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峰的弟子之中，許多人都瞧出了為首真傳的來頭。

  「是外務堂的趙如淵師兄！」

  「據說他在拜入玄機洞天之前，曾是一位凡間皇朝的鐵面判官，大肆懲治各種依仗權勢橫行霸道的不法者。」

  「我也聽聞，他專門令人鑄造【蟒頭鍘】，懲殺無數作惡的皇親國戚、虐民的達官貴胄！」

  「正因如此，趙如淵師兄幾次被革職卸官，最終觸怒了皇帝，被判了死刑！」

  「哎？他不是好好的嗎？」

  「那日，趙師兄在刑場之上否極泰來，我宗外務長老愛其才幹卓越，憐其品性純良，賜下仙緣，將其收入宗門！」

  「我在凡間紅塵煉心之時，聽百姓議論——有趙如淵在，則大洛皇朝無人擊鼓鳴冤！」

  「呵呵，這我倒是曉得——沒了趙師兄，大洛皇朝無人敢擊鼓鳴冤！」

  「國有賢才，不用反殺？那大洛皇朝也是氣數盡了！」

  弟子們議論紛紛。

  張焰的關注點卻在趙如淵提到的兩件事上。

  「我殺真傳弟子，沒有什麼實質性懲罰，反倒還要賜下獎勵？」

  「葉悠死都死了，還被安上一個『妖魔臥底』的名頭……」

  張焰覺得有些好笑。

  他大約猜到了長老們的心思，卻並不表現出來。

  黑衣勁裝的趙如淵自言自語著，來到張焰身前。

  「周冰魄那廝，已經離開了？」

  他上下打量了張焰一番：「你這修為境界……」

  「稍低了些！」

  趙如淵對張焰沒有任何惡感，也沒有生出好感，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

  他只是揮了揮手，外務堂的另外三名弟子，就開始宣讀起葉悠的窮凶極惡與戰績。

  「赤霄紀七千四百九十四年冬，葉悠襲殺路過我玄機洞天的散修道侶兩人……」

  「赤霄紀七千四百九十六年夏，葉悠于楓葉坊市拍賣會落幕之後，尾隨參與拍賣者，殺人奪寶……」

  「赤霄紀七千五百年末，外務堂查明葉悠被萬妖域收買，計劃叛逃宗門。」

  「諸多罪狀，已然驗明，證據確鑿！」

  根據外務堂真傳宣讀的樁樁罪狀來看……

  葉悠和他的御獸聯合起來，甚至襲殺過一名蘊靈六重天的修士！

  雖然那個罹難之人只是散修，但人家的境界擺在那裡！

  所以……

  葉悠與他的插翅虎被張焰迅速宰殺，並非前者太弱，而是後者太強！

  意識到這一點，在場眾人不禁感慨起來。

  「葉悠連蘊靈六重天也殺過，卻被少峰主輕鬆摘下首級，這……」

  「我宗天驕，劍落驚風雨，法出泣鬼神！」

  「真是可惜！這場鬥法，結束的太快了！」

  「我抵達山巔，只見葉悠人頭飛起，沒能目睹張焰真傳的絕世劍法！」

  「我也沒看到……哎！恐怕只有第一個趕到的趙詩涵師妹有大飽眼福的機緣啦！」

  「隕鳳山、葬龍淵、麒麟澗、萬妖域……那葉悠看似憨厚老實，竟然與四大妖族聖地之一勾結上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所以說，傳聞並不屬實。

  張焰比任何人都曉得，自己劍法究竟是個什麼水平。

  可現在，他卻都要被誇成劍神了。

  「嗯？」

  趙如淵看醉仙峰眾人雖然激動嘈雜，但仍舊秩序井然，不禁對張焰生出一絲好印象。

  「正所謂：上行下效。」

  「我曾親眼所見，酒劍一脈的弟子，皆是懶散作風！」

  「如今看來，醉仙峰的這群人，似乎是隱隱受到了張焰的影響……」

  「現在，他們懂得了遵循秩序、學習禮儀、敬畏法度。」

  這想法，就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趙如淵自己修為高，實力強，潛意識認定葉悠是個人品與實力皆渣的垃圾，根本不將其放在眼裡。

