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不疑騎著高頭大馬,帶著隨行的甲士走進了長安城的時候,這裡的甲士並沒有敢上前攔他。
面對這位傳聞中的新三公,長安新貴,城門校尉即刻行禮拜見。
張不疑瞥了他一眼,不悅的問道:「我帶人前來,為何不盤查?!」
「張公前來,如何敢盤查?」
「陛下讓你駐守長安,就是讓你盤查來往之眾人的!你若是因懼怕而不敢盡職,那你還有什麼顏面站在這裡呢?!」
城門校尉心裡暗罵了一句晦氣,可還是急忙謝罪,令人盤查張不疑一眾,就在盤查的時候,張不疑已經完全進入了三公的身份之中,不可自拔,他也不忘了要點醒這位「不稱職」的城門校尉,慢條斯理的說道:「往後啊,無論是誰人進出,都要盤查,除卻陛下之外,其餘眾人,都不能隨意進出!」
「便是先帝要進出,也得盤查!」
「先帝??」
城門校尉一愣,笑著說道:「張公說笑了,高皇帝如何還能進出長安啊」
「我說的是宣室殿裡的那位先帝!」
「啊??陛下何曾退位?」
「怎麼?!你莫不是看不起我家陛下?!」
「不敢!!」
城門校尉低著頭,臉色蒼白。
張不疑傲然的說道:「天無二日,民無二王,國無二君,家無二尊,從今日起,再有人敢言語我家陛下的,處斬!」,如果說劉長開口就是老昏君,那張不疑開口就是奸臣,自古昏君身邊就一定會有幾個小人來輔左,而張不疑擔任這種身份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這位新三公走進了長安的時候,城門校尉擦去了汗水,不悅的對左右說道:「真佞臣也!!」
張不疑來到皇宮的時候,就已經變了臉色,不再是原先那般桀驁的模樣,彎著腰,滿臉堆笑,簡直就是佞臣之中的佞臣。
「陛下!」
在跟著近侍走到厚德殿之後,張不疑迫不及待的行禮拜見。
劉長此刻正跟劉盈坐在一起說著什麼,被張不疑這麼一叫,劉長眼裡滿是無奈,看了看一旁的劉盈,「亂叫什麼?!陛下在這兒呢!」
張不疑卻並沒有起身,只是保持著拜見劉長的姿勢。
劉盈驚訝的打量著他,並沒有生氣,笑了笑,問道:「這是留侯家的長子吧?」
「是啊二哥啊,這廝平日裡就是胡言亂語。」
「無礙,你都已經謀反了,稱得起一聲陛下。」
劉長這才瞪了張不疑一眼,罵道:「傻站著做什麼?滾過來!」
張不疑笑呵呵的坐在了劉長的身邊,很是激動的說道:「陛下!我當三公了!」
「這就是寡人下的令,還需要你特意來告訴寡人嗎?!」
張不疑看起來很是激動,根本壓抑不住內心的那種喜悅,滿臉的笑意,這也正常,畢竟他爹都沒能當過三公,他當上了,這三公可是百官之首,天子左右手,尤其是御史大夫,很多人都誤以為御史大夫只是監察,實際上,御史大夫的職權極大,根本就是國相預備役,那是多少人做夢都想要得到的位置啊。
說起來,若不是如今青黃不接的,朝臣又不太聽話,這御史大夫的位置還真輪不到張不疑這廝。
「好了,別笑了,多難看啊給留侯留點面子吧!」
劉長嫌棄的看著得意忘形的張不疑,「你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哈哈哈,陛下以要任來委託,我怎麼敢晚來呢?」
反賊此刻算是實現了自己的人生目標,無論劉長怎麼罵,都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
「好了,你且坐一會,稍後我再跟你說!」
劉長說著,又繼續跟劉盈聊了起來,很快,就有人端著飯菜走了上來,張不疑有些驚訝,近侍所拿來的飯菜,只是兩碗粟,上頭還有些野菜,非常的簡陋,劉盈同樣如此,他茫然的看著面前的粟,翻來覆去的看,「長弟啊,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要請我吃飯我可是半天都不曾用膳」
劉盈看著劉長,大費周折的,你就請我吃這個?
