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哦,博望的侯,我親愛的朋友
西域,疏勒國。
此國往北接烏孫,往東北接姑墨、龜茲,往東南接莎車、于闐,往西接大宛、大月氏。
位於西域三十六國南北的連接處,又是東西交通要道的必經之地,疏勒國憑藉地理位置,穩居西域大國行列。
「中郎將!」
疏勒國專門為外國使臣準備的館舍內,有譯者快速穿過中庭,將一張紙條交給張騫。
「留在龜茲國的眼線來信,匈奴人正抽調駐守在各國的兵力,往北邊集結!」
張騫一邊聽,一邊展開線報,等他看完上面的內容,館舍內其他大漢使團成員聞聲,已經陸續趕了過來。
「家主?」
堂邑父按住刀柄,在旁疑道,周圍一眾護衛、譯者,此刻臉上也都帶著三分疑惑、七分警惕。
自打大漢使團進入西域地界後,四處流竄的沙匪不算什麼,西域諸國的敵意不算什麼,唯獨擔心匈奴人!
他們一路走來,被匈奴人截殺的經歷屢見不鮮。
若非西域政權複雜,有左右騰挪的餘地,張騫的第二次出使西域,恐怕早已落得個與第一次相同的結局……
當下。
聽聞匈奴人兵馬調動,其他人緊張,張騫同樣緊張,好在看完線報後,他緊繃的臉色舒緩下來。
「匈奴人集結後,一直向北,並沒有西來的跡象。」
呼!
話音落下,周圍人暗鬆一口氣。
沒了生死攸關的壓迫力,張騫將紙條遞給旁邊之人傳看,他本人則皺起眉頭,思索道:
「月前曾聽疏勒王說過,匈奴新任大單于和右賢王起了矛盾,難道兵馬調動與此有關?」
這時。
堂邑父看完了線報,拱手道:「家主,要不要去查一查?」
「……查!」張騫沉吟片刻,朝堂邑父正色道:「立刻去查,儘量搞清楚匈奴人的意圖。」
「喏!」
堂邑父應聲即走,庭外圍聚的一眾護衛也各領任務,迅速四散而開,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張騫神情嚴峻。
始終愁眉不展。
他此次再使西域,陛下交代了兩個任務,其一,是拉攏與匈奴人有仇怨的烏孫人,勸其東歸故地。
然而,失敗了。
很不湊巧,大漢使臣抵達烏孫時,烏孫人發生了內亂,此時節他們不會、也不能做出重大決意。
無法,這個任務只能作罷。
而第二個任務卻執行的不錯——遊說西域各國,反叛匈奴。
直接大張旗鼓的反叛,西域地界上的大大小小王國還不敢,但明面不敢,暗地裡陽奉陰違卻可以有。
張騫一行人西來,一路上頻頻化險為夷便是明證,此刻能在這匈奴人控制薄弱的疏勒國駐留,也是相同原因。
不僅如此。
他離開長安的第二年,也就是元狩五年,大漢與匈奴在漠北爆發大戰。
右賢王出於保存實力的原因,不願出兵,只派遣了一個右大將前往單于庭應付,結果被伊稚斜嚴厲訓斥了一通。
事後。
右賢王有想過改變主意,從側面出兵,襲擊漢朝的酒泉、武威兩郡,沒曾想,西域地界有漢人使臣煽動叛亂。
他順勢以平穩西域諸國為由,拖延了出兵時間。
結果一拖……
就拖出來個伊稚斜中箭身死,二王爭鋒!
張騫身處異域,得知的情報不多,只知曉草原上出了亂子,其中一個自立的大單于來了西域,意圖拉攏右部。
談判中不知發生了何事,大單于與右賢王起了矛盾。
再之後。
張騫就收到了從龜茲傳來的線報……
探查的速度很快,或者說,有關匈奴人動向的消息,傳播的很快——
匈奴人走了!
除過焉耆、車遲幾個大國,其餘駐紮在各地的匈奴右部兵力,全部向北集結,往漠北而去。
隨著兵力調動一併傳來的,還有匈奴句黎湖單于誅殺前右賢王的消息。
據聞。
是在車師後國國都爆發了一場廝殺,句黎湖單于應邀前去王宮赴宴,趁其不備,帶兵殺入王宮!
