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更

  趙羲姮發現之後,趕忙叫人請醫師來。

  衛澧身上比平常更熱些,原本蒼白的臉頰變得緋紅,縮在被子裡,那麼高的人,現在成一團,看起來可憐極了。

  趙羲姮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被燙的一縮,完了這麼熱,萬一把人燒壞了可怎麼辦?

  陳若江過來看過一眼,勸趙羲姮安心,「主公不會有事的,今天下午肯定就退燒了。」

  趙羲姮幽幽看他一眼,「你要不要陪他一起?你主公那麼器重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陳若江連忙閉嘴,他忽然發現,他所面對的不是一開始那個來和親被搶來的公主了,而是衛澧的妻子,氣到快要把他打出去的衛澧的妻子。

  但是陳若江這麼一說,趙羲姮也略有放心,上次他傷的那麼重,沒兩天就活蹦亂跳了,不過發燒,肯定沒事兒。

  衛澧命硬。

  她用冰水洗了帕子,貼在他額頭上。

  衛澧雖然人沒醒,但一點兒都不老實,翻來覆去的將帕子抖掉了。

  趙羲姮放了好幾次,他都給蹭掉了。

  她氣得想一巴掌呼上去,但念著他生病,只是將帕子又放回他額頭上,然後凶他,「別翻身了聽見沒有!再弄掉我就打你了!」

  衛澧當然沒聽見,甚至囂張的在她話音剛落之後又翻了身,帕子又掉了。

  趙羲姮氣得在他胳膊上輕輕拍了一下,力道跟貓撓似的,把新洗好的帕子摁在他頭頂,明知道沒有用,還是威脅,「不許翻身了!」

  山下的醫師戰戰兢兢被拎上來給衛澧診脈,最後開了方子,讓人去煮藥。

  他原本已經打算下山,被趙羲姮截下了,「先生請在這兒暫時住,等主公退燒後再行下山,診費會按時間結算。」

  醫師被恭恭敬敬請下去喝茶。

  謝青郁聽見隔壁陣仗極大,讓人去打探,傳回來的消息是主公昨夜受涼發燒了,夫人請了醫師來。

  他嘆口氣,心裡一酸,阿妉倒是很重視衛澧。

  帕子敷了將近半個時辰,趙羲姮手背貼在他的臉頰上,還是滾燙一片,半點兒作用沒有。

  她直覺這次病來勢洶洶,不大好。

  衛澧中途醒了一次,用水汪汪淚蒙蒙的眼睛無措看著四周,有點懵懂的樣子顯得年紀很小,趙羲姮最受不了這樣又慘又可愛的了,當即心口中了一箭,脾氣軟的不行不行的了。

  然後摸摸他的頭,「乖乖,睡吧。」

  狗蛋兒正在舔毛,聽見趙羲姮叫「乖乖」下意識直起身子朝她喵了一聲,以為在喊它,然後一蹦一跳過來。

  衛澧忽然一把抓住狗蛋兒的爪子,閉上眼睛,語氣軟軟的,脆弱的去喊,「趙羲姮,阿妉……」

  狗蛋兒毛都炸了。

  趙羲姮連忙把自己的手塞過去,「我在這兒呢。」

  「滾開!」衛澧就算發燒,還是很兇,把趙羲姮推開,然後繼續握著狗蛋兒的爪子喊趙羲姮的名字。

  趙羲姮臉一皺,眉頭蹙起,怎麼回事?真燒傻了?

  完了完了,衛澧真燒傻了可怎麼辦?

  狗蛋兒要掙開衛澧的手,衛澧蜷縮著身子,忽然一滴一滴掉下眼淚來,「阿妉,你要走嗎?」

  趙羲姮連忙摁住了狗蛋兒的腦袋,讓它別動了,「委屈點兒……」

  「給你阿耶捏一會兒吧,他難得這麼喜歡你。」

  狗蛋兒眼淚汪汪。

  「你要是敢走,我就掐死你。」衛澧補充著呢喃。

  趙羲姮面無表情把狗蛋兒從衛澧手裡解救出來,「去玩兒吧乖乖,別理你爹爹了。」

  她問侍女,「藥煮好了嗎?」

  再不喝藥衛澧就沒救了。

  「好了好了。」侍女從小廚房端著藥碗,連忙跑進來,將藥交給趙羲姮。

  「起來喝藥。」趙羲姮趁著衛澧是醒著的,冷冷沖他道。

  衛澧懵懵懂懂把自己藏在被褥里,死活不肯出來。

  「喝藥!」趙羲姮掀開被。

  「不喝。」衛澧繼續縮。

  「不喝也得給我起來喝!」她將藥放在一邊,捏著衛澧的手把他拖出去來,「喝了病才能好。」

  衛澧不為所動,唇緊緊抿著。

  「你不喝藥我就走了。」

  「你愛走不走,你誰啊?」衛澧跟她嗆起來,只是聲音軟塌塌的。

  趙羲姮氣的肺炸,衛澧這一燒起來跟回到了前半個月的狀態似的,張嘴閉嘴都氣人,還是這幾天冷淡的衛澧省心。

  她把藥碗往小几上重重一放,「我是趙羲姮,你說是誰?」

  過了一會兒,被窩裡的人動了動,鑽出來,露出一個亂糟糟的腦袋,「喝。」

  趙羲姮心有點兒酸有點兒堵,不想讓她走,怎麼還天天氣她,現在還冷淡她?衛澧他就是有病。

  藥碗遞過去,衛澧還躺在被子裡爬不起來,趙羲姮將他扶起來,他眼淚朦朧的看著她,唇緊緊抿著。

  「你不是說要喝嗎?」

  「苦。」

  趙羲姮手一抖,險些笑出聲,衛澧怕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苦,沒事兒。」她憋笑憋的臉紅。