劉長卻拿起了飯碗,也不回答,只是大口吃了起來。
劉盈遲疑了片刻,也吃了幾小口。
「陛下簡樸!以身作則!勤儉至此!實在令人感動!臣臣」
張不疑揉著雙眼,感動的「哭」了起來。
劉長瞪了他一眼,「少放屁!你再這樣,寡人就讓欒布來擔任御史大夫了!」
張不疑頓時低下了頭,不再奉承。
「兄長,我先前外出,遇到幾個農夫,跟他們談話的時候,說起了爵位的事情,他們都很開心,說當今天子讓他們吃上了飯,肯定是因為稅收的太低,因此天子才無奈的賣爵,這都是那些百姓們讓我帶給你的說怕你餓著肚子!」
劉盈瞪圓了雙眼,「可這都是你做的啊」
「是啊,所以我們倆一起吃,也有你的份,你吃不吃?」
劉盈低著頭,看著手裡的粟,頓時也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劉長用衣袖擦了擦嘴,「二哥,如今這天下百姓,對天子可是相當的尊重啊視為聖君我看啊,就這麼下去,等你死了,也能混個不錯的諡號事我來干,功勞你來背何其不公也?」
那粟並不多,劉盈很快就吃的一乾二淨。
他笑得很是開心,這頓飯的滋味實在是太香甜,竟比酒肉更香,他也學著劉長那般隨意的擦了擦嘴,不顧劉長的抱怨,咧嘴笑著說道:「這怎麼是不公呢?事也不是你在做啊,最不公的就是陳侯了,事他來做,出事了也是他背」
「哪有,一直都是寡人勤勤懇懇」
「哈哈哈長弟啊,這都不重要,天下百姓過得好,這最重要我雖一事無成,可能看到民間這般富裕,倒也如願了!」
劉盈鬆了一口氣,彷佛有什麼重物從他的身上掉落那般,只覺得無比的輕鬆。
劉長拍了拍劉盈的肩膀,「二哥啊,會越來越好的你要是在皇宮裡待得心煩,便去各地轉一轉只要每次去不會給我帶幾個嫂子回來,那就沒問題!」
劉盈知道劉長還有大事要做,就沒有繼續打擾,剛剛走到了門口,劉盈忽然板著臉來,大聲的罵道:「你就這般羞辱我?!且等著吧!!」,咆孝之後,劉盈便怒氣沖沖的離開了。
張不疑此刻目瞪口呆,「他他怎麼敢」
張不疑勐地跳起身來,就被劉長一把拽著,強硬的按在身邊。
「這是我吩咐好的,你就別再跳了!」
劉長環著張不疑的脖頸,問道:「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來擔任三公嗎?」
「因為我的才能!」
「呵,你還真是自信啊!」
「為了監察百官?」
「也不是你看啊,如今的廟堂,死氣沉沉的,暮氣太重,你呢,又是坐不住的性格,我讓你擔任三公,就是想讓你帶動其餘大臣,讓他們忙碌起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我具體該怎麼去做啊?」
「去招惹那些大臣,去諷刺他們,挖苦他們,讓他們仇視你,痛恨你」
張不疑還是有些困惑,「陛下,您為什麼要跟群臣過不去呢?若是覺得群臣年邁,換一批不就好了?」
「換一批,你說的容易目前誰能取代他們?他們如今都開始享福,能不干就不干,完全沒有衝勁,寡人想做什麼,他們都想要勸阻,你得讓他們動起來,讓他們不能安心享福」
劉長這麼一說,張不疑大概就明白了。
「我要去挑釁他們,讓他們不得安寧?」
「對!挑釁他們!這種事,你是最擅長的!」
「我知道了!」
張不疑頓時自信滿滿,在招惹別人方面,他是頗有造詣的,既然是天子下令,那他就只好全力而為之了。
劉長又對他吩咐了幾句,這才揮揮手,讓他離開了皇宮。