  他卻忽略了，對於底層宗門弟子而言，葉悠簡直強的可怕！

  而大家現在的反應，都只是對斬殺了葉悠的張焰抱有敬畏罷了。

  心中思緒變化，趙如淵臉上仍舊是那副一板一眼，剛正不阿的模樣。

  他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五瓶丹藥，單手一揮，靈風便裹挾著藥瓶，漂浮到了張焰身前。

  「這些丹藥，是宗門研究之後，決定給予你的鋤奸獎勵！」

  張焰神態平靜，坦然將其收下。

  見狀，趙如淵不禁說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張焰，你為我玄機洞天的眾多蘊靈中期弟子立下了一個好榜樣！」

  趙如淵並不覺得宗門高層是在偏愛張焰。

  在他看來，是因為張焰做的足夠好，所以才得到了嘉獎。

  只要大家願意認真做事，也都能與張焰一般，得到獎勵。

  不過……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哪怕張焰境界遠不如他。

  至少，張焰身上肯定存在值得他學習的地方。

  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僅此而已。

  聽到這話，外務堂三名真傳詫異地瞥了趙如淵一眼。

  三人面面相覷，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趙如淵這種撞破南牆的執拗性子，對待某些長老都是冷著一張臉。

  這傢伙從來不會誇人，更不知曲意逢迎為何物！

  他今日怎麼轉了性？

  難道是真的欣賞張焰？

  不論旁人作何反應，張焰聽出了趙如淵的真誠與友善。

  他投桃報李，回應道：「我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向趙師兄學習。」

  趙如淵不擅長與人溝通交流。

  他更擅長單方面宣布宗門高層諭旨，隨後……

  要麼直接動手，拿下作奸犯科之人，押送轉交給刑堂。

  要麼賜下嘉獎，轉身離去。

  聞言，趙如淵本想對張焰說「隨時可以來外務堂找自己探討術法之玄機奧妙」，可是……

  話到了嘴邊，他卻又不曉得應當如何將語言組織起來。

  「走了！」

  趙如淵索性只朝著張焰點了點頭，便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此間事了，醉仙峰眾人各自散去。

  那高聳入雲的山巔之上，原本還瀰漫著些許熱鬧與喧囂，但此刻卻已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風悄然吹過，帶著絲絲涼意，輕撫著山間的草木。

  雲霧緩緩散去，露出了嶙峋的山石和陡峭的懸崖。

  天空湛藍如洗，沒有一絲雲彩遮擋，陽光直直地灑下來，照亮了整個山巔，卻也無法驅散那份清冷。

  幾隻靈鶴舞空，發出幾聲鳴叫，打破這短暫的寧靜，又迅速消失在了天際盡頭。

  張焰看著身前的五瓶丹藥，一抹笑意在眼底化開：「玄芝丹、玉液散、如意膏、孕竅寶藥、藏精鍊氣丹。」

  「不無小補！」

  都是些常見的輔助修行丹藥。

  張焰見過許多內門師兄師姐耗費數月光陰去執行宗門任務。

  他們賺取貢獻點數，然後用來換取這些丹藥，輔佐自身修行。

  客觀而言，這五種丹藥的效果，都比自己釀造的四元靈酒略遜一籌。

  不過……

  它們是份意外之喜！

  可以為自己的還債大業提速。

  原本張焰預計需要一年，才能清償債務，得到全新的預支次數。

  有了這些丹藥……

  「七個月！」

  「七個月就夠用了！」

  張焰手中葫蘆幻化成祥雲法劍的模樣。

  凝視著法劍上的紋路圖案，張焰的腦海之中，諸多念頭衍生出來。

  「葉悠上門，試圖殺人奪寶，並非壞事，反而是我運氣轉好的體現！」

  「這一場廝殺下來，我不僅收穫了萬里遁地符、五瓶丹藥和用於釀製靈酒的吊睛白額插翅虎屍……」

  「同時，我也發現了些許自身的問題與隱患！」

  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張焰從來不擔心自身存在弱點。

  只怕自己發現不了弱點的存在！

  張焰眸光冷冽，馳騁於方寸靈台間的思緒稍稍沉凝：「與葉悠一戰，我的兩大短板顯露出來，亟需補全！」