前右賢王,也是句黎湖的叔叔,被他當場梟首!
那一夜。
前右賢王閼氏、六個兒子,包括車師後國國王、王后在內,無一倖免,國都內的殺戮、慘叫持續了一整夜。
待天明後。
句黎湖扶持了一個傀儡重新坐上車師後國國主之位。
同時,他正式立自己的長子為新右賢王,並且在提前拉攏的右部頭人配合下,迅速剷除異己,控制了右部。
隨即,他便下令召集兵力,北歸單于庭!
很顯然。
西域地界,在句黎湖眼中,只是一顆點綴在王冠上的寶石,隨時可以來取。
在那之前,他得先集合兵力,去把王冠戴穩!
匈奴人走了,諾大的西域,幾十個王國,他們實際用兵力控制的,只剩下數個大王國。
其他的,僅憑餘威震懾。
如果是以往,這種方法沒什麼問題,匈奴人以前控制西域的手段,本就粗糙得很。
按時上貢、稱臣,那便相安無事,不安分,就派兵來殺一遍,殺老實了,換一個聽話的國主,繼續圈養著。
僅憑餘威,震懾得住。
然而,這是陳芝麻爛穀子了,現在情況有點不同。
何處不同?
漢朝的使臣來了!把匈奴人打趴下的那個漢朝!
西域諸國對東邊的國度很陌生,但沒關係,他們對統治了西域長達半個世紀的匈奴人很了解。
戰力彪悍的匈奴都被漢人打去了極北之地,甚至,他們的伊稚斜單于也死在了漢人手中!
孰強孰弱,西域諸國的國主,不得掂量掂量?漢朝使者過境,不得睜隻眼閉隻眼?
此刻。
匈奴右部兵馬北調,對西域的控制力降低,善於掂量的各國國主就有了反應,最先有動靜的是疏勒國國主。
館舍內。
護衛匆匆來報:「中郎將,國王剛剛遣人來,說是邀你用宴!」
「呵。」張騫聞言看了左右一眼,笑道:「都是聰明人,看來我們的進展會更順利一些了,沒準能提前歸國。」
「哈哈哈哈!」
一眾使團成員盡皆開懷大笑。
有道是,弱國無外交,強國無阻礙,大漢兵鋒強盛帶來的好處,他們這些做使臣的體會最多。
揚我國威,這句話不僅僅是某些臣子掛在嘴邊的套詞,它也擁有著很沉重、很激昂的實際意義!
之後數日。
疏勒國國主一改之前避而不見的態度,與張騫相談甚歡,日日宴請。
西域其他諸國的君王,不管以前張騫有沒有拜訪過,也不管以前給過張騫什麼態度,現在都重新派了使者前來。
而且……
說話一個比一個好聽!
便是在這種相談甚歡的氛圍下,很多停滯的議題被再次擺上桌面,並且快速通過。
「博望的侯希望我們派遣使臣與你一同東歸,去拜見你的國王?沒問題!」
「伱還想購買頂級良駒?兩百匹!?」
「不不不,博望的侯,念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多五十……八十匹!不能再多!」
夾雜在怪異稱呼、怪異的腔調中,張騫完成了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過程。
使臣談判嘛。
國威是底氣,真正的交鋒還是得落於嘴上,好在一切進展順利。
沒多久,好事接踵而至,持續了數年的烏孫內亂有減緩趨勢,烏孫首領獵驕靡準備派遣使者,與張騫一同歸漢。
小邦小國派遣使者,攀附、示好大漢的意味居多,而烏孫遣使與他們不同。
烏孫人,考察大漢實力的成分居多!
畢竟。
烏孫人也有反抗匈奴人的實力,他們得真正看一看大漢,如此方可下定決心。
春意盎然時,逗留在疏勒國的張騫等回了自己的副使,他周旋於西域諸國,使團副使則於同一時刻,西出。
依次訪問了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等國。
元狩七年的……張騫還不知皇帝改了年號,仍在用之前的元狩紀年。
總而言之吧。
這一年的春季,使團終於踏上了東歸的旅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