送走了張不疑,劉長便來到了陳平他們處理奏表用的別殿裡,陳平坐在上位,看著屬吏們忙碌著,這些平均年齡二十出頭的年輕屬吏們,此刻很是忙碌,不斷的翻閱奏表,劉長到來之後,他們也依舊沒有停下手裡的工作,畢竟劉長來這裡的次數也不少,他們也都習慣了。
劉長坐在了陳平的身邊,看著那些忙碌的傢伙們,不由得笑了笑,這些可都是他以後的三公九卿啊。
「仲父啊各地的情況如何?將士們,官吏們還都滿意嗎?」
「自從大王提升他們的俸祿待遇之後,民怨少了很多,只有少數人還在抱怨,其餘大多數,都是不再反對畢竟拜爵換取的粟落在他們自己的身上。」
「只是,限制爵位之後,納粟的人就不如原先那麼多了。」
「這無所謂,拜爵之事,不過是權宜之策!」
「只要能挺過這段時日,往後,大漢的糧食就不會再緊缺雖然稅賦低,可耕地卻越來越多」
「我已經吩咐太尉,準備在邊關地區正式開始軍屯,明年之後,糧食就不會成為讓大漢頭疼的難題了。」
劉長顯然不是只有賣爵這麼一個辦法,賣爵不過是為了過渡,支撐起這段時日裡的支出而已。
如今的廟堂,分成了內朝和外朝,內朝作為輔左官,雖然職位都不是很高,卻能幫著劉長來批閱奏表,權力極大,而外朝那就是純粹的做事,雖然也能商議政務,可對決策的影響力儼然是不如內朝的。
外朝的領袖是周昌和張蒼,內朝的領袖是陳平,三方對峙,劉長才能安心去享樂。
如此對立,並沒有造成政務混亂,反而是一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
陳平看了一眼劉長,「只是這些糧食,只怕是支撐不住多久。」
「哦?」
「大王若是執意外出作戰,這點糧食,還是會很快就被消耗完的。」
「存糧食不用來打仗,等著別人來搶嗎?」
劉長不在意的說道:「北軍和唐國的軍隊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匈奴那邊的消息,就能即刻出征了。」
「我早就有了人選!」
「大王啊天子可當不起這般重任,如今廟堂所推行的事情諸多,要推廣大王所編寫的新文字,還要舉辦科舉,還要印刷書籍,戍邊軍屯,收復南越,鹽鐵之事天子可管不過來啊。」
聽到陳平的話,劉長一愣,「兄長不行嗎?」
「不行。」
「那你來?」
「臣還得處置奏表怕是不妥。」
陳平搖了搖頭,劉長皺起了眉頭,陳平提醒道:「諸事正是最繁忙,也是最重要的時候,若是大王不能找出一個合格的人選,只怕會引起大亂,諸事不順。」
「哼!這點小事,豈能難到寡人?」
「寡人雄主也,這不過是小事!寡人自有安排!!」
劉長傲然的回答道。
陳平便沒有追問。
「阿母~~~~」
「你嚎什麼?!」
呂后不悅的瞪著面前的「雄主」,劉長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得她差點連手裡的竹簡都給丟了出去。
劉長委屈的看著她,「我要外出打仗了,國內的事沒有人看著!」
「所以呢?」
「阿母要幫我呀!!」
呂后看向他的眼神滿是嫌棄,「你不是說讓我安心享福嗎?這才多久?你平日裡的能耐哪兒去了?」
「不是寡人沒有能耐,是群臣不行,沒一個能鎮得住的。」
「呵」
呂后冷哼了一聲,看著一旁偷笑的劉安,認真的說道:「看到了嗎?要引以為戒,不能學你阿父。」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麼?找你阿母去!」