  衛澧仰頭喝進去,吐出來將近一半,趙羲姮連忙往他嘴裡塞了塊兒糖,給他順順。

  趙羲姮看出來了,他是真的怕吃藥。

  雪白的褻衣上沾了藥漬,一股藥的苦臭味兒。

  趙羲姮沒給他換,而是把碗遞過去,「再熬一碗來。」

  剛才藥只喝了一半,藥效根本發揮不出來。

  人一病就神志不清,愛撒嬌,衛澧也不例外,他原本就沒什麼力氣,現在直接往趙羲姮懷裡一倒,頭埋在她的胸口,抓著她的衣襟,像個小孩子一樣,小聲說,「不喝。」

  趙羲姮往他嘴裡又塞了塊兒果脯,「喝,喝了趙羲姮就不走了。」

  衛澧沉默著嚼果脯,嚼了半天也沒咽下去,這下換趙羲姮捏著他下巴了。

  「你怎麼回事?」

  「咬不動。」

  衛澧發燒發的渾身軟,連吃口豆腐都費勁。

  哈哈哈哈哈哈哈,趙羲姮搓著自己的臉忍笑,雖然很好笑,但她不能笑。

  衛澧都這麼慘了,她再笑是不是就不做人了!

  但是,「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好笑啊。

  她一邊笑一邊拿帕子接在他下巴處,「吐出來吧。」

  衛澧乖乖吐出來,趙羲姮給他塞了塊兒麥芽糖。

  他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又要睡著。

  發燒的衛澧真好哄,趙羲姮又拿了兩塊糖,哄他喝了另外一碗藥,雖然還是吐一半咽下去一半,但好歹兩次湊齊一碗了。

  他嘴裡含著糖睡過去。

  趙羲姮過了半個時辰摸摸他的額頭,燒半點兒沒退。

  「叫醫師來,快些。」

  衛澧抓著她的衣角,眉頭緊緊皺著,看起來很不舒服,但是哼也沒哼一聲。

  醫師的意思是,不愛的生病的人一旦生起來就來勢洶洶,看樣子不能只喝藥,還得靠針灸,但死一定是死不了的,要注意些,不要把腦子燒傻了。

  衛澧腦子本來就不太好,再燒壞了就徹底完了。

  趙羲姮現在還得指望著衛澧吃飯呢,巴不得他趕緊好。

  陳若江也沒想到衛澧這次會病的這麼重,衛澧才剛剛上進沒多久,他安穩的日子還沒維持多久,他不想投奔別人,於是蹲在偏堂坐了一天。

  又是灌藥又是扎針,一直折騰到了第二天清晨,衛澧才有退燒的跡象,趙羲姮倚在牆邊,手肘撐在頭上,昏昏沉沉睡過去。

  衛澧抓著她一隻手沒撒開,好像只有這樣牽著才有安全感,確定趙羲姮不會跑掉。

  「夫人,我送醫師下山的時候,看到山下有人在哭,打聽過後才知道,主公前帶人幾日拆了不咸城東的寺廟,將佛像與觀音像都砸了。那寺廟香火一向鼎盛,所以民怨有些沸騰。」

  在戰亂四起的年月,人人都要尋求一份信仰,才能心安的活下去,這也是為何這些年佛學道教愈發興盛的原因。

  佛道都教人吃苦是為了下一世更好。這一世本就過的困苦,再沒有下輩子作為慰藉,那日子就更沒法兒過了。

  趙羲姮幽幽轉醒,捏捏眉心,心想衛澧又發什麼瘋?閒著沒事兒去拆人家寺廟做什麼?佛祖又礙著他什麼了?

  她雖然不信這東西,但也不會阻攔別人信,人生在世總得有點信仰追求。

  「陳副將,我給你些錢財,你下山將寺廟重新建起來吧。」趙羲姮讓人去開庫房,「然後你再帶人在城中布施半月。」

  她又囑咐一旁的侍女,小聲道,「勞你再下山一趟,問問醫生在藥里加黃連沖不衝突藥效。」

  侍女瞥了躺在床上的衛澧一眼,然後應下了。

  人都走了,趙羲姮一拍衛澧的手,罵他,「你欠不欠,拆人家寺廟!現在還得自己掏錢重新建吧。」

  衛澧還昏昏沉沉睡著,沒什麼反應。

  趙羲姮看得出衛澧這一個月以來心情不好,但又不知道他為什麼心情不好。

  qing長

  加黃連的湯藥暫時沒給他喝,人昏著呢,長久不進食腸胃又不好,吐的次數多了傷人,趙羲姮打算等他醒了之後再給他藥里加黃連。

  衛澧徹底有意識的醒過來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他嘴裡含著糖,齁甜齁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