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略有棘手

  「唉」

  看著將自己偷偷叫進來,卻只是在自己面前長嘆的天子,劉敬只是覺得一頭霧水。吧書69新Google搜索閱讀

  「陛下為何嘆息啊?」

  「劉公啊朕堂堂大漢天子,卻連這宣室殿都走不出去,太后偏愛外王,那外王掌握大權,視朕若無物,朕除了嘆息,還能做什麼呢?」

  劉盈感慨著,那一刻,劉敬卻是被嚇得頭皮發麻,險些坐不穩。

  他看了看周圍,朝著劉盈大拜,「陛下!禍從口出啊!!」

  劉盈悲憤的問道:「朕在這皇宮內,難道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劉敬認真的說道:「臣不知是哪個賊子蠱惑了陛下,讓陛下有了這樣的想法但是,陛下萬萬不該有這樣的想法,您說的那位外王雖然蠻橫,卻並無對您的不敬之意啊,他處置齊王,那是為了國事,您不該與他為敵啊」

  「陛下當今外有強敵,內亦不平,西南蠻作亂,地方豪族不能制,國庫缺糧,朝臣青黃不接在這種時候,就是需要像他那樣的君王來坐鎮朝野這對陛下雖然不公平,卻是大漢之福也。」

  「還望陛下不要有這樣的想法,能與唐王和睦相處,能多相助他成事,唐王所在意的,絕非是陛下如今的位置陛下應以天下為重。」

  劉敬認真的說著,眼神無比的堅毅。

  劉盈愣了片刻,「他要奪走您御史大夫的位置,您為何還要為他說話呢?」

  「大丈夫,豈能因功利而舍大義?!」

  劉盈許久說不出話來,面有愧色。

  「臣告退!」

  劉敬拜別了劉盈,當他走到了殿外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一臉蠻橫的劉長朝著這邊走來,劉敬便停下來拜見。

  「劉侯?你怎麼在這裡啊?」

  「大王,多日不曾與陛下相見,心中思念,故而前來拜見。」

  劉敬低著頭,表現的很是恭敬。

  劉長若有所思,揮了揮手,便讓他離開了。

  隨即,劉長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宣室殿內,劉盈看到劉長到來,臉色一喜,正要開口,看到劉長身後的幾個人,便迅速冷著臉,別過頭去,當作沒有看到劉長。

  劉長令眾人離開,這才坐在了劉盈的面前。

  「哼!你這逆賊來這裡做什麼?!」

  「二哥啊,你這是演上頭了吧這都沒有別人了,你還罵?」

  劉盈尷尬的笑了笑,隨即問道:「長弟啊,我們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很多人根本就沒有反對你的想法,我怕自己這麼一說,他們出於忠義,便要害你我們這做法,不就是謀害了國中的賢良嗎?」

  「是啊所以我讓你安心在宣室殿裡,等著別人來找你你倒好,四處找人來說二哥,你是真的想謀反對吧?你要大權,給我說啊,為何如此大張旗鼓的呢?要不我現在就回唐國算了!」

  「別啊!!」

  難得享受了這麼長時日的劉盈大驚失色,急忙拉著劉長的手,「我這不也是在幫你嗎?」

  「哪有你這麼幫的?本來都沒有反意,愣是被你激出了反心,你這是幫我還是要殺我?」

  「要是我不來,你是不是準備把陳平,夏侯嬰,周勃這幾個也叫來,合起伙來幹掉我?」

  劉長是真的很生氣,在劉章稟告了這件事之後,劉長就迫不及待的前來宣室殿。

  「不是你說讓朕釣魚嗎」

  「我讓你釣魚,是讓你願者上鉤,可沒讓你硬把魚鉤往群臣嘴裡塞呀!」

  劉盈有些不安的說道:「是朕錯了可是,你放心吧,這幾天朕召見的大臣,都訓斥了朕,沒有一個有反意的連最厭惡你的周昌都沒有答應」

  劉長眼前一黑,「你連三公都釣?」

  劉盈更加糾結了,遲疑的問道:「不該找三公嗎?」

  「該,下次也別那麼麻煩了,去找南北軍的統帥,讓他們聯合起來,進宮殺賊清君側就完事了!」

  「二哥啊,你不要再這樣幫我了,你就乖乖在宣室殿裡給我生猶子,然後等著別人來找你,行嗎?」

  「好」

  「長弟啊朕不是有意的」

  劉長在這一刻,終於體會到了阿母的那種痛苦,我劉長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傻兒傻哥哥呢?能逼的生母去偏向其他兒子,也就自家二哥能做的出來,原先偏向他的呂氏外戚,都被他親自疏遠,關係還不如劉長這般親密,那呂氏可是劉盈自家的親外族啊。

