子,只怕接下來就會對這些科道言官乃至整個都察院開刀,選一個聽話的酷吏上台,替他執掌這柄尖刀利刃,看誰不爽就放出這些科道言官去攀咬去攻訐,然後陛下再一錘定音將其給砍了。」
「這樣一來的話,這永樂朝堂上面,只怕就真的沒有一個骨鯁直臣了啊!」
姚廣孝聽完這話,神情凝重地看著李弘壁。
「所以你將這周新弄回朝堂,是為了讓他……限制皇權?」
「難道你以為一個周新就攔得住皇帝陛下?」
李弘壁笑答道:「攔不攔得住,暫且不論,但至少周新是個不畏強權之人。」
「有著這位鐵面御史在朝堂上面,總歸要好一些。」
事實上,朱棣還真這麼幹了。
他這位永樂皇帝的第一位左都御史,執掌都察院的總憲大人,就是個活脫脫的酷吏鷹犬,那瘋狗叫做陳瑛!
這陳瑛就是一條狗皇帝放出來的瘋狗,逮著誰咬誰的那種,將那些建文舊臣全部都給彈劾了一個遍,整死了不少朝臣官員與公侯勛貴,一度成為了百官畏之如虎的實權人物,可謂是權傾朝野氣焰滔天。
這種惡賊,遺臭萬年的奸臣酷吏,李弘壁自然是不喜歡的。
他想做個紈絝子弟,前提必須是朝堂安穩大明穩固,否則還怎麼安心去秦淮狎妓?
別忘了,歷史上老紈絝李景隆被削爵禁錮致死,陳瑛這條瘋狗可是出了大力氣的!
是以陳瑛之流,還是別給他上位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