劉長喊道,劉安卻躲在呂后的身後,都囔著嘴,低聲滴咕著什麼。
呂后搖了搖頭,「你要去打哪兒?」
「烏孫和稽粥。」
「去多久?」
「不知道冒頓無法再領兵了,應當不會太久。」
「嗯好,你安心去吧,國中之事,我會幫你看著的。」
「多謝阿母!」
劉長笑著,急忙坐在呂后的身邊,咧嘴傻笑著,便要為她揉捏肩膀,「用不著!去忙你的!」
「阿母,我沒啥可以忙的多陪您會吧。」
「用不著你陪出去!」
「哦」
劉長再次自信的離開了長樂宮,這點小事,根本也難不倒自己,自己不愧是一代雄主啊。
萬事不決找阿母,有太后坐鎮,劉長哪怕是外出個兩三年,只怕都不會出什麼問題。
很快,匈奴這邊就傳來了最新的消息。
匈奴人已經打成了一團,冒頓的幾個兒子全面開戰,護塗和闥固組建了同盟,一起來攻打實力最強的稽粥,稽粥的部族被忽然襲擊,打的節節敗退,而在護塗身邊的陸賈,傳來的消息是非常詳細的,包括匈奴如今各部的位置,交戰的位置等等。
這個消息,也是讓韓信感覺到出征的時機終於成熟了。
大漢即刻準備出征,想要將在北地之外的稽粥部全部消滅,最好能滅掉與稽粥關係密切的烏孫國,韓信作為統帥,開始積極的制定戰略,並且召集各地的大將,沿路徵發民壯,那些好不容易積累的糧食,也沒辦法保得住了。
而劉長則是來到了北軍校場,整日與將士們一同吃住,關係密切,唐國的軍隊也分批前往北地等地,做好出征的準備。
諸侯國們也開始運送糧食,這次的戰役,並不需要諸侯國們協助,北軍和唐國的軍隊就足夠了,其餘諸國能送點糧食就好。
就在大漢忙著征戰的時候,張不疑卻很愜意。
他在享受著作為三公的樂趣,在御史府內開始辦公,御史要負責的事情很多,劉敬足足給張不疑講了四五天,張不疑才勉強明白了不少,隨即,他又接見了自己的屬官們,御史大夫的屬吏很多,同時,屬官也不少,原先很多的老臣,此刻都成為了張不疑的麾下,張不疑那叫一個得意。
這從龍之功,他總算是體會到了。
就在張不疑得意洋洋的在御史府內辦公的時候,國相周昌來到了這裡。
周昌是最反對張不疑來擔任御史的大臣了,他帶著眾人來到這裡,也是出自規矩,作為國相,安撫新的同僚,幫他們解決困難,這也是國相必須要做的,周昌這個人跟王陵一樣,不會將私人恩怨強加在國事之上。
周昌拄著拐杖,看著面前的張不疑,認真的說道:「既擔任御史,那就不要再像從前那樣,要承擔重任不能疏忽,為王事」
周昌囉囉嗦嗦的說教著,這也算是新官赴任的一個程序了。
可站在他面前的張不疑,此刻卻神色恍忽,只是在回憶著當初大王的安排,周昌說的話,他也沒有怎麼聽進去。
要挑釁他們,要讓他們不得安寧。
張不疑反覆的思索著這番話。
「你知道了嗎?還有什麼不懂的嗎?」
周昌又問道。
挑釁!挑釁!
張不疑勐地抬起頭來,看著周昌,開口罵道:「老狗!」
那一刻,周昌愕然,隨即,勃然大怒,他舉起了拐杖,朝著張不疑的腦門便是狠狠來了一下。
張不疑頓時倒地。
御史府的眾人都嚇懵了。
發生了什麼事???
ps:上午是受邀去了當地的一個學校,給學生們講網絡小說,發現了不少的讀者,其中也有很多想要寫書的年輕人,網絡小說發展的越來越快,這職業終於不再是「不務正業」了,校領導也很支持學生們去創作,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