  劉長搖了搖頭,「算了,我也不說了,以後可別再這樣了,等著他人來找你吧。」

  「劉敬是自己來找你還是你召見的?」

  「是我召見的。」

  「那他說了什麼?」

  「他讓我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沒想到,這廝倒還挺忠義的。」

  劉長頓時對劉敬有了不少的改觀。

  「那我走了,二哥,以後可不要幹這種謀反的勾當了,否則,我就不謀反了,直接回唐國,這國事就你自己來辦!」

  「我知道了」

  劉長再次以不謀反恐嚇了一番劉盈,怒氣沖沖的離開了宣室殿。

  張蒼在頒發了納粟拜爵的制度之後,這制度便迅速在各地掀起了軒然大波,作為暴秦的繼承制,爵位在此刻的重要程度,那是不言而喻的,可當今國相卻大量的販賣爵位,這頓時引起了眾人的不滿。

  雖然這事有先例,當初秦國就在糧食危機上曾短暫的採用過一次,可如此大張旗鼓的將爵位拿去販賣,這還是頭一次。天下士人們對此破口大罵,制定了這樣政策的張蒼,一時就成為了天下公敵,遭受到了來自天下各地的指責。

  當然,劉長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那昏君的名聲,此刻更上一層樓,貪財終於將他作為昏君的短板補齊,可眾人並不驚訝,這樣的反王,無論做出多少喪心病狂的事情來,眾人也不會覺得奇怪,因此主要還是去罵張蒼。

  畢竟,張相比起劉長更像個人。

  一瞬間,彈劾張蒼的奏表就如雪花般飛來,幾乎將陳平他們給淹沒,大臣們也分成了多個派系,有的贊同,有的反對,各自的理由也不相同,整日爭吵,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劉長,此刻卻並不在皇宮之內。

  「大王新政策推行,當然是有很多要改進的地方,您不理會這些,反而要出城躲避,實在不是賢明君王的行為啊。」

  欒布跟在劉長的身邊,無奈的勸說著。

  劉長這行為在欒布看來實在是太如意了,自己決定,讓張蒼儘快推行,等群臣吵開了就丟下陳平收拾,自己卻跑了。

  可劉長顯然是不在意的,他此刻穿著便裝,身邊也只有三四個甲士,隱藏了身份。

  「你就說國庫充實了沒有吧?」

  「各地富戶都在瘋狂的納粟,國庫自然是充實了可是」

  「這不就夠了嗎?」

  劉長打斷了欒布,繼續說道:「這政策的好壞啊,就不能聽那些大臣去說,還是得自己去看啊,就那些人,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能說成黑的,寡人這樣的賢君,在他們口中都是昏君暴君就這種人,他們的話能信嗎?」

  「別的不知道,但是他們對大王的評價倒是挺中肯的。」

  「欒布啊,你跟隨寡人的時日很久了,可你屢次頂撞寡人,冒犯寡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再這麼下去,遲早要被寡人烹啊!」

  「大王要是想烹了我,我也就活不到今天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來,夸寡人幾句!」

  「大王德比桀紂,功過二世,陳靈公在大王面前也得掩面而去,晉獻公遇到大王也是自愧不如」

  幾個人來到了一處農舍,因為自由出入的政策和開墾令,很多百姓們都沒有待在自己的里中,反而是在耕地邊修建簡陋的房屋來居住,方便他們耕作,長安附近的很多荒地都逐漸變成了耕地,劉長來的時候,有一戶四人正在吃飯,看到有貴人前來,急忙起身拜見。

  得知劉長是來吃飯的,這些人也不吝嗇,急忙端上了飯菜,劉長便坐下來與他們一同吃飯。

  「老丈啊你這吃的不錯啊!」

  「多虧了當今陛下,天子聖明,免了我們的賦這稅也減了大半」

  那老人說起這件事,變是笑得合不攏嘴,「老夫活了這麼久,從不曾見過如此聖明的天子啊家家戶戶都有存糧了,我家有存糧了!」,老人喋喋不休的開始吹捧起天子來,坐在他周圍的幾個年輕人也是滿臉的笑容。

  秦晚期的稅收相當的苛刻,還是高皇帝免去了不少,隨後劉盈又免了不少,到如今,這稅收已經是前所未有的最低了,全天下的百姓們都在為此事而雀躍,天子在他們心裡的威望更是節節攀升,或許都已經超越了高皇帝。

  「可我聽說,這位天子公然賣爵,允許富戶用粟來換爵,眾人都在罵著呢。」

  聽到劉長的話,那老人有些困惑,劉長解釋了一番,老人這才醒悟,隨即罵道:「賣爵又如何?天子不收我們的稅了,難道要天子餓死嗎?是誰在罵天子啊?」

  「聽說是陳侯。」

  「哼!」

  老人冷哼了一聲,又繼續說道:「這些人就是愛生事,天子要如何去做,與他們何關呢?」

  劉長算是有些明白了,百姓是不牴觸這件事的,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他們如今能吃得上飯,家裡有存糧,這才是他們最關心的,至於什麼賣爵之類的,與他們何關呢?他們只知道當今天子是個好天子,能讓他們吃得上飯。

  在劉長準備離開的時候,那老人卻拉著劉長的手。

  「貴人可是從城內來的?」

  「是啊。」

  「我這裡還有些存糧,不知貴人能否為我交給天子呢?不能讓天子挨了餓呀!」

  老人殷切的看著劉長,那黝黑布滿了皺紋的臉,在陽光下似乎發著光。

  劉長笑了起來,「老丈啊,你放心吧,天子挨不了餓的,這樣吧,我取一把粟,替你獻給天子!」

  一行人坐在馬車上,繼續前進,欒布駕著車,低聲說道:「大王說的沒錯,確實得自己去看說什麼蒼生震怖,民怨四起群臣再多的話,也比不上那一把粟米吧。」

  「大王?」

  沒有聽到大王的回答,欒布急忙轉過頭來,看到身後的大王,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大王又跑了呢。」

  他看到劉長都囔著嘴,有些委屈的模樣,不由的問道:「百姓如此愛戴,大王為何還悶悶不樂啊?」

  「明明是寡人減了稅收,他們卻都說是天子的功勞!」

  「哈哈哈,臣還以為大王不會在意呢。」

  「寡人當然不在意!」

  「大王,大丈夫心懷天下蒼生,以保國安民為己任,何必在意那虛名呢?!」

  「可也得讓別人知道啊,寡人不聽別人夸上幾句,做事也實在沒勁。」

  「無礙,大王,以後臣負責這件事,大王德比堯舜,功高三皇,德蓋五帝!」

  「哈哈哈,這就對了!」

  劉長跟著欒布來到了一處小城,以樊亢的身份找到了當地縣尉,並且受到了款待,在宴席上,當劉長說起了這個納粟的制度時,縣尉的反應卻與農夫截然不同,他生氣的說道:「我麾下眾人,也對這政策頗有怨言!」

  「我們在各地廝殺,征戰,好不容易才換取這爵位,為何那些貪生怕死的傢伙們獻出些糧食就能跟我們一樣呢?」

  「當初為了這爵位,不知有多少兄弟死在沙場,早知如此,何必再廝殺呢?」

  縣尉憤怒的說著。

  劉長並沒有反駁,只是認真的聽著他的話。

  在離開的時候,欒布終於忍不住了,他生氣的說道:「這根本就沒有道理,人家有粟,得以拜爵,他們無粟,不去廝殺換取爵位,又能如何?這也能怪在大王頭上嘛?」

  劉長搖了搖頭,「別管他說的有沒有道理他們的態度卻已經很明確了。」

  劉長認真的說道:「這一路上,所遇到的農夫,壓根就不在意這制度,最為反對的只有士卒,官吏,官吏是擔心爵位泛濫,會失去目前的特權,會被取代而士卒們則是單純的覺得不公平。」

  「寡人已經知道該怎麼去做了。」

  當劉長回到了皇宮的時候,卻得知張蒼在宣室殿,張相這段時日過的不是很安穩,總是有人來打擾他,迫於無奈,他每天都在皇宮裡避難,劉長將張蒼和陳平叫到了面前。

  「張相,糧食的問題解決了嗎?」

  「解決倒是解決了,這些時日裡,各地所獲得的糧食無數,甚至足夠我們再次出征匈奴了只是,群臣的反對之聲卻很大。」

  「寡人這次出巡,已經有了對策。」

  「張相,第一件事,是提高大漢士卒們和底層官吏的俸祿待遇多給他們點粟,告訴他們,這就是納粟所弄來的堵住他們的嘴。」

  「第二件事,便是不再讓官職與爵位掛鉤以後再擔任官職,就不必去看爵位,只要能通過如今的考核,就可以擔任,升遷也不必顧忌這個」

  張蒼愣了一下,「唯!」

  劉長看向了陳平,「至於朝中大臣,那就由仲父來說服他們吧」

  「唯!!」

  「既然有了糧食,那就不能浪費!」

  「得讓糧食變成更多的糧食才行我聽那些月氏人說,在西域有很多不同的蔬菜和糧食,產量都極高寡人準備擊潰稽粥的軍隊,打敗烏孫,讓西域諸國不再受到匈奴的操控,讓他們向我大漢朝貢!」

  陳平皺了皺眉頭,「大王,出征之事可以再等等。」

  「為何?」

  「冒頓命不久矣稽粥很快就要忙於內戰了在匈奴內戰的時候,才是我們出兵的最好時機。」

  「內戰??」

  劉長一頭霧水,「冒頓要死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能確定嗎?」

  「能匈奴那裡有使臣回來,稟告了情況我先前親自寫了一封書信,讓陸賈交給那位格,保證冒頓一死,匈奴就會陷入內戰之中。」

  「一封書信?一封書信就能確保匈奴內戰?」

  「能。」

  「好,若是仲父的一封書信就能讓稽粥無暇西顧,那仲父便是打通西域的第一功臣!」

  劉長即刻變臉,激動的握著陳平的手,陳侯也變成了仲父。

  「不只是如此匈奴護塗所部,將會被我大漢所控制,他將會成為大漢手裡最鋒利的寶劍重創稽粥那位大巫,會起到巨大的作用,冒頓一死,匈奴離滅亡也就不會太遠了。」

  看到陳平這般說,劉長只覺得面前這人有些太狂。

  「仲父啊,話雖然這麼說可那個稽粥不是善茬啊比起冒頓,他要更難對付不能大意。」

  「確實,此人雄主也。」

  陳平贊同的點著頭,隨即給出了自己的評價,「略有棘手。」

  稽粥率領著騎士們,低著頭,讓眾人都注意不到自己,時不時打量著遠處的大帳。

  「大王這都多久了護塗沒來,闥固到如今也沒有蹤影!」

  稽粥皺著眉頭,心裡同樣困惑,按著他對這幾個兄弟的理解,在得知冒頓要離世的時候,他們肯定都是要飛過來爭奪那個位置啊,怎麼都沒有了蹤影呢?難道這幾個傢伙都是良心發現,準備將大單于的位置讓給自己了嗎?

  「大王?怎麼辦?還要繼續等嗎?」

  「等只能等他們要是不來,我能怎麼辦?」

  「既然他們都不來,那大王不如饒了他們,直接接過大單于的位置」

  就在謀臣認真的分析的時候,忽有騎士飛奔而來,勐地跳到他的身邊,神色惶恐,「大王!不好了!護塗和闥固襲擊我們的部族,先後攻破了六個部族,我們的人死傷無數,根本無法抵禦!請迅速救援!」

  「什麼?!!」

  稽粥持弓的手都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劉長!!!」

  稽粥憤怒